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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满川风雨看潮生(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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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皇太后一脚踹开了一座宫殿的大门。被钉住窗户的黑漆漆的宫殿内只有一盏宫灯发出昏暗的光线,一个人被层层铁链缚在金银打造的龙床上。

    独孤皇太后含泪望着楼烁的背影,重重点了点头,一咬牙猛地关住了秘道的门。她伸手将暗道的机关打碎,而后抱住怀中的檀木盒,默默地坐到龙床上。

    独孤皇太后身着庄严正统的大红色宫装,独自一人一步步地走在宫墙下。她那保养得当的手细细地抚摸着怀中的檀木盒,眸光毫无焦距地望着远处。

    高耸的擂台之上,迎风站立着一个紫衣公子,一朵艳到极致近乎要衰败的烫金蓝色桃花,在最美的那一瞬间被完美地定格在了他的眼角下。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流转,宛若星辰,紧抿的嘴唇性感媚人。

    耀国皇宫内,一片人心惶惶,皇城外厮杀声一点一点地逼近皇宫。

    几招的对决,烬阳公子便看出这女子武功虽高,但对敌的警惕性几乎是零,若用暗器绝对能将其送下台。虽说暗器伤人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那扳指自己是万不想让,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无欲无求事事都不挂心,可这扳指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只看上一眼便喜欢上的东西,又岂能让人?

    “独孤箬溪你若敢死!我便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整个独孤氏族!让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独孤箬溪!!——”

    訾槿依然望着台下,似是在找着什么人,完全不知对面的人对自己放了暗器。便在此时,突然一道白影闪过,小小的身子挡在了訾槿面前,手里捏着那一枚铜钱。

    调戏!赤|裸裸的调戏!赤|裸裸大庭广众之下的调戏!

    訾槿微微撇了撇嘴,伸手搂住男孩的身子,有点撒娇又有点委曲地说道:“娘亲只是想拿扳指嘛……月儿……月月……好念月,快告诉我你爹爹去哪了?”

    “走了。”那正与烬阳公子对视的孩子,看也不看訾槿一眼,冷声说道。

    纵然风度再好,一个男子被人如此的调戏,任凭是谁也难咽下这口气。

    訾槿踏前一步,挑眉笑道:“啧啧,不愧为烬阳公子,连生气都那么好看。”轻佻微逗,眉目含情,嘴角沁着止不住的笑意。

    “独孤箬溪!你喜欢的是她?……你怎么能喜欢她!那是你的亲姐姐啊!”

    男孩狭长的桃花眼狠狠地瞪着了訾槿一眼:“你说他好看的时候,爹就走了,你还在这玩,他就这般的让你乐不思蜀?!”

    念月背着双手站在高台,狭长的桃花眼将烬阳公子从上到下扫了个来回,冷声道:“我家紫儿岂是你能叫的!”话毕后,回身飞至高台上,抬手拿走了最高处的琉璃扳指,转眼间已消失在高台之上。

    烬阳公子眸中闪过一丝愕然,而后满脸的恼羞成怒:“女人!你!……”

    “且慢!”一声娇喝后,闪过一道红影。

    烬阳公子眸中怒火更盛,只见他敛住内息身形闪动,转身跃到了訾槿的身边,抖剑直击而去。訾槿似是被这溢满杀气一招吓到了,漆黑的眸中满是惊愕。她想也未想,抬鞭去挡,全力击出,侧身闪过那布满杀气的碧玉剑。

    只见对面那个被訾槿唤作念月的男孩本还红润的脸,瞬时冰冷一片,反手扔出手中的铜钱。他脚步一点,快如闪电地对着烬阳公子就是十足的一掌,烬阳公子哪曾想过一个孩子也能有此身手,不及防备之时已掉下台去。

    月国延和元年夏末,辰国载初帝暴毙。不日,辰国落霞皇后携小太子,奉上辰国兵符及载初帝亲手所书之降书顺表,献于月国。同月,延和帝以十万大军压向辰国,辰国大开边界之门,以国君之礼迎接延和帝。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躲得掉我了吗?即便你化成了灰,你的人也要留在我的手中!独孤箬溪你忘了吗?你以为我不能再报复了吗?你还有儿子,你和那贱人的女儿都宝贝不得了的儿子……他,还在我的手中,孤独箬溪你忘了吗?”

    楼烁上前一步解开了龙床上的铁链,抱起昏迷中的独孤郗徽:“太后放心,楼烁定会护住烬阳公子,万死不辞。”话毕后,转身跳进了独孤皇太后打开的暗道。

    一句宛如火上浇油,烬阳公子的羞怒涨到极致,启掌朝訾槿拍去。訾槿又是一怔,只躲不攻连连后退数十步。烬阳公子愤恨地望着闲庭信步般站在对面朝台下张望的訾槿,眸光闪动,反手扔出手中的铜钱。

    良久,独孤皇太后悠然叹息一声,低低地说道:“你可知道你有多像他?你可知道这些年来……娘都不敢多看你一眼,否则……否则娘亲不知自己会如何对你,孩子……你是娘的孩子啊……娘那时日日地等着你盼着你……你是娘的孩子,娘和他的孩子……娘怎会不爱你?娘怎会不疼你?”

