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该死的广告
唐可忧抱着她愣了半晌,翻身坐起来,紧张地扶着她的肩膀,面色发白:“你怎样?觉得如何,哪里摔坏了?”
杨念晴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药膏:“这是哪来的?”
他是在生气?不说一声就跟唐可忧跑出去逛,也没叫人转告,他肯定一直在担心,现在又弄成这样子跑回来,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会生气的。
眼花了?
那对长长的、可爱的睫毛近在眼前,却几乎没有扇动一下,只是张扬而欢快地翘着,看得杨念晴简直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杨念晴撇撇嘴,嘀咕:“我只不过……只不过出去玩了一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念晴边说边捋起袖子,右手小臂上果然有几道浅浅的伤痕,刚才只顾和他说话,竟忘了受伤这回事,如今提起,才觉得火辣辣的疼。
但如果不是林星的话,又是谁呢?林星又是被谁杀的?这案子真是越来越没头绪。
这次他好象是真生气,以前可从没见他这样严肃过……
杨念晴沉吟:“你可以问问守门的,查查那天晚上谁来过。”
进门的是一个丫鬟:“我们夫人请姑娘过去一趟,有事商量,不知姑娘可有空闲?”
杨念晴没有问。
唐可忧吓一跳:“笨蛋,怎不早些说!”
解开唐堡主画中的秘密后,叶夫人是凶手的可能的确很大,如今只愁手头没有证据。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在竟又有了叶夫人的花边!
话没说完,人已跌入他怀里。
一声咳嗽。
停了很久,他很艰难道:“我听见,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杨念晴丧气:“好啦,我说的这些话,你自己想想吧。”
“过来。”
可那个人绝对不该是林星,若叶夫人真和他有私,又何必杀他?就算灭口,也该在众人来唐家堡之前动手,岂不更干净?
心虚?杨念晴气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事情就是这样,不就出去玩玩吗,又没做什么,哼哼……心虚,我看你肾虚还差不多!”
死定了!杨念晴挣扎几下,发现全无效果,只好无奈又郁闷地瞪他:拉着我做什么,总不能要我给你纠正吧,这个,叫我怎么证明啊……
啊啊啊,这个……这个……杨念晴脸烫得快要化掉,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像个姑娘些!”唐可忧拍开她的手,跃上马车,斜斜瞟着她,“没大没小!”
叶夫人应该是发现了唐堡主的秘密,所以才会吵架吧,杨念晴暗暗叹气,却又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他,只得安慰道:“你不能单凭这个就怀疑你娘,若她真是为林星和你爹吵架,你爹吃醋都来不及,又怎么还要去找林星?”
此时她只顾着脱身,竟将原本要说的画中秘密忘到了脑后。
杨念晴偷偷瞟他一眼:“我知道不说一声就跑出去玩不对,可当时太意外,你又不在……”
眼前一黑。
唐可忧摇头:“我原本也不会这么想的,但就在父亲失踪前一天夜里,我因为回来得晚,路过娘的房间时,却听见……”脸上忽然露出羞愤之色。
何璧自顾自坐下,看着李游:“我道你为何转了性,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还是先去找何璧他们商量吧,杨念晴郁闷地瞧着手臂,出门玩一趟,反弄出伤来,幸好只是小小擦伤,往常这类小伤她本就不爱用药,何况这里的药膏都黑乎乎的一块,难看不说,也很容易被发现。
杨念晴不由分说一把抓过他的手,将衣袖掀开,发现那手臂上竟是好几片伤痕,血丝正慢慢渗出来,估计是刚才抱着自己在地上滚的时候,给擦伤的。
原来二人从马车上摔下来之后,那马虽然带着车狂奔出很远,然而老马识途,如今它们又拉着车,自动回来找主人了。
镇定,镇定……这些古代男人可没现代男人那么色,不会想那么远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追不上我。”
衣白如雪,李游果然坐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好人还是有好报的,至少会有人救你。
李游只是看着她,不答。
身子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杨姑娘在吗?”一个声音响起。
没有反应。
李游哭笑不得。
“但我也已听出了一二分,他们是因为那个林星,自他们吵架起,林星便不再来了,倒是父亲还时常去找他。”
唐可忧并不看她,仰望着天空,笑了笑:“大约两三年前,父亲认识了林星,十分投缘,便与他结为兄弟,他也时常来家,母亲并不避讳,他是唯一能进后院的男子。”
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不懂此事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不过,杨念晴觉得骗骗自己已经足够,穿越过来,下毒暗杀都没挂,若是被羞死了,她还怎么混。
“罗罗嗦嗦吵得要死,怎么想?”唐可忧不再看她,大步走向马车。
叫他知道肯定又要讽刺了,杨念晴深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走到桌边,端起茶喝了一口,反倒先问起他:“你们今天都跑哪去了,正事也不管!”
