第七章 再见，亚瑟
杜阿格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那么你的亚瑟陛下呢？”
“废话少说，还不快点跟我走。”帕西法尔没好气地一把抓过她的衣袖，将她拖出了房间。
看小帕这种恶劣的态度，林零就意识到了现在的他正被体内邪恶的那一部分所控制。
帕西法尔冷哼一声：“那天你没趁机杀了我，我看我还要感谢你才对。”林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语气……
林零趁着一片混乱朝着亚瑟的方向跑去。
为了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只能用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为什么？
杜阿格斯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先退出去。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转身出了门口。在走到门外时又吩咐了守在门外的侍卫几句。
杜阿格斯的银色眼眸中流泻出一抹罕见的怜惜，随即用力搂紧了她，听着胸口处那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那一刻是那么安宁完好，犹如转瞬即逝的梦境。
“你的意见没有任何作用，我只是奉了公爵的命令。”帕西法尔忽然目光一敛，轻蔑地扯了一下嘴角，“看来他们也有准备。”
“他们记不记得你这并不重要，我记得你就行了。”他走到了她的身边，“狮子少女的名声，在罗马并不陌生。”
一次更比一次用力，让他逐渐看得到那线从门外漏进来的光。
“那，我现在算是什么？被软禁的囚犯？”林零转过了身子，倚在低矮的窗台上，任秋风一次又一次地拂过自己的脸。
亚瑟不由自主地急忙收剑，但那剑尖已经穿过了黑发少女原来就已经受伤的右肩，剑身穿过皮肤血管的破裂音，陡然溢起在静谧的空气中。
当对方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时，林零感到那指尖没有任何温度，冷地几乎马上能延续到她心脏部位的彻骨。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他的控制，目光正好落在了亚瑟送给她的那枚戒指上。
“呐，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呢？”她听见自己暗抑在喉咙里的声音轻轻地飘过，“我想小帕已经告诉你了吧，亚瑟他们都已经不认识我了，所以对你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带我来罗马。”
“囚犯？当然不。或者说是同伴更加确切一些。”他的脸那样逆光地沉浸于黑暗里，看不见任何表情。
“什么？”
“我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像他相信我那样地相信他。”
尽管剑尖没有刺中她的身体，可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尖锐的刺扎透，极冷的一点，随后扩散到四肢百骸。那双温暖的手，那让人安心的温度，现在全部，都离自己远去了吧。
“我没说要跟你走。”她感到肩膀的伤口因为拉扯而疼痛起来。
“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看，明天我还要去见那个皇帝，可能随时会被扔去喂狮子老虎的也说不定，我当然要逃跑了，对不对？”
这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困惑，却又让他惧怕。
林零大吃一惊，“皇帝陛下？什么皇帝陛下？为什么我要去见他？”
但有时候睡得太久，就会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
也许什么也不想，只是这样一直睡一直睡，也是一种无意识的逃避吧。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几十名士兵从角落里跳出来一拥而上，将林零和帕西法尔为在了正中间。
“也许有时会让你无法忍受，有时会让你伤心悲哀，甚至有时让你痛苦绝望，即使这样，你还会选择相信对方吗？你还会坚持走下去吗？林零……”
忽然之间，一阵冷风风驰电掣的袭来，她猛的一惊，手臂挡在眼前。
林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听人说过，无论哪一个君主专制国家的君主，几乎在五个人之中只有一个比较正常，十个人之中才会有一个是明君或贤君，而其余的大都是傻瓜，色鬼或不伦不类的浪荡子。”
他知道那是他应该厌恶的颜色。
所以，亚瑟……可不可以再给自己一些勇气，亚瑟……可不可以再给自己一些希望……
林零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轻轻抿了抿嘴，忽然抓住那锋利的剑尖，那些划过手心的疼痛也消失了感觉，血滴，明丽地慢慢渗下，坠落。视野忽然地黑暗了一瞬，她的身体没有预备地茫然摇晃，脚下没有站稳，蓦地向前倾去。
和默林的对话又开始在她耳边萦绕，手指上的银戒指越来越热，热得仿佛能让她重新燃烧起新的希望。
可不知为什么，如今他觉得那光与暗的界限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刚才他抱着林零逃出了亚瑟的军营，一路上那女孩的血就没停过，然后就是一直的昏迷。那使帕西法尔第一次感到了六神无主的无助的感情，是他被邪恶之性控制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小帕，你怎么来了！”林零大吃一惊。
林零抬起头来，看到亚瑟从士兵们的身后缓缓走出，他也正望向她和帕西法尔。眉宇见蕴藏的第一和不屑让林零一阵心酸。
