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寂寞梧桐”
初次见面时的熟悉感觉又浮上来。
二人居然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当然这一拳杨念晴并不抱希望,他的身手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真要打起来,能不能沾到他的衣角都成问题。
南宫雪缓步走到窗边,一字字道:“小南海的‘寂寞梧桐’。”
气死你个自恋!杨念晴心里快笑翻了,面上却一本正经道:“这个嘛,说不定他也是喜欢男色的,突然见到对面有三位大帅哥,特别是……”拍拍他的肩膀:“特别是你这么风流貌美的,很容易就被当成……”
这分明是件好事,然而,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兴奋。
“谢谢你了,邱大哥,”她真心称赞,“你医术真不是盖的,若不是你,我肯定早没命了。”
他沉声道:“壶里没有毒,该是在杯上。”
为什么会这样?杨念晴既惊讶又感激,最后全化作了庆幸——想不到来古代才两个多月,自己居然就差点挂掉!
南宫雪好笑:“李兄,你怎的学起小念顽皮……”
何璧看看他:“若是你,往返只需一日。”
就在他说出这么两个字的功夫里,房间里竟已多了一个人影。
长睫微扬,目光略显凌厉,迅速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很快,便落定在窗前的桌子上。
叫的居然是她自己!腹中剧痛袭来,片刻间,她竟已脸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倒。
立刻,那份感动之情都给扔到了九霄云外。
邱白露不再理会他们,只看着南宫雪嗤道:“他着急我倒不奇怪,但你也着急,却叫我有些不明白了。”
李游看着南宫雪:“如何?”
眨眼,李游已站在了他旁边,满面喜色地拍他的肩膀:“老邱向来不会看人脸色,但这次你实在来得太是时候了。”
房间顿时又沉寂下来,静得可怕,甚至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不动了。
车外,何璧冷冷的声音响起:“坐好了!”
杨念晴冷笑,握拳:“我怎么不像女人了?”
“清秋水?”
李游长眉一皱,迅速扣住她的手腕。
菊花先生邱白露!
“哎哟!”痛呼。
“其实在下原本也不想拿你作暗器的,你实在不轻,用起来会很麻烦。”
“有意思!”李游认真想了想,觉得很有趣,拍拍邱白露的肩膀,“‘老板’这个称号倒实在很适合你。”
杨念晴瞪眼:“他本来就比我调皮。”
杨念晴也学着他叹气:“不敢,他是对你们几个大男人笑……”
邱白露看了他片刻,这才冷冷道:“两个月不见,想不到你非但更懒,撒赖的本事也高了一层。”
她心虚地移开目光:“活该,谁叫你老是欺负我。”
说完,他又看着李游,语气中竟有一丝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对,”他眨眨眼,“赌债。”
杨念晴忍不住叫道:“因为他们是‘老板’!”
这样的故事若放在平时,必定会引许多人感动叹息,然而此时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使得他们的心全都冰凉一片——小南海的“寂寞梧桐”,只有清秋井水能解;要拿到清秋井水,却要先过院外的“寂寞梧桐阵”。
那是客栈常用的、再普通不过的白瓷壶。只不过,光滑的壶身上,不知何时竟被人刻上了几个不大不小却又十分清晰的字:
南宫雪并不转身,只看着窗外:“有。”
南宫雪不语,只是走过去坐下,昏暗的烛光照着那俊美的脸,他的脸,几乎已经和床上人的脸一样白。
“可有解法?”
南宫雪微微一笑,不语。
李游喃喃道:“被人调戏,居然还笑得出来。”
“听说叶夫人也是爱花之人,想必也种了不少,你反正闲着无事,去赏鉴赏鉴又有何不好?”李游直起身仔细端详着他,摇头,“我实在不明白,你跟老何为何总是要板着个脸,好象谁欠了你们几百两银子。”
车内,人淡如菊。
闻言,李游皱起长眉定定地瞪着她,好半天才终于叹了口气:“杨大姑娘,你确定,他那是在对你笑么?”
杨念晴忍住火:“你怎么老是说来就来,也不敲门,你们这里不是很讲究男女有别吗?”
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除了那双漆黑的、锐利无比的眼睛,这张脸上简直没有半点特别之处,无论是眉毛、鼻子还是嘴巴,都普通极了,似乎随便在哪里拉个人来,都能找到一些相似之处。
夜中,长长的睫毛掠起浅浅的阴影,修长的眼睛依旧灿烂如星,衬得脸上那片明朗的笑意更加动人。老天,这副迷人的模样不是在勾引人吗,虽然是无意的……
“那只因为她欠我的债没还。”磁性的声音,想当然的语气。
在对一件事情十分有把握的时候,何璧通常都不会说太多话的,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
南宫雪微笑:“再难,李兄还是有法子将他拉来。”
李游嘴角一弯。
长长的睫毛往下一垂,李游斜斜往车壁上一靠:“你们难道不觉得,有个神医在,办起事来会更大胆一些么?”
他会为自己着急?杨念晴忽然感动极了,这人嘴巴虽然坏,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以后真该对他好点……
何璧拿着那只茶壶仔细地查看,神色阴沉。当时杨念晴口渴,只急着喝茶,竟然没有留意到房间的茶壶已被动了手脚。
“想不到他除了万毒血掌,还会用毒,”他又冷冷道,“杀了她并无好处,他只是想要我们住手不再追查而已。”
杨念晴道:“当然,说明我有魅力。”
烛光下,三根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搭在那只白皙的手腕上。床上的人似已沉睡过去,只不过脸色白得可怕,嘴唇泛青,全然没了平日的灵动之气。
南宫雪缓缓道:“昔日毒公子爱上师妹文清秋,文清秋却因父命嫁与了别人,十年后文清秋的丈夫去世,毒公子再次登门求亲,然而此时文清秋却自以为配不上他,在院外排下了剧毒无比的‘寂寞梧桐阵’回绝,谁知毒公子果真痴心一片,用了整整十年功夫研制出‘寂寞梧桐’的解药,待他进阵,有情人终成眷属时,二人已垂垂老矣。”
李游忽然道:“此去悠然居多远?”
