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哪能就那么娇弱了？”孟凝岚笑着不满反驳，倒也没有再坚持出院子。冬天外面还是冷，别老病没好，又增新病了。
跟着芷雪一起进了内室，孟凝岚才看着她，“今儿下半晌没见你，听芷霜说你不舒服，怎么了？有没有让人请个大夫给瞧瞧？”
芷雪听了这话身体一僵，偷偷瞄了眼孟凝岚，见她正低头脱鞋子，偷偷呼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谢夫人关心，奴婢就是感觉有些发冷，煮了碗姜汤喝了喝，睡了半晌，发了汗，人已经清爽。”
“那就好，以后不舒服了要及时看大夫，别把小病给拖成大病。”孟凝岚躺在床上，芷雪忙上前给她盖好被子。
“我睡一会儿，这儿有芷云芷雨，不用你操心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孟凝岚睡了，芷雪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帐，坐在脚蹬子上思索了良久，才又回头看着床上的孟凝岚。
突然她扭头看向门外，似乎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孟凝岚一觉醒来，已到酉正时分。
冬季天黑的早，此刻窗外已经一片黑暗。她才一撩开帘子，芷云就上前拿起大氅披在她身上，而后搀扶着她起身。
芷雨也连忙挑了挑油灯，让光照更亮些。
“夫人，饿不饿？晚饭一直用小火温着，现在吃刚刚好。”
孟凝岚一起身，兰苑里伺候的丫鬟们都忙活起来了。
中午没怎么吃，这会儿还正有些饿了，“先吃饭吧！”
晚饭依然是以清淡为主，一碗燕窝粥，配上了两样精致的小菜，孟凝岚这一顿饭倒也吃的很舒服。
才吃完饭，芷霜就端来一黑乎乎的汤药，“夫人，快趁热喝了，喝完早早睡觉，捂上一身汗，明儿就好了。”
孟凝岚从小到大最怕喝汤药了，小时候生病，熬好的汤药她都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倒掉的。
有一回她偷偷把汤药往花盆里倒，让母亲撞了个正着，气得母亲拿戒尺抽了她一顿。
自那之后，每回熬好的汤药，母亲都要亲眼看着她咽下去才满意。
后来慢慢大了，她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
虽然依然抵触，却也不再做无用的挣扎了。
她端起面前的药碗，视死如归似的闭眼捏鼻子，不带停歇一仰而进。
就在她放下药碗，干呕的时候，芷霜麻利地往她口里塞了一颗蜜饯。
“夫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喝汤药就犯恶心。”
她这话一出，几个大丫头都笑了。也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在淮南侯府时，孟凝岚因为不好好喝药，被孟夫人满府追着打的画面。
芷雪看着面前欢乐的几个人，悄悄去了院子里。
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这么跟着她们笑了，她没有退路了。
她仰头看向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人活在世上一辈子，谁生下来就是天生的奴才命？
夫人曾说过，不管她们几个喜欢上谁，她定然要备足嫁妆把她们风风光光嫁出去。
她不需要夫人备多少嫁妆，也不需要有多风光。她只要能跟在喜欢的人跟前，每日伺候着他就满足了。
可是这样小小的要求，夫人都不愿意。
芷雪想起那年，她终于鼓起勇气跪在孟凝岚面前，说她喜欢少爷。她知道她的身份配不上少爷，她只求一个姨娘的位分就满足了。
可是当年夫人是怎么说的？
“芷雪，我嫂嫂跟我大哥夫妻恩爱、情比金坚。我们孟家从祖父起，这一支也没有纳妾的传统。别说我大哥根本就不喜欢你，即便是他喜欢你，祖父跟父亲也断不能容忍他纳妾委屈我大嫂的。”
“我大哥不成。”孟凝岚想了想又说，“你看管家德叔的儿子汪泉怎么样？我见他有好几回都偷偷地瞄着你。你嫁过去就是正妻，要不要我给你问问汪泉的想法？”
芷雪眸光带恨，咬牙切齿地想：凭什么她连给少爷做妾都不配？德叔即便在孟家再得脸，说到底还是个奴才。
凭什么她只能嫁给一个奴才的儿子为妻呢？
这些年她把自己心底的念头死死地压住，不让所有人知道。
她庆幸着，虽然她没能成为大少爷的妾，但大少爷除了少夫人也没再纳过别人。
但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叶知秋，就因为给老太爷看了病，夫人就有了把她给少爷做妾的念头。
她哪里比叶知秋差了？
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伺候了夫人这么多年。夫人嘴上说得好听，把她们都当是亲生的姐妹看待。
难道亲生的妹妹就是这样对待姐姐的吗？
别怪她，她是被逼的，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夫人逼的。
虽然她也看不上跟大人无媒苟合的林氏，但林氏有一句话说对了。
“人不能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依靠在别人身上。你对她来说只是个丫头而已，她怎么可能为了你去委屈她的家人。”
“也别听她说什么姐妹情深，你们只有主仆之间的使唤跟利用，怎么可能会有亲情？”
“醒醒吧，别傻了。”
林氏的这一句话，像是带刺的巴掌，狠狠地扇出了她的狼狈与讽刺。
“什么亲情爱情，那都是虚的，只有切切实实攥到手里的东西，才是我们拥有的。”
“你好好想想吧，大人说了，只要你愿意，等事成之后，你就是府里的贵妾，未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享受。”
芷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昨天晚上，大人温柔地对待她，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也让她觉得她不再是低贱，可以被人随时处置的丫鬟。她也可以被人像是珍宝一样捧在心上爱护着。
夫人是当家主母又怎样？
一个女人不被丈夫喜爱，不被婆母喜爱，那是她做人的失败。
她孟凝岚没有从丈夫身边得到的爱，她一个丫鬟现在得到了。
等事成之后，她再怀上一儿半女，这辈子她就再也不用当奴才、任人使唤了。
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进了兰苑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