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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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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挂在柜子上的钟,时间是早上八点,已经不算晚了。我不知道,江海洋所说的“太早”,到底是多早?

    我望着他,有些紧张地绞着我的衣角,半晌才试探性地问:“大过年的,怎么会来我家?”

    那些片段在我脑海里萦绕,让我有些难受。

    我和江海洋,那不是一点点的问题。

    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还维持着顾岑光走之前的样子,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没有改变,连顾岑光睡前看过的书都还静静地躺在侧面的床头柜上。

    我抬眼瞪着距离我十公分不到的江海洋,又惊喜又惊吓,他就那么闷不吭声的,听见我拉门的声音,还那么直直地站着,完全是想吓我。

    伸手刚一拉开门,就被门口直直站着的人吓得一声惊呼。

    最近酸了吧唧地也有些奇怪,跟吃了什么似地整一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文艺女青年。

    我躺在床上,还在反复地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宇宙在那一刹那安静了下来,彷佛所有的尘嚣都消失不见。

    我想,到最后,该是我伤了他的心。可是我不欠他,从我为了他把那个啤酒瓶举起开始,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以为我这样刻薄的问题,江海洋会知难而退。却不知,江海洋,永远都是那么不同。

    离开江滩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时间如水淙淙流过。转眼就到了2月16号了。

    但是我一直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了。

    ……

    江海洋“唔”了一声,伸进荷包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我,邀功一般地对我说:

    抬起头正看见远处迎风摇曳的常青树,我轻叹一口气:

    这个惩罚,太过沉重。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算了,还想什么风花雪月?人家一出现我就抽风似地,真以为自己是小说的女主角么?

    我苦笑,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难过世界上还有愿意鼓励我的人。

    他随意地坐在我的床沿边上。客厅里除了床没有地方可以坐,幸亏他不介意,不然我只能把厕所里那张洗脚的时候坐的小板凳拿出来了。

    我嗔怪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知道敲门呢?”

    我烦躁地一翻身,正看着水渍赫然的天花板。黄黄的一大片,墙根处还能看见缓缓滴下的一滴水。

    我没有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想,等那极品大侄子回去把状一告,老板多半是没好日子过了。

    我紧抿着唇,想豪气地去拍江海洋的背,告诉他,路在脚下,我一直在向前走,只要他在尽头,那么不只一点点,无数无数点点我都能跨越。

    晚上本来想看看电视,但是很多电视台为了错开央视的春节晚会选在了今天播,我一直在看的两个电视剧都没得播,不得不早早地上床。

    得了,谁让咱是单身的女人呢?

    我们在一起近四年的时间,他给了我最大的尊重,没有碰我。如果换了别的男人,大概早就受不了了。而顾岑光,我明白,他是打心眼里疼我。所以,他不想勉强我一丝一毫。

    “江海洋,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从我离开家开始,我的未来,就变得不可预知。人,可以任性,可以放肆,却不能逆天,一旦你逆天了,那么,就要勇敢地接受惩罚。而我,都是自找的,你明白么?”

    我揣着老板发的年终奖去了一趟超市,选购了日用品,办了点年货,顺便买了些蔬菜。一到年关,菜贩们都成了屠夫,看到人就宰一刀,白菜卖到十块钱一斤。我瞅着老板发的为数不多的钱,除去房租水电费也就所剩无几了,只得买点超市被压成一盒一盒断叶儿掐根儿的菜。

    后来跟着顾岑光,被他使唤着干这干那,倒也是忙的不亦乐乎,哪像现在,完全无所事事。

    我倒了杯热茶给他。

    江海洋毫不配合地摇摇头:

    我是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的。也没看几点钟。应该不会太晚,一般三十里放鞭炮,也就一早一晚。

    丫的,在家里玩泼水节么?每天往下面渗水,水管漏了补一下会死么?

    此刻的我,像当初那样专注地看着他。

    “很温馨。”江海洋笑着夸奖我的简陋小窝。他的表情让我觉得他不是在客套。

    他就那么看着我,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情绪。

    我丧气地低垂着头。想着一会儿大概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了。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家里边待着,谁出来闲晃悠啊。

    “不是,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可以来看你。”

    之后的日子过的很平淡,除了发现自己掉了备用钥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我是个念旧的人,从我七年都忘不了江海洋就能知道了吧。

    我克制不住眼底的湿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滑落。

    我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刚才的失态。有一刹那,我觉得江海洋想对我说什么。我也确实期待着他对我说些什么。

    他额角的汗珠,随着他奔跑的幅度,画着优美的弧线滑向半空,在阳光中闪着绚丽的七彩光芒,我就那么躲在角落,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定定地看着他。

    我本就一股气憋着,正好找地儿撒。

    “四点下的飞机,五点到的你家。”

    那一刻,“我愿意”三个字就那么势如破竹,雷霆万钧地穿破我的耳膜,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我的心脏,我像被施了定身咒,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包括呼吸。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就像隐藏了许久的情事被揭穿,并且得到对方的肯定一般。

    “于季礼,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一脸温柔地笑:“太早了,你应该在睡觉。”

    我绝不是夸张,换了谁这回儿都该吓出毛病了。

    我无可奈何地自我安慰。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今年过年大概会是我人生中过的最惨的一次。虽说只有我一个人,但是该买的东西,还是一样不能少。

    江海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

    眼底露出丝丝心疼,他轻轻地将我拉进怀里,半晌,他叹气:

    他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他亦没有追问,我只是伸出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像无数次在梦中演练的那样。

    我没有埋怨,甚至很感激。

    我一听,愣在原地,五点?三个小时就这么傻站在门口?寒冬腊月的,不知道冷么?