杨念晴也意外地闭了嘴。自上了马车,她心底总有种莫名的怪异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摆在面前,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估计是这两个月太紧张的缘故吧,她自嘲地摇摇头,努力将这感觉抛开。
李游不再言语。
李游喃喃道:“在下倒忘了,你是个女人。”
邱白露自视甚高,平生最受不了别人质疑他的医术,闻言立刻黑了脸:“不医死人也容易,我可以不治。”
“老板?”
李游沉默片刻,问:“那清秋井果真在梧桐院里?”
一辆并不显眼的大马车不快不慢地从街上驰过,扬起淡淡的尘烟。
说完,他走到床边坐下。
何璧皱眉:“‘寂寞梧桐阵’险恶无比,何况如今也已来不及。”
邱白露看他一眼:“有你在,我的胆子小得很。”
剧痛的感觉如浪潮般翻腾着,迅速蔓延,杨念晴整个人几乎都已伏在了他身上,紧紧抓着他的手:“痛……”
“多管闲事”,这又是凶手的警告么?
李游果然不再跟他多话了,只喃喃地坐回椅子上:“若菊花先生果真医死了人,传出去倒是件新鲜事。”
李游一本正经瞪着他:“你若不治,我就再拿你那‘千姿百态南山阵’打一百次赌。”
谁知道,李游居然没躲开!
多管闲事
“不错,‘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小南海的‘寂寞梧桐’,必要清秋井水才能得解。”
马车载着两个“神”和三个人,飞快向唐家堡驰去。
李游紧紧握着桌角,额上竟似有了汗珠。
听到这声音,杨念晴吓一大跳,这才发现旁边椅子上已坐了个人,衣白如雪,眼睛明亮得像星星。
南宫雪默然半晌,点头:“不错,他若不救你,李兄必定已在南山阵和人打赌踩花了,他不是救你,是救花。”他又看着邱白露笑道:“李兄说要打一百次赌,就必定一次也不会少的。”
来自美色的诱惑!杨念晴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目光移向房顶,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我是不是女人也不是你说了算,至少,人家帅哥不会把我当成男人。”
杨念晴意外极了,心中居然有些过意不去,其实这个人除了嘴巴可恶些,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看他皱眉的样子,一定很疼吧?
李游揉着胸,苦笑不语。
“像,像得很,”李游忍住笑,看着她的拳头,“谁说你不像女人?至少,比在下像多了……”
土黄色的衣衫依稀掠起一阵独特的香味,干净飘逸,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透着种世外的超然闲适之态。
她咬牙:“还记着呢,小气!”
烛影摇摇,房间很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李游依旧神色如常,正好笑地听她胡掰。
邱白露也看着他,目光复杂。
从这里到小南海,就算一个轻功顶尖的高手以最快的速度往来一趟,也要三四天时间,而且路上还不能停歇。
床上的人却依旧安然沉睡着,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险境,几乎已是命悬一线。
打赌?踩花?笑容僵在脸上。
“那解药既是因人而制,后来文夫人先丧,毒公子便将解药全投入了井中,是以除了清秋井水,天下再无‘寂寞梧桐’的解药。”
半日,南宫雪轻轻将那只手放回被子里,站起身,俊脸略有些发白,早已没了平日的温和之态,反透出一片薄薄的怒色来。
邱白露不语。
李游喃喃道:“这个人,你最好不要多拍他的马屁,否则他摆起架子来,以后再求他办事就难了。”
邱白露淡淡道:“你再多话,这里只会再多个死人。”
赌债?南宫雪与邱白露都不解,杨念晴却明白,他说的是那一百年的洗衣债呐。
终于,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就是除了何璧之外的另一个“神”,神医,据说只要你还剩一口气,他就有本事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个人,连金陵吴知府都要送出一盆罕见的“春波绿”才能打动他出诊,自己居然能让他治,实在是好运气。
李游默默坐着,不语。
李游看着他:“如何?”
与其说是清晨,倒不如说黄昏更恰当些。天色阴阴的、冷冷的,一丝儿风也没有,只叫人感到沉闷压抑。
眉宇间,神情傲然。
南宫雪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咬牙道:“我去……”
“不想你们竟如此沉不住气。”淡淡的、略带嘲讽的语气。
他二人唱双簧,邱白露并不生气,只淡淡道:“他对你倒果真好得很,为了要我救你,竟要去踩我的花。”
南宫雪微愣:“债?”
众人只是发笑。
南宫雪双眉紧锁。
这气氛不太对啊……有点像那两个字,叫什么来着?杨念晴终于忍不住偷偷看他,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茶壶。
邱白露却只看了他一眼,他们的交情,并不比何璧与李游浅多少。
话未说完又停住。
一声鞭响。
只叫了一个字,她就再也没有声音也没有意识了。李游已出手如风,连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将她打横抱起平放到床上。
南宫雪点头:“你来便好。”
杨念晴立刻转向李游,却见他又斜斜地靠在车璧上了,俊脸上满是欢快有趣之色。
“老是板着脸,就叫‘老板’。”
话没说完,拳头已经招呼过去。
他的脸也有些发白。
无人说话。
看清来人,众人大喜,在这几乎已频临绝望的时刻,绝不会有人比他来得更是时候,也绝不会有人会比他更受欢迎了!
南宫雪忍住笑:“如此,可怜了那些菊花。”
赶车的是个长着鹰钩鼻、俊美而冷漠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