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赔了美人又折宝
公子默然看了她半日，忽然问：“多大了？”
亲自点名要的，如今面都没见就送回去？刘白虽觉诧异，却也已经习惯，公子行事一向不需要太多理由，于是不再多说，答应着就走。
公子不再言语，抚袖。
“伺候我，”公子毫不犹豫，“伺候得让我满意。”
是夜，江家后院，房间里灯光暗淡。
公子不答，反问：“叫什么名字？”
那个“师兄”是谁根本无需再确认了，好哄的小猫，功夫差，在千手教地位还不低，这么快就招供，公子含笑看她：“其实你也可以不必赔钱。”
知道翡翠青龙佩的来历与千手教教规，邱灵灵当然不敢再留着了，于是瞒着金还来趁夜溜下山，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将东西送还，原打算丢在厅上，却又怕被下人偷拿，想来想去，还是直接送还那易三公子房中最好。
还没说完，公子已闪电般扣住她的左手，将她拉倒在怀中。
金还来皱眉：“他在利用我，你还要我帮他？”
金还来不会的，邱灵灵撇嘴，别过脸。
“哼哼，我生气。”
“是。”
金还来摇头：“没有，或者……还没到说的时候。”
“你跟他什么关系？”
“你真好！”邱灵灵大喜，“我今后会赔给你的，再不回去师父要骂，我走啦！”
须臾，邱灵灵侧身，冲他招手：“快过来坐啊。”
公子笑了：“犯了教规却不处置，必定难以服众，金教主想是要为难了，何况，惹下这么大麻烦，你那师兄会不会骂你？”
“不一样的，你不一样，”金还来终于笑了，抬手搂住她，“他接近我，只是因为他为了报仇，曾答应过别人一件事，想要我帮忙。”
公子斜眸：“过来，我便告诉你。”
邱灵灵迟疑了一下，照实回答：“我叫邱灵灵。”
邱灵灵不解：“交易？”
金还来道：“他在帮你。”
公子挑眉，显然在等她回答。
邱灵灵撇嘴：“你都不过去，我只好过来啊。”
邱灵灵略放下心：“那你会放了我？”
“我伺候你，你就不会说出去？”
公子手持书卷，似看得入神。
“送回去。”
“你说？”纤纤小手细嫩柔软，没错，就是白天那感觉，公子满意，将她扶在膝上，鼻尖几乎帖着她的脸，女孩子身上竟有种幽幽的甜香味。
江小湖大笑：“那你下次去的时候，可要留心这条小命。”
“我就跑了。”
邱灵灵明白过来，想了想：“他跟你说了吗？”
金还来不动，夕阳太美，我害怕。
浣云潭边，小丫头坐在大青石上，抬手遮着额头，眯着眼睛看夕阳，小脸被霞光映得绯红，金还来却远远站在树荫底下，阴霭浮动，俊美的脸上神色宁静。
果然是白天的黑衣少年，只不过装束已经变了，多了件黑色披风和一对小珊瑚耳坠，头发简单地用红绳束在头顶，垂下来亮闪闪如同小瀑布，分明就是个假小子装束的姑娘，额上长长的刘海盖住眉毛，大大的眼睛此刻正望着地上的碎片，不时还怯怯地瞟他，带着许多惊恐慌乱之色，仿佛受惊的小猫。
“你要这么说也好，我听着会舒服点，”金还来斜斜打量他，“他建了天水城，却只有你会使天水剑法，究竟谁才是天水城主？”
公子饶有兴味地：“或者一年，或者，只要几天就够了。”
“你们教主不会知道，”公子打断她，笑，“走吧。”
“你？”公子扬眉，果然放开她。
“什么好处？”
邱灵灵立即摇头：“不行，我不能常出来的。”
“你不要我赔银子吗？”
江小湖似乎并不在意，移开话题：“没有在他跟前泄露身份？”
“我不但告诉他我是谁，还把他气了个半死。”
金还来沉默。
公子看着她不说话。
江小湖狼狈地躲开，气：“真他妈开不起玩笑……”
伺候几天就不用赔那么多钱，邱灵灵认定这笔交易很合算，但心里又隐约觉得被这个男人抱着不对，那手在身上游走，引得她本能地颤抖，觉得很不舒服，还有点面热心跳，对啊，金还来说过，不能再让男人碰的，于是她急忙点头：“好啊，你先放了我，我这就伺候你。”
见她虽是满脸不安，却并不怎么惧怕，公子先是意外，接着眼中渐渐有了笑意，不动声色：“纵然金教主不会砍你的手，但他若知道此事，必定会生气，是不是？”
邱灵灵泄气：“那你想怎么办啊？”
“你倒果真是梁上君子，”江小湖忍笑，拍他的肩膀，“多谢，我知道你是看我的面，其实他除了脾气差，也没别的坏处，久了你自会明白。”
公子看看地上的翡翠碎片，略倾上身，点头：“也好，此佩天下更无第二块，原是用二百万银子买来，由天下第一的玉匠张振妙手雕成，工钱四十万，一共是二百四十万，念在贵教与我易家颇有渊源，我便只要你二百万，如何？”
“不会吧。”
邱灵灵道：“那就别帮了，你说的是小湖大哥对不对，他肯定不会怪你的。”
半日，公子上前几步，对面而立：“你弄坏了我的佩。”
“我有个好朋友。”
邱灵灵害怕了，挣扎：“你要送我去官府吗？”
金还来抱胸：“你还要我去？”
“我吗？”
意识到解释也没用，她垂下眼帘，沉默，本是偷错了东西，现在又把人家的宝贝弄坏了，情况更不妙。
江小湖笑：“谁都可以是天水城主，你也可以是，因为天水城主只是那三张面具。”
卧室果然在西面，南墙上窗户正大开着。