他想或许这真的只是一个他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借口。他可以用许多种办法，让这女孩离不开他。这样的念头好象一尾鱼，落在了他的心底深处，安静地游动着，明明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却又看不到踪迹，让他按奈不能。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做我的同伴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至于亚瑟，既然他已经背弃了你，那么你也应该背弃他。难道你不想报复他吗？难道你想让他后悔吗？难道你不希望让他明白娶了那个女人是他最错误的决定吗》所以，就和我一起联手摧毁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吧。”他依然是那般的优雅举止，向她微微地弯了下腰，距离近到会让人产生某种温情错觉的咫尺。
“看起来你已经好多了。”杜阿格斯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帕西法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脸阴郁地看了她一眼：“是公爵大人让我来救你的。”
黑公爵杜阿格斯的军营。
“那还用说，当然是明君中的明君！”
他所喜欢的，应该是比他的心还要黑暗，更没有温度，更应该被诅咒的颜色，可是连他自己也很疑惑，那样的光却又那么的透彻和纯粹……让他觉得温暖甜蜜，仿佛要照亮那应该宁静永无光亮的地方似的缓缓落下。
他手里握着的长剑，闪着湛亮度光泽，那双散发着冰冷的紫色眼睛，不再折射虹彩的名言，想去触碰到手臂，离得好遥远。
“明天你见那个皇帝？”帕西法尔沉着脸看了看她。
“亚瑟……真的……真的不认识我了呢？”林零再次向前靠近，不顾一切都执著。
自从被诅咒之后，他那个原本完整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光明，连他自己都畏惧，却又鄙薄的光；一半是黑暗，让他兴奋难耐，却危机四伏的暗。
经过一夜的思索，她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来……令她疑惑的问题是在是太多了。为什么只有亚瑟湘鄂边的人看起来失去了和她有关的记忆，而黑公爵这边的人却还是依旧记着她呢？难道哦真是游戏出了什么问题？目前这种混乱的情况，唯一的知情者也许只有墨林了。
此刻她从对方的眸子间再也看不见熟悉的爱恋温柔，胸口的疼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小帕……那天对不起。”她赶紧心虚地道歉。
说是迟，那是快。帕西法尔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剑，摆开击剑的架势，冷峻的神情，从容不扑哦。士兵们见识，纷纷举剑相向，他的剑术确实精湛，华丽的攻守说明他曾受过了良好的剑术指导，只见他轻巧如燕，频频闪避掉袭来的攻势，不怎么费力便能花掉对方的批刺。
罗马。听到这个名字，林零的身子微微一颤，即使在黑暗里想努力摇头都还是于事无补的徒劳，仿佛是自己把自己沉入那泥沼里。什么也不想看见，什么也不想听到。
“陛下，我说得没错吧，这个女人就是罗马的奸细，不然的话，黑公爵的人怎么会来救她？”桂妮维亚尖利的声音在静默的夜间格外清晰。
于是，他在她耳边强硬却又不失温柔地说道：“林零，和我一起回罗马。”
年轻国王握着剑的手，停住了。银色锋利锐器的剑尖，驻留在她的眸钱，明晃晃的冷酷。
“我的同伴是亚瑟和他的骑士们。就算现在出了一些意外，我也不会放弃希望的，我不会成为你的同伴！你最好还是放我走，不然我一定会想办法逃离这里的！”
“喂喂，我要喝水！”她不甘心地敲了敲门板，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
林零更是吃惊：“他？救我？”
帕西法尔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将那小窗子啪的一关，不再和她继续对话。
她在夜光的黯色里望着他，黑眸散落些微亮的光芒氤氲着直视着他的脸。杜阿格斯似乎有些意外地看到那女孩眼睛里所有的坚定，如同能够刹那间点燃他心低消散的信念之火的热灼，握在手心的那纤细的腕子的温度暖暖的。
“我刚才说了，狮子少女的名声在罗马并不陌生，哪怕英格兰人已经忘记了你。我们罗马人可是一直记得你。”他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她，“或许你也会期待见到我们的皇帝陛下。”
“是啊。”林零愁眉苦脸地托着下巴，“这个皇帝是不是个暴君？是不是杀人如麻？是不是很残忍？”
但如果无法清醒，现实也无法继续。
“123，快到我身边来！”他低低吼了一句。
想要保护每个人，因为他们的笑脸是自己最宝贵的存在，想要每个人都能够幸福，因为他们对自己无比重要。她不想就这样放弃，不想就这样结束。
当帕西法尔将昏迷不醒的林零抱到他面前的时候，杜阿格斯觉得自己心脏那里好象有一个深深的地方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帕西法尔将事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就退到了一旁。
林零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冷的风吹醒的。她从那张装饰得过分美丽的大床上猛地坐起来，惊愕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墙壁上是带有浓郁宗教气息色彩富丽的油画，布置着金丝绶带的柜子，简约而不失高贵。她披上衣服小心翼翼地下床，发现窗子不知何时敞开的诡异，冰冷的风正从那里吹进来，窗子前华贵精致的白纱此刻在夜风里被吹成一团团的乱乱抖动着。窗外，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即使醒来，也会觉得梦境延伸到了现实，而现实并非都那么可爱。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王宫。”他慢慢放开了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在皇帝陛下面前，最好不要重复你刚才说过的话，不然你很有可能会被投入角斗场，或者，会更惨。”