与此同时,杨念晴莫名打了个寒噤,连忙抬起头,紧张而恐惧地望望四周,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才松了口气。
“我……怕什么!”底气有些不足。
她担心道:“你怎么样?”
他喃喃道:“父亲为人和蔼,一直对母亲很好,忍让备至,纵然母亲这段日子与他吵闹,他也不曾对母亲大声说过话。”
李游摸着耳朵,苦笑:“许久不曾领教,姑娘的狮吼功倒是大有长进。”
杨念晴手一抖,心底大叫糟糕。难道他早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唐可忧出去玩的事,故意试探?不就是跟朋友玩了次,用得着这样吗!当然,没有事先告诉而已……
唐可忧不再言语,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份骄傲,那些担心与矛盾他又怎说得出口?
杨念晴默然片刻,道:“或许你想得太多,可能只是她的朋友。”
“你不怕被何璧逮住?”
唐可忧挑眉:“要我受伤还没那么容易。”
幽幽的眸子里,各种复杂的神色相继出现,越来越多。
云层里透出淡淡的阳光,照在懒洋洋的脸上。头枕着手,这无拘无束任人毁谤的个性,这么随意的言行,哪有半点世家公子的体统!
没有预期的惨痛,地面居然是软的!还没等她再反应,接着又是几个翻滚,小臂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唐可忧摇头:“我不过才恍惚听了一下,就被母亲发现了。”
他闭上眼,不语。
他居然往这枯黄的草地上躺下了。
远处,一辆马车正徐徐行来。
“呃,谁不敢了……”杨念晴心里郁闷得要死,表面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过来就过来,有什么……”
“呵……你们来了啊……”笑声也在发抖。
门口,两个人并肩而立。
真是叫得好,叫得妙啊!杨念晴如获大赦,几乎对这个声音感激涕零,赶紧伸长脖子道:“在在在,谁啊,快快进来!”
见他不听,杨念晴急道:“快起来,都伤成这样了,回去上药!”
说起这些事,他并没有像往常那么激动,相反,语气还很平静。
丫鬟又道:“杨姑娘可有空闲?”
李游皱眉,却仍然不说话。
杨念晴黯然。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可以想象自己脸上的表情,杨念晴尴尬地假笑,“听别人说的,呵呵……”
李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表情实在很奇怪。
杨念晴深深吸了口气:“再大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你再难过再伤心,还是改变不了事实,又有什么用?”
老套的姿势定格,暧昧而僵硬。
见他急,杨念晴顾不上手臂的疼痛,摇头:“还好,谢谢你,不然我可真完了……”
“你……”
他想要干什么?上次只是被唐可忧抱了抱,他就亲自己,这次的亲密接触情况更严重啊,完了完了!不纯洁!
唐可忧虽摔得重,好在他是习武之人,力道又巧,因此倒也没伤筋动骨,不过是普通的擦伤,只随意敷了些药。杨念晴却不肯用药,推说找邱白露更好,唐可忧想想也有道理,加上知道邱白露的脾气,便不再勉强,亲自送她回南院,在离院门不远处担心地嘱咐了几句才走。
杨念晴马上瞪他:“谁怕你?”