发现怀中小东西在发抖，公子怔了怔，笑，歪着脸看她：“东西已经坏了，送你去官府有用？”
邱灵灵站起来，歪着头看了半日，走过去抱住他：“你有不高兴的事吗？”
知道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是万万逃不掉的，邱灵灵犹豫片刻，果然缓缓挪到他跟前：“你想……”
刘白老实回答：“放了，但并无动静。”
邱灵灵放心了：“那你就帮他啊。”
公子道：“无妨，我不需要你常来。”
寻思片刻，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仆人，借着树木的掩护，顺着屋檐悄悄绕到后面。
邱灵灵低声：“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拿它来还你了，谁叫你自己吓我。”
伺候？邱灵灵想了想：“好啊，你要我伺候多久？”
金还来别脸：“本教主命都没了，报仇顶屁用！”
“也是，除了我这种笨蛋，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帮你，”金还来若无其事地坐到窗台上，斜眸，“先说好，我要真被他宰了怎么办？”
“那要看你伺候得好不好了。”
床帐、案椅等陈设无一不精致，壁间悬有书画宝剑，床头立着镶金凤头檀木架，案上供着只形态典雅的银瓶，另有香炉、石头盆景、书卷笔筒等物。
公子不理会她的抱怨，往旁边椅子上坐下，语气平平：“若我没打听错，千手教的人凡偷了易家的东西，该当砍去一只手，不知金教主听说此事，会如何处置？”
“不了，”公子微笑，“你可以走了。”
江小湖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面具，是我的，是你输给我的。”
公子也微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平静。
好厉害的轻功！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把东西还回去，邱灵灵不敢再迟疑，飞快从窗户跳进去，迅速走到案前，取出翡翠青龙佩就要放下。
“公子，衬云姑娘接来了。”
怎么送回去？邱灵灵无计可施，决定还是使老手段，她悄悄摸到窗下，捡起块石头以内力朝园门方向掷出，呼呼有声，犹如夜行人飞过。
邱灵灵不说话。
“我替你报仇。”
金还来看他：“我明不明白，那不重要。”
“千手教的？”背后响起人声，清朗沉稳。
邱灵灵望着他：“我也是故意接近你的啊。”
“你又交了很多朋友？”她抬脸，满脸不悦。
邱灵灵愣了半晌，试探：“你，不要我赔了？”
金还来无语，喃喃道：“这小子的脸皮没救了。”
“当然不是，”公子摇头，“你叫我平白丢这许多银子，何况这块翡翠佩乃是家中长辈所赐，岂能就此罢休？”
“我帮你揉揉肩，好不好？”试探。
“他是你的好朋友，不利用你你也会帮他的，”邱灵灵一本正经，“你不是也帮过我吗。”
“放了你也无妨，但你弄坏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总该让我拿些好处，是不是？”
“是这儿？”见门口并无守卫，她顿时松了口气，擦擦汗。
江小湖莞尔：“放心，我不会帮他抓你解毒的。”
见她将解开的衣带又系上，公子不由皱眉，更万万想不到她还会冒出这句话，一时愕然。
手指间的感觉还在，那双狡黠的大眼睛实在吸引人，好玩的小猫，偶尔玩玩也可怡情，只不知味道如何？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整个人呆住。
果然，邱灵灵脸色黯了下去，想到金还来那句“总给我惹麻烦”，不免发慌，半晌，她抬脸小声恳求：“你放了我，我会想法子赔给你的。”
“然后？”
“不要。”
邱灵灵站起来，整整衣衫，态度很认真：“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啊？”
“不是你。”
金还来目光闪动：“他也有条件。”
夜色初降，园中灯火亮起，只有一处特别明亮，也格外引人注意，廊上仆人小童往来行走，檐角外浓密的树荫里，藏着一只燕子。
邱灵灵先是高兴，接着又犹豫：“那……”
邱灵灵“啊”了声，白了脸，果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二百万，这两年她任务偷回来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到四十万呢！
“还不错，叫我意外得很，”金还来仍是一脸痞痞的神气，轻描淡写，“想不到他会在天水城，我的面具竟戴在了他的脸上。”
