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职业乞丐的祖宗
“两天没吃饭，绝不会像他那样，何况他颈间还有胭脂印，那颜色，该是‘牡丹斋’所出，也只有聚红楼的姑娘最常用，能到聚红楼去的，绝不会是断腿之人。”
“南宫哥哥！”甜甜的声音响起。
一刹那间，心里突然平静了许多。
在她像往常一样推着南宫雪的手臂说出这话之后，他只用那双忧郁的眼睛看了她片刻，便什么也没问，点头答应了。
南宫雪皱眉。
手心，一阵阵暖流传来。
“公子饶命！”骗人不成，竟惹到这么个人物，那乞丐只吓得脸发白，跪地求饶，“小人实在是……一时财迷心窍……”
“难怪你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却没有人敢骗你，”杨念晴佩服极了，歪着头打量他，“还有，原来你也不那么老实……”
“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所以还是没办法。”
强求两个字，对你喜欢的东西来说，是一种破坏。
但如今，他已经不愿意看到她。
杨念晴心情反而不错，话也格外多，不时还拉着南宫雪叫他看这个问那个。南宫雪只是随着她，并不多言，然而，那俊脸上却没有了往常的微笑，反而露出几分担心之色。
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不得顽皮！”
“怎么会？”杨念晴摇头，截口道，“江姑娘很好，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不去，她也不会……我本来想送送他们的，不过，他既然不想见到我，那就算了。”
杨念晴出神。
这个人总是莫名让人心疼，杨念晴心中一动，垂首：“我……”
杨念晴不知道该自卑还是自恋。
沉默。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南宫大哥！”
说到这里，南宫雪轻叹：“至少，他还会脸红。”
南宫雪看着她，轻轻道：“李兄明日要送江姑娘，与邱兄弟一起走。”
杨念晴不解：“什么？”
语气中并无半点责怪之意，杨念晴的心却已在渐渐发凉，尽管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原来职业乞丐这么早就有了，”杨念晴觉得好笑，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给这种人机会，你就不怕他又拿你的钱去乱花？”
南宫雪看了她半晌，突然道：“你果真想走？”
丝丝暖流从手上传来，杨念晴终于抬起脸：“其实我知道他伤心，我只是想去安慰他的，可他不想看到我。”
“你……”
杨念晴回过神，尴尬之下，倒觉得这个乞丐十分可怜，看看身边的南宫雪，她立即又为他感到幸运，南宫雪这样的人，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南宫雪犹豫道：“你……果真不难过？”
两个下人闭嘴，放慢脚步，与二人拉开了距离。
“南宫大哥，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去好不好？”
杨念晴摇头：“我只饿了。”
杨念晴愣了愣，若无其事地望着远处的卖艺人：“是吗，那很好啊，邱大哥的南山阵很漂亮，到了秋天到处都是花，她一定也喜欢那里。”
神情依然有些憔悴，看来在她睡着以后，他并没有去休息。
杨念晴不解：“你……”
你努力想安慰一个人，关心他，他却已不愿见到你，你还能做什么？
乞丐哀求声更苦。
那只温暖的手再次握住了她的，紧紧的。
“好……夫人，你，你老人家发发善心，积德吧……”
南宫雪摇头：“倘若这钱再花到那些地方，便是我也帮不了你，该怎么做，只望你如今能明白。”
“‘牡丹斋’的胭脂香粉不错，”南宫雪打断她的话，“聚红楼的姑娘想必也还好。”
望着天空黯然片刻，杨念晴不去想太多，故意冲他眨眼：“其实，我很会吃醋的，如果男朋友天天想着别人，我肯定会被气死。”
其实杨念晴还是希望他能亲口说出来，至少算是一个解释，她不会让他为难的，或许也没有这么伤心。她不是古代女孩子，分手的场面看得不多，也不少，她不会太执著，也不会太脆弱。
他可是在后悔？
或许离开这里也好，这些案子本来与自己无关的，如今江湖谣的死多少自己也有责任，留下来反而让他更加不安和内疚。
她静静躺在他身旁。
杨念晴沉默半晌，摇头：“我不想他为难，这样也好，如果他一直这么为她内疚，我肯定也受不了，现在我只想回去，不想查什么案子了。”
南宫雪察觉不妥，不动声色放开了她。
南宫雪沉默。
原来是个冒牌的！
“倘若你不想再留下来，就与我回南宫别苑，如何？”
杨念晴止住笑，一本正经道：“我的意思是，你很清楚什么楼的姑娘用什么香粉啊，嘿嘿……”
原来是个中年乞丐，三十几岁的模样，衣衫破烂无比，看样子仿佛断了腿，可怜巴巴地爬在杨念晴的脚下。
“说不定，他的眼光和在下一样差的”，李游当初的玩笑话竟都是真的么？难道他真的对自己……
再次醒来，竟然又是下午了。
可怜兮兮的断腿乞丐竟突然红了脸，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掉头就跑，看得杨念晴目瞪口呆。
“你该相信李兄。”
南宫雪回过神，见她转眼间又变了副模样，不由笑了。
杨念晴越走越慢，终于停下脚步，犹豫着朝门里看去。
二人莫名，同时转过脸。
他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她，淡淡道：“你走吧，不要在这里。”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离开并不难。