只要不留在这里就好!叶夫人虽有嫌疑在身,不过既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请,该不会对她怎样的。
偷?杨念晴突然很乐,难道上次做了回小偷,他偷上瘾了?
李游有趣地看着她:“不敢过来,怕我?”
“从老邱那里偷来的。”
原来咱回古代是被摔死的!案子还没查完呢,还有,咱可是身体穿越啊,死了还能完整地穿回去?貌似有点悬……考虑到这些因素,杨念晴在心中无声地忏悔,这么一摔估计不死也残了,以后再不做好人!
“拉倒!”她忍不住望着门外,赌气道,“小心眼的男人!不就是出去逛了逛吗,也不听人解释就乱发脾气,乱吃飞醋!”
明亮快乐的阳光已没入阴云里,不时有风吹过,冷意渐生。
长眉皱起,他忽然推开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快步走出了门。
……
看他认真的样子,心中内疚越来越多,她终于垂下头:“其实……其实刚才是唐公子请我出去走走,我……就跟他出去玩了会儿,没想到会出事……”
说着,他又伸手拉她:“上来!”
唐可忧嗤道:“倘若果真无关,她又为何怕我见到?”
他很不耐烦:“皮外伤,大惊小怪。”
李游迅速拉过她的右手,捋起袖子,小臂上那几道伤痕便露了出来。
唐可忧怀疑地打量她片刻,确实没事后,才松了口气:“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立即将右手藏到背后。
三十六计走为上,打定主意,她傻笑:“你们来了就好,慢慢商量啊,我有点事,先过去看看思思……”边说边要站起来溜。
眼睛依旧闭着,他似要睡着了。
他刚才在听?杨念晴又惊又喜,跑上去拍着他的肩膀:“这就对了,逃避也不是办法,有事情就要解决,这才是男人!”
现代广告真是害人不浅,当初那帮色男色女根据一个什么补肾广告编成了这句口头禅,常常用来斗嘴,想不到如今一赌气,居然口没遮拦就用出来了!可这不是遍地色男色女的二十一世纪,这是古代啊,封建社会啊,老天!怎么偏偏又是他,花|花|公|子肯定知道“肾虚”什么意思的!
李游仔细瞧了她半晌,俊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在下怎么觉得,有的人在害怕?”
杨念晴果然气道:“你故意的!少给我装模作样,想说什么就说好啦,谁做亏心事呢,说清楚!”
“后院是没有男人的,一向只有林星才能进去,父亲当日访友未归,第二日才回来,夜里便失踪了,自那以后,林星每见了我都一副心虚害怕的模样,”说到这里,他转脸定定地看着她,“倘若他果真无愧,又怎会怕我?”
悲哀的叹气声。
摆明了看笑话!
她紧张道:“快回去!”
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之色:“杨大姑娘自然不怕,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害怕。”
听完他们一唱一和,杨念晴终于回过神,心下直叫糟糕。
只是,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又是怎样的心情?
杨念晴碰碰他,轻声道:“每个人做事都有原因的,在这里担心生闷气,还不如试着去弄清楚真相,否则自己难过不说,还叫关心你的人也跟着难过。”
没有回答。
邱白露居然也看着他淡淡笑道:“可惜到底不懂医术,偷的药也不对,你该早些说出来,我倒是可以送你个方子。”
他在看什么?杨念晴好奇地看向门外。
她自言自语:“不知道那个男的到底是谁,唐堡主失踪的前一天晚上来找叶夫人,这也太巧合了,唐可忧一直怀疑是林星。”
怎么办?
“怎的了?”
“可你刚才……”
杨念晴反应过来,不停点头:“有空,空得很!”
“自我记事起,从未见父亲与母亲争吵过。”轻叹声。
一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顿时,她又有了撞墙的想法。
“活的。”在她目瞪口呆的同时,唐可忧慢悠悠睁开眼,定定地瞧着她半晌,这才懒懒地笑了,带着几分调侃之色。
难怪他不愿查案,他已经认定了是母亲!
