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神，我还有多少时间？
她的嘴角不由微微弯起：“幸福，很幸福。”
……
“默林……”林零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样黯然神伤的表情。
“林零，”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飘渺，“你和亚瑟相爱了，是不是？”
为什么？
眼前已经开始一阵又一阵地晕眩，血液已经浸透右臂的衣衫，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绒绿的草地上，显得超乎寻常的惹眼，带着血的双手抓紧缰绳，她所能做的就只有挣扎着翻身上马，然后，便贴附在马背上，任凭它载着自己奔走。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微风依旧清凉，只是其中参杂了些许讶异的惊颤，林零再次咬紧颤抖的下唇，不稳定的呼吸足以说明她的伤口所引起的撕痛。
“林零，”他那没有太大起伏的嗓音稳稳的，寂寥的，甚至带着几分未明的落寞惆怅，“有时我倒有点羡慕你，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对方也是爱你的。”
衣衫开始沉甸甸地贴附在身体上，腥稠的液体沾满了衣服。
“我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像他相信我那样地相信他。”林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什么意思？”林零愣了愣，“你要去哪里？”
长明的烛火在教堂的气流中跳动，遥遥看来，就像傍晚时分颤动的，微茫的萤火，蜡的味道与乳香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在坛前缭绕。
“那么记住你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对方。”他转身向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说了一句，“过两天我会再次离开，下一次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听起来好象个怨妇啊～对了，这段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是谁？究竟是谁？？
“我当然是有要紧的事要办。”默林神色一敛，抬头看着她：“你呢？最近还好吗？”
“砰！”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毫无设防间响起，林零只感到肩头在瞬间一阵冰冷，随即便灼|热地燃烧了起来，冷不防地遭到攻击，她一个踉跄，往前迈了一步，单膝跪了下来。
林零的脸一红，用细若蚊虫的声音应了一声。
不想死，不想就这样消失在这里。
默林离开之后，林零又独自在教堂里待了一会。
将身体往后仰了仰，她勉强的站起，回头看看早已焦躁不安的马儿，迈着不稳的脚步，摇摇晃晃地朝它走去。
她凝视着雕像许久，并没有深思，空而广的情绪如茫茫的海，而她是无桨的孤舟，随波逐流。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林零得知公主已经离开了王宫。
“呐，默林，对于你而言，有不顾一切也想要保护的东西吗？”她忽然问。
玫瑰窗悬在黑暗之中，晶莹璀璨的彩色玻璃让光汇聚在默林的身上，蓝法和黄金十字架幽幽发亮，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也许人本身就是复杂的动物吧，虽然公主这样冤枉她，但说到底公主也是因为喜欢亚瑟的缘故吧。
“那么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幸福吗？”他平静哦问道。
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意识，就只有一个：快走！离开这里！快走……
咬紧牙关，努力使自己不要丧失意识，仅存的意识告诉她，她似乎中枪了。
他只是笑笑，继续往前走去。
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王宫的大门，她摇晃了一下，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整个人跌下马背……
“当然。”
明亮的烛火映照出基督受难但宁静的面容，脆弱的身躯无力地横卧在圣母膝上，像一棵被斩的生命之树，而他的诞育者仰面苍穹，双手张开，像未竟的拥抱，又如对上苍的问询。
“做好准备迎接前方的种种困难，也许有时会让你无法忍受，有时会让你伤心悲哀，甚至有时让你痛苦绝望，即使这样，你还会选择相信对方吗？你还会坚持走下去吗？林零……”
林零本来打算等吃了中饭后小睡一会再去见默林，谁知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她赶紧换了衣服，匆匆忙忙地策马赶到了王宫附近的小教堂。
孤寂，昏沉，使她茫然忘怀。
石刻的衣褶披拂在玉石基座上，倾尽无声的庄严哀伤。
默林轻轻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望着基督的雕像低声道：
粘稠的血液立刻无法抑制地喷涌出来，汗水便在这彻骨的疼痛的威逼下不能自己地滴落。
林零不由扑哧一笑：
从教堂出来的时候，她发现此时的黄昏很耀眼，在很远的地方缀着几笔深红，像跃动的火焰，仿佛正在燃烧着，透着一种诡异的美。
“默林，等游戏结束的时候，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吗？”
“即使他是虚幻的也没关系吗？”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波澜。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介入，公主和亚瑟才是真正的一对。
“唉，你居然现在才来？我可是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日落等到天黑哦。”默林哀怨地看着她。
枪？？
虽然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默林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过身子用银拨挑亮几支晦暗的蜡烛。
当意识到一点时，她的身体因巨大的恐惧而开始颤抖，为什么在中世纪的游戏里会出现枪？
张开左手五指，她无法避免地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殷红，张狂而摄取心腑，残酷且吞噬生机。
她自己也不知道马儿已经跑了多长时间，所有的力量，都随着那仍旧在一滴滴下落的血珠而渐渐丧失……
“他不是虚幻的，”林零摇了摇头，“不止是他，还有小兰，凯，小司……包括你默林，对于我来说，大家都不是虚幻的。”
“什么——准备？”她的心里被莫名的不安所笼罩。
此地不易久留，如此明显地遭到攻击，很有可能已经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一想到这里，那种从心底滋生的恐惧似乎在某一种程度上胜过肩头的灼痛。
神，她还有多少时间？
“很好啊，你看我们已经打败了撒克逊人，亚瑟已经统一了英格兰，接下来的话，”林零停顿了几秒，仿佛在考虑着什么，又低低开了口：
“神曾对人说：我治愈你，因此便伤害你；我宠爱你，因此便惩罚你，有过幸福，就会有痛苦，所有的东西都简单，所有的事情都不单纯；童话是美好的，背后的真相却格外残酷，幸福转眼就成为一个记忆，幸福间隔在不幸之间，而爱与被爱就是选择了折磨与彼此折磨，那么林零，你做好了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