    淮阴河畔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往来的人群或匆忙或悠闲。此处的建筑风格不一,既有江南的典雅极致也有北方的大家风范。

    月国延和八年春末。

    同年九月,辰国亡,天下初定。

    “你让他一个人走了?”訾槿急急地问道。

    好个绝美的公子!

    月国延和二年冬中,煜亲王突破皇城杀入耀国皇宫,入禁宫之时,天授帝寝宫正德大殿突然燃起弥天大火。

    霎时,独孤郗徽感觉自己的头内仿佛千万只小虫啃噬般。蚀心般的疼痛让他惨叫一声,摔倒在龙床之上。

    厮杀声已逐渐的近了,隐约地能听见兵器相接的声音。

    訾槿歪着头,俏皮一笑:“叫我姑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若是别的,让你又能如何,可惜这个扳指,不能让咯。”   紫衣公子脸色微微一变,脸上闪过一丝狂傲,玩弄着手中的碧玉笛,冷笑道:“姑娘倒是胸有成竹,有本事拿了再说。”

    这是个大概七八岁的孩子,巴掌大的脸蛋,赛雪的肌肤,两腮泛红。一双圆圆的眸子因愤怒而通红一片,樱桃般的小嘴微撅着,若不是身上的男袍和头上的发髻,旁人绝对会以为眼前的是个女娃。

    “公子好不小心。”

    一个手持金鞭的女子:似是未及双十,柳眉微翘,羽扇般的睫毛,细长的丹凤眼,小巧的鼻梁,浅粉微翘的嘴唇,棕红色的发丝绾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这女子虽称不上美人,可那浑身散发的生机勃勃的活力让人为之深深着迷。

    独孤皇太后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要追随她跳崖吗?你不是要为她殉情吗?我今日便给你这个机会。”

    月国延和二年冬初,月国煜亲王君赤半年内连破耀国十二城池,一路直指耀国皇城。

    独孤皇太后嘴角轻轻勾起,缓缓伸出未抱檀木盒的手,露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低声说道:“吃了它,吃了它,你便可以见到你心爱的人了。”

    独孤皇太后轻喘一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她缓缓地坐到龙床上,一点点一点点地抚摸着独孤郗徽的眼、眉、唇,无神的眸子一点点地爬上了水光。

    “独孤箬溪,这是我的孩儿,你既已给我这个孩子,为何要将他从我身边抢走?为何要送他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又是为了她!你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独孤箬溪我恨你!恨你!”

    月国宣隆二十年夏初,病重中的宣隆帝昭告天下,禅位于太子君凛 。  月国宣隆二十年夏中,太子君凛继位,改年号延和  月国延和元年夏末,宣隆帝薨于锁情宫,享年四十三岁。

    月国延和三年春,月国彻底吞并两国,统一天下

    独孤郗徽冷然一笑:“你会那么好心?”

    “箬溪哥哥……你,为何要这般的对我?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当初又要娶我?”

    訾槿得到消息后,想也不想,飞身下了擂台,快步朝对面的金玉满楼跑去。

    月国延和二年冬中,天授帝与其母独孤皇太后,自焚于正德大殿,耀国亡。

    只见那女子连忙蹲下身去,讨好般地对那孩子笑笑:“月儿,你爹爹呢?”

    独孤皇太后一步步地走近独孤郗徽的龙床,轻声说道:“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恨你,你也知道我有多想你死!可惜啊,那时你却不能死!现在我要去了,又怎舍得留下你一个人孤单单地活在这世上?”    独孤皇太后猛地掰开独孤郗徽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她死死地按住独孤郗徽的口鼻,直至他将药丸吞下。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红润:“我让他去对面的楼里坐着等去了。”这声音要比方多了一丝温柔。

    独孤皇太后侧目看向一直站在暗中的楼烁:“徽儿……以后就交给你了……他已服下了忘尘,从此……这世上再无独孤郗徽。”

    紫衣公子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打量了女子一会,微微一笑:“姑娘也想要这个扳指?”

    同年八月,延和帝纳辰国落霞皇后为皇贵妃。同年八月,延和帝将辰国大部分军队编入辰国众将军之手,斩杀近三十名不顺之武将。

    訾槿微微一愣,随即撅起了嘴,似是对已动了杀心的烬阳公子极度不满。訾槿猝然甩出了手中的金鞭,快如闪电。烬阳公子连连后退数步直至擂台的边缘,方才险险地躲开那鞭子。

    两招之内,烬阳公子已知訾槿在逗耍自己,那琥珀色眸底伤过一丝羞怒。他侧手轻转了一下碧玉笛,霎时,碧玉笛心伸出了一尺既长又薄如蝉翼的软剑。烬阳公子敛足内力,朝訾槿劈去。

    紫衣公子斜斜地望了一下擂台下的人,嘴角轻勾:“既然无人应战,那这琉璃扳指,便是我烬阳楼所有了。”

    月国延和二年冬中,耀国派出使者向月国下降书,煜亲王不允,将耀国皇城围困半月之久。

    被层层铁链绑缚,早已骨瘦如柴的独孤郗徽一见来人,挣扎地吼道:“放了我!放开我!”

    烬阳公子脚尖轻点,碧玉笛直指訾槿面颊。訾槿不经意地微微侧脸,躲开了那来势汹汹的笛子。烬阳公子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折身回劈,女子轻退了两步,那快如闪电的碧玉笛竟连訾槿的衣襟都未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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