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磁性,听不出半点生气的情绪,温柔无比,却又并不过分,正是女孩子所钟爱的那种,如暖暖拂过的春风,缓缓流淌的小溪。
“好象……是刚才擦伤了吧。”
杨念晴顿生疑窦。
于是,杨念晴抱着00001的希望和自欺欺人的态度,再次抬起目光,然后,她马上彻底绝望。
李游放开她的手,叹气:“在下不说,有人就已经很心虚了。”
“杨大姑娘肯回来了?”运气实在不太好,刚踏进房间门,杨念晴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只听那磁性的声音,不必动脑筋想也知道是谁了。
忽然,腰间一紧。
唐可忧神情古怪地看了她片刻,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事实很快证明,她的确不纯洁。
她小心翼翼道:“你记不记得他的声音?”
摸摸|胸口,心跳还是很厉害,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想到上次遇刺的事情,不由后怕起来,加快脚步朝院子走。
沉默半晌。
可惜,听着这绝佳的音响效果,杨念晴不但没有过去,反而全身一颤,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做,做什么?”
杨念晴坐着发呆。
她垂着头冥思苦想研究对策,可惜对策还没想出来,旁边李游已将目光移向了门外,神色更古怪。
居然邱白露也在后面!
……
“臭小子!重男轻女!”
杨念晴观察半天,火了:“喂,活着没?”
“哎哟!”
他对父亲的感情应该很深,若是知道了自己一向敬爱的父亲的秘密,又是什么后果呢?一定会接受不了的。
“既然你不能肯定,凭什么说是林星?”杨念晴截口道,“说不定只是个下人,也说不定是别人。”
“近一年来,母亲总是与父亲起争执,我去听了几次,却又不敢走得太近。”
看来他根本没听进去!到这份上,杨念晴知道说什么也没用,只好跟着站起身。
见他还是不说话,杨念晴又把唐可忧的话讲了一遍,当然也省略了其他细节。
恍惚间,似有一道黑影从头顶上无声掠过。
完了,这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杨念晴忍不住了:“你怎么不说话?”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杨念晴心虚不已:“看什么?”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手上的伤反倒不觉得怎样疼了。
下一刻,她马上又打消了自杀的想法。
何璧只瞧着李游,原本冷漠的眼睛里满是看笑话的神色;南宫雪似也有些尴尬,只好笑地看她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
鼻子对着鼻子,眼睛,正对着一双深邃的眸子。
救命恩人的骂也只能挨着,杨念晴叹了口气:“你伤得更重,我这点小伤怎么好意思说。”
……
看着他的背影,杨念晴默然。
“女人真是笨得要命!”
“那为何不敢过来?”
杨念晴没有立刻回院子,只呆在路上,心中疑惑无数。
他的手很轻,丝毫不觉得疼痛。
忽然,一道白影闪进来,然后,手臂又被抬起了。
他自嘲:“你没见这些下人全是新来的么,母亲换的。”
靠,自己苦口婆心想了这么多话来劝,他居然当作催眠曲,听得睡着了!
现在,杨念晴脑子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让我死了吧!
杨念晴无语。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分了神,才被狂奔的马车甩出来,现在倒说我笨!杨念晴没好气,不过想到他舍身救自己的份上,算了算了,就不计较了。
那个男人是谁?时间恰恰是唐堡主失踪前一天,也太巧合了吧!刚刚才破解了唐堡主的秘密,如今却又亲耳听说叶夫人的花边,难道他们夫妻各玩各的,都找了情人?
杨念晴继续道:“其实不管怎样,你娘都是真的关心你,为你这样子,她都不惜委屈自己来求我们,就算……是她,她也一定有苦衷的。”
现在连自己也骗不了了,哪个医生会不知道肾虚?
眼前一花,他已经站起身,一拂衣衫:“回去吧。”
李游叹了口气:“过来。”
“呃?”
叶夫人?不只杨念晴呆住,连同何璧他们也愣了愣。叶夫人平时都不大露面,忽然又找她去做什么?
邱白露看她一眼:“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医术倒也不差,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毛病。”
哪知李游忽然拍拍她的手臂,将她按在了椅子上,苦笑:“姑娘,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