眼见轻巧的身影从窗口掠走，公子缓缓靠回椅背上，费这半日的神，等来的居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生平第一次做起亏本生意，还这么离谱。瞟着地上的翡翠碎片，他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合适，原本只想找个小猫玩玩，如今却平白送掉价值连城的随身宝贝，将来少不了还要应付两位老人家的盘问，这不，又是件难办的事儿。
千手教的人敢动易家的东西，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不知道教规，或者不知道他是易家的人，那么，他不介意提醒一下。
江小湖点头。
“你做什么？”惊呼。
江小湖愣了下，摇头：“‘半月露’未解，他不敢杀你，何况你是去帮我，他也是在帮我，好歹都该给我点面子，他绝不会在我的地盘宰你，你也最好别惹他。”
“当然，‘半月露’能支撑到现在已不容易，他如今没太多工夫管事，”江小湖叹气，“偌大一个天水城，总不能没人料理，只好劳驾你。”
分明是柔和带笑的桃花眼，下勾的鼻尖却又透着几分凌厉，邱灵灵不由退了两步，语无伦次：“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拿它来还你……”
风声不断，房间狭小，江小湖闪来跳去骂个不停，金还来不理，变着花样丢暗器，越丢越解气，想不到当初金越的手段用起来感觉会这么好，我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儿。
未及说完，暗器飕飕而至。
漫天晚霞映着青山绿水，绚烂如锦，就这么被你紧紧抱着，不想推开，哪怕这个拥抱只是出自于你的年少无知，我还是没法拒绝，因为此刻只有你会陪着我，我更不敢动，因为怕你看清自己的无知，会放手。
“他会不会害你？”
金还来冷笑：“可我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傻子，更不喜欢被朋友算计。”
江小湖忍笑：“啊，还有你老婆，也可以……”
“那就好，”金还来语气平静，“他是我们千手教的仇人，砍过我教中三十三只手，我这次原打算毒哑他的，可惜他话太少，根本就和哑巴差不多，我又想杀了他，但他总不肯问我是谁，对一个没有防备的人下手，好象不够君子。”
“天水城怎样？”
“活着都是浪费粮食，我替你也一样，”江小湖很够义气，“吃饭睡觉花钱赌钱找姑娘，还有千手教，通通包在我身上，你可以瞑目了。”
两年了，醋味一点没少，金还来有点想笑，心情好了许多，低头，认真地看着那双大眼睛：“听着，我以前交了个朋友，可我现在发现，他是故意接近我的，你说这是不是个坏消息？”
公子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就像一只狼在打量兔子，一边欣赏着猎物无处可逃的惊恐与慌乱，一边考虑着该如何下口。把猎物文雅的吃掉，会更有味道吧，他微微欠身：“或者你也可以想个不赔钱的法子，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影子如鬼魅般从窗内掠出，几乎是眨眼间的事。
见她答应得爽快，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还毫不脸红地问起时间，公子颇为意外，为了钱答应这种条件，且无半点愤怒之色，那么，表现似乎应该再挑逗些，或者故作羞涩才合理吧，这样郑重其事的倒是头一回遇上，果然是只特别的小猫。
金还来没有推开她，叹气：“晒太阳多好，过来做什么？”
“今晚的守卫全部撤下。”
“没什么关系，我跟他做了笔交易，他帮我建天水城，还有追查仇人。”
十六岁，已经不算小了，公子目光闪闪，半是怀疑地端详那张小脸，每一分神色变化都没漏过，忽见那双略显稚气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不觉叹气，原以为那是特别，想不到却是无知，或者，还是小了点儿吧。
往常任务都有金还来护着，头一次单独办事，邱灵灵本就紧张心虚，万万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一时吃吓，本能地缩手转身，那翡翠佩竟“啪”的掉下地，裂成了好几片。
你想要我做什么？邱灵灵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大眼睛里正带着这种关切的询问之色，别人没伺候过，可伺候师父她是知道的。
公子叫住他：“悬赏的榜放出去了？”
“万一他不给面子，先宰了我？”
真好，我也觉得我真好。
易轻寒不是正人君子，但在外面也绝对没有风流的名声，因为某些事在人们眼里，不过是男人正常的解决生理需求的方式，风流两个字，只适合那些成日不务正业追欢买笑的纨绔子弟罢了。
见他温和，邱灵灵已没那么害怕了，眨眼回答：“我十六岁啦。”
邱灵灵垂下眼帘：“我没那么多钱，不过金……我师兄有钱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