正当她考虑是不是应该去找墨林的时候，忽然音乐看到窗外闪过一个人影，随后听到门边轻微响动了一下，接着那扇门居然就被打开了！
不一会儿，一罐水被人从门上的小窗户递了进来。她接过了水，发现递水的居然是帕西法尔。
他的嘴唇抿紧了，刀锋一样锐利的线条，几个冷酷的字自唇间挤出。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会觉得那么悲伤。
有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半，或者到底该是哪一半。
帕西法尔冷冷瞥了她一眼，眼中起了一丝浅浅的微澜，语气放软了一些：“总之明天自己小心点。”
黎明来临之前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刻，四周安静得令人窒息。如黑色丝绸的天幕是稀稀疏疏的几颗微弱的星光，给这给暗色的世界增加一些不起眼的亮度，却也增添一份诡异。林零一夜未眠，往日清澈的眼眸里隐隐有一些暗红色的血丝。
无论是听到亚瑟的婚讯时，还是不问青红皂白地被关了起来时，或是刚才亚瑟的剑对准她时，她都忍住没有哭。而现在泪水却不可抑制地流出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究竟怎么回事。
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高挑的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因为感觉到了那种令人压抑的气氛，林零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他微微皱起了眉。
为什么会在敌人的面前这样软弱。
亚瑟重新拾起那抛在一边的宝剑，感到自己的手指冰凉，他仰头盯住还残留在剑身上的红嫣痕渍，久久地注视着，居然有种要流泪的错觉，那酸楚的渗透一直蔓延着，仿佛直达心的最深处。
不自觉的，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林零开始无声地哭泣，像个受了委屈被人欺负的孩子一样。
“亚瑟……”她小声地开口，充满了伤感和苦涩夹杂的颤动。
帕西法尔身形一闪，已经冲到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接住。
对她好象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亚瑟凝视着黑发少女，心底有个声音从微弱到强烈，缓慢地涟漪开，那迷茫的声音甚至让自己忘记所有的行动。
林零微微一愣，轻轻低下头，淡淡的暖意顺着心头流溢过来，低声道：“小帕，好奇怪，我开始分不清你现在是善良还是邪恶了。”
杜阿格斯怔了一下，却又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慢慢地拥住她那温暖的身体。出乎他的意料，她居然像只小猫一样丝毫没有挣扎。他的手轻轻地抚在她的后背上，那么真实的感觉甚至连那一下下的跳动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掌心。然后，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她双肩轻微地颤动。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和他在也没有交集，不安心他就这样把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忘记。
帕西法尔趁着砍倒两名骑士的间隙朝着林零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安。他觉得自己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完全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那些陌生的苍白意识，卷涌着漫过自己的心房。
“抓住他们。”
等他出了门之后，杜阿格斯像之前那样亲手替她清洗了一下伤口，又重新帮她包扎。也许是疼痛的关系，林零开始恢复了意识，当她睁开眼看清是谁正替她包扎伤口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态度，只是疲乏地转过身，居然还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公爵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和英格兰人开战？再这样僵持下去的话，我们恐怕也难以取胜。亚瑟的援军今晚也会到达，也许我们应该先撤回罗马。”
看那个少女倒在一边接住她的少年的怀中，亚瑟的头蓦然地阵痛起来。眨眼间那是谁的记忆在穿越地飞过，那是谁的声音弥漫在耳畔，很怀念，很温暖，现在，却变得很痛苦很悲哀。等到他再度恢复清醒的意识之时，那少年已经夺过了一匹战马，带着那少女冲出了营地。
过了很久，林零感到门外重新变得安静一片，对方的脚步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她自己都无从知道。她从门上的小窗往外看，无论是门外还是楼下，到处都是侍卫看守着，看来在肩伤治愈之前，她根本无从逃走。
出现在门外的那个英俊少年褐发灰眼，如夜晚才开放的悬崖峭壁的孤独之花，焕发着魅惑人心的邪恶芬芳。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女孩，就好象他心底深处那沉如夜色的黑暗中打开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