    掉钥匙的头几天特别紧张,很怕别人来偷东西,想着怎么才能拾掇房东给我换锁。后来时间久了,一直安全,我也就忘了这事儿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在香港养情人,在家被老婆骂一骂也算活该。

    我委屈地躺回床上,双眼呆滞地看着几步外的卧室。视线扫到顾岑光睡过的被子,还那么随意地铺在床上,有一个角被掀起,他大概是从那个方位起床的。

    “我来还钥匙。”

    江海洋把我送到我租住的地方便离开了。

    但是终究,他什么也没有说。

    烈日当空的盛夏午后,我抱着洗干净的饭盒,穿过校园里葱茏的绿荫,远远看见穿着白色球衣在球场上驰骋的江海洋,每进一个球都会向同伴讷讷地笑,像个孩子一般羞涩。

    我仔细回想我沿路走来那又泥泞又崎岖的人生小道,我就直接蔫了。

    我早已分不清,眼前的男子,是七年前的江海洋,还是七年后的江海洋。

    顾岑光,他也曾在我的生命里扮演过很重要的角色,只是最后,他看不上我这部赔钱的烂电影,不愿意再出镜了。

    我租住的屋里,除了个破电视机啥也没有,小偷要是来了也该他无功而返,似乎也没什么好怕。

    “你几点来的啊?不会就这么一直在门口站着吧?”

    一个人过年还真真是头一回,虽说生活上好打发,但是精神上实在很煎熬。哎,孤单这玩意儿,习惯着,也就像那么回事了。

    “不是悲观,是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这种习惯,叫逆来顺受。”

    “原来是来送钥匙啊,呵呵,”我干笑两声:“谢谢你。”

    我的脑海里骤然出现了七年前那些零碎的画面。

    他第一次来,一进屋就开始打量我简陋残旧的窝,看到客厅里的床,他楞了一下,片刻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笑容,我一直偷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将那个笑容收入眼底,我不知道他笑什么,只知道那一笑,好看得不可思议。

    “站着说话不腰疼,漂亮话谁不会说,要你娶我你会愿意么?带我离开这种生活的最快方法就是这样了,你要么?!说、教、者?”

    我突然有点想我妈了,以前每年过年,她都会包白胖的饺子,蒸香气四溢的白糖糕,还下血本做很多好吃的菜招待客人。

    “于季礼,不要悲观。”

    我盯着此刻正挂在江海洋手上不安分晃荡的钥匙,楞了一下,顷刻后讪讪地接过,钥匙失而复得,明明该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失落,我憋着气:

    他只是笑:

    我知道我的幸灾乐祸很不厚道,尤其是老板还对我这么好。但是此刻的我,实在没心情想有关于他人的更多。

    我只听见那抑扬顿挫的三个字。

    江海洋还是修长挺拔,眉眼如昔。

    我伸手把他往屋里一招,手触到他的外套,衣服都冻得僵僵的了,更何况是人?

    只知道像个傻子一样流眼泪。

    回到家,我才记起拿手机出来看一看,因为相亲,我一直关着机。有几个未接,都是厂里的几个师傅,我一一回过去。最后给老板打个电话。

    灿烂的阳光自窗口徐徐穿行,最后爬上江海洋的眉目,穿越七年的时光,江海洋化作一阵暖风,全数吹佛在我心头最柔软的角落。

    我口气凶狠,说完便斜眼睨了他一眼,别怪我刻薄,生活是生活,童话是童话,不可相提并论。

    江海洋默默无语,缓缓伸出手抚向我额角那道隐匿的疤。

    大概是觉得对我有些歉意,他一点也没有计较我一天没有回工厂的事,反而一个劲地安慰我道:“就当是参观兔子了。”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使劲地敲自己,想把盘结在脑海里那些复杂的情绪敲走。

    “我愿意。”

    我倏地起身趿着拖鞋气势汹汹地冲上楼了。

    我不想这样的话题再继续下去了,寒冬腊月,实在不适合再讲些让人丧气的话,我推推江海洋:

    和楼上的大嫂一番理论后,我跟打了霜的茄子似地,蔫蔫地趴回床上。这大嫂恶人先告状的功夫实在是够可以了,我每次抱着满腔的道理,最后都输给了她的泼妇骂街。

    茶杯里氤氲地热气飘在他脸上,他自顾自地把玩着杯子。

    我从床上摸索着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准备出去转转。大过年的就我一个人,着实有些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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