从昨日回来，他就没再来看过她一眼，包括她生病的时候。
“去过就去过，其实也没什么的啦，反正我也去过。”
杨念晴和乞丐一起傻眼。
不理会他的话，南宫雪朝其中一个人略点了点头，那下人不情愿地拿出些钱丢到乞丐手上，神情忿忿的。
看似很简单的问题，杨念晴还是犹豫了，并非因为怀疑南宫雪，他说出来的话，绝对可以让任何人放心。
他微笑道：“你若果真想走，不妨随我回南宫别苑，我们不必管这些案子，可好？”
南宫雪居然真的见死不救。
睁开眼便见到那温和而略带憔悴的微笑，仿佛亲人一般，让人感觉很舒适。杨念晴心中感激，头疼也已经好了许多，便坚持要出去走走，南宫雪也并不阻拦。
南宫雪笑而不语。
当初，从苦苦努力挽留了多年后父母终于还是离婚的那一刻开始，杨念晴对很多东西都不愿意再去强求了。
见她不怀好意地笑，南宫雪疑惑。
闻言，地上的乞丐似吓了一跳，仰头望着他，惊得张大嘴巴。
南宫雪果然不再说下去了，只轻轻握住她的手：“事情过了就好。”
他不愿意见到自己了么？
那乞丐又飞快瞟了瞟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垂下头，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小的……已经两天没吃了……”
是，自己出现在这里，让她看到，一定会很不高兴。昨天自己那番话竟让她一刹那之间变成那样，近乎绝望的伤心，若不是自己叫走了李游，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至少，不会来得这么快。
是的，她在内疚，也自惭形秽。无论是那个女子的出色还是痴情，都不是她杨念晴能够拥有和付出的。她现在来这里，只不过是想安慰他，劝他吃点东西罢了，然而此刻，这些话她已再也说不出口，甚至已经没有勇气再踏进这个门，因为，里面已经不适合再多一个人。
“好了好了，不气你了，”杨念晴心情好了许多，望望四周，“我现在饿了，跟你这个大款蹭饭吧。”
素日明朗张扬的白衣，衬着这昏暗的灵堂，也莫名多了几分阴森惨淡之气，与躺着的她竟也如此般配，一如当初如玉楼的印象。
他看着她。
一直以来，这种亲切而又温润的气质，让杨念晴几乎就将他当成了兄长，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话。
褪却一袭娇美的粉红，白衣素裹，那份美丽始终都是让人窒息，无可挑剔的。
李游应该是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自私？可就算留下来，又能做些什么？她愿意理解他，他却不愿意原谅他自己，也不想再见到她，何况他都开口叫她走了，难道还要死皮赖脸缠着他？
众人已经走出很远，那乞丐却还是捧着钱呆呆地跪在那里，不知道是真的惭愧，还是在庆幸。
但现在……
不知不觉中，还是走到了那扇门外。
南宫雪一愣：“回去？”
杨念晴呆住。
“南宫大哥，走……”
他拍拍她的肩膀：“你不要怪他……”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逛个街，也会有两个尾巴远远跟在后面，拿东西兼付钱。
“你走吧。”磁性的声音已有些沙哑。
远远便望见了门上那片惨白，白得那么耀眼，那么刺心。他还在这里？不睡不吃，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这是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而且，他的言行总是那么让人放心，甚至有时候，杨念晴觉得他比李游更可信，何况他对她也很好，不是吗。
南宫雪明白过来，好气又好笑：“一个姑娘家，胡言乱语的，不象话！”
南宫雪看看身后，一直跟在不远处的两个下人飞快冲上去将他揪住。
杨念晴忍不住拉他：“南宫大哥……”
“我只是奇怪嘛，那个……你真的去过？”
终于，杨念晴深深吸了口气，再望着那个曾经迷恋的背影，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别过脸转身走开了。
“我不想再查了，”俊美的脸虽然在笑，忧伤之色却更浓，“你若果真不再难过，就跟南宫大哥走，如何？”
她杨念晴不是个无私的人。
终于，他不动了。
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背对着门，静静地坐在里面，似乎从来就没有动过，宛如一座石像，毫无生气。
很紧，很用力，因为她害怕一松手，眼泪就要流下来，在大街上哭那也太丢人了。奇怪，难道初恋都是这样难过的？
那双如晨星般慵懒迷人的眼睛，却是再也不能睁开来看一看面前的他了。若知道他为她难过至此，一定是很开心满足的吧。
她无怨无悔地付出这一切，只希望他能爱她。
算了，自己只是不慎闯入这个时空的客人，做个旁观者或许更合适。既然从来都不是大方的人，又何必要故作大方，执著于一份不完整的感情，自私点好，这个人注定不属于自己。
杨念晴好奇：“你怎么知道他是装的？”
他现在可好？
又是夫人？不是吧，难道我长得这么没特点，跟谁都有夫妻相？还是长得太漂亮了，跟每个帅哥都很相配？
“夫人，行行好……”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好好的不站起来做人，为何偏要爬？”俊美的脸上带着适当的微笑，没有丝毫恶意，然而那双凤目却明亮无比，仿佛洞悉一切，足以让人心生愧意。
南宫雪愣了下：“他怎会……”
看着这奄奄一息的乞丐，他只是负手站在旁边，神情虽温和，却毫无施舍之意。
“这种人还给他钱，少主总这般……”
杨念晴垂首。
南宫雪不解：“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