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撒泼
日落未落，小推车拖着一地长影遛过街道。
热闹与拥挤攀了几层关系，餐车携着一笼笼香气。
冷风吹乱林浅的发梢，苏筱的鼻尖忽地闻到一股暗香。
是林浅身上的味道。
她侧目，盯着林浅的苍白的脸出神。
真的没问题吗？
看林浅兴致冲冲地逛一下午，她心里还残余后怕。
但看她精神状况还很不错，也就没有纠结这些。毕竟人活着这一世，连快乐也做不到，那还活什么。
林浅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安，伸手把苏筱的手一握“想什么呢，陪我玩还走神？”
她开玩笑似的说道，其实心里清楚。
当苏筱得知她患癌那一刻开始，总有些东西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改变。
从误食的鸡爪，一次小心翼翼的游玩……
伴随身体状态恶化，她能接受的事物只会越来越少。
她的每一次不经意间的举动，每一次小小的要求都可能会对在乎自己的人带来困扰。
这或许也是她不愿意告诉周围人她生病的原因吧，她不想她在乎的人这么累。
正常看待，就很好。
“好喽，好喽！”灌汤包老板掀起蒸包子的盖头，笑呵呵地说道。
他们家的灌汤包在这这片居民楼远近闻名，一下班就有不少的人过来排队。
但是今天她们运气不错，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排队。
刚来就遇上老板蒸好的一笼，林浅弯着眉眼，开心地伸手去拿。
“小姑娘，您慢着…——诶呀…！”话未说完，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白白胖胖的手，一把夺走灌汤包，往地上狠狠地一摔。
“啪”的一声，里面的汤汁流淌在地上。
星星点点的汁水溅在林浅的白色的衣裙上，留下斑斑点点般黄褐色的印记。
灌汤包老板涨红了脸，手上青筋暴起。
“哎你……怎么扰乱我做生意啊！”他语音一顿。
却见那个抢他灌汤包的中年妇女，一巴掌扇在眼前那个嘴角弯弯女孩子的脸上。
女生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脸颊迅速地红肿。
鲜红的五指印与另一边完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愕然。
后面排队的人避之不及，面面相觑道：“这是谁呀，怎么上来就砸东西和打人呀？”
“嘘，没看到呀，这女的指不定是和那个女孩子是熟人，找她麻烦呢！”
“要不然，怎么一打就打在这女孩子的脸上？”
林浅捂住红肿的脸，喉咙暗哑道：“你怎么找来的？”垂在大腿外侧的拳头紧紧地握住。
一见到吴梅一副要算账的样子，她便忍不住的愤怒。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问过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这一不打钱回家，就立刻追到江城。
果然，钱，确实比她这个闺女亲的重要的多。
像是有一根麻绳拧住她心脏，紧紧缠绕，窒息地闷痛。
脸上的的疼意蔓延到心里。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想打就能打？
林浅的指甲狠狠地掐在掌心上，胸腔起起伏伏，压抑内心的愤懑。
吴梅被林浅的眼神盯着发悚，略感心虚。
死丫头在外面真是翅膀硬了，连亲妈都敢吓唬。
打她怎么了，她还没有找她算账呢！
她提高音量，大声喊道：“大家都来看看呀！我辛辛苦苦从小养到大的亲闺女，上完大学后竟然要和她爸妈断绝关系！”
“我这是惹着她什么了，连亲妈都不认！”
旁边她爸林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俩人一唱一和道。
围观的人群默不作声，心里犯嘀咕。
哪有爸妈上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孩子的，打的还是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他们怎么看，也不觉得小姑娘是那种忘恩负义白眼狼的人。
反倒是他们夫妻俩，猛地从摊子后面窜出来，一巴掌打在人家小姑娘的脸上。
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鬼鬼祟祟地跟着小姑后面很久。
事实确实如他们想到那样。
他们两个人伸手问林浅要了五六年，已经习惯了林浅每月固定打钱。
她给的五万块，没几天就被儿子林磊要走了。说是要赔人家的医药费，不给他们钱就要打断林磊他的腿。
对他们夫妻俩而言，儿子就是心头肉。
不能有一点点的潜在威胁，不就是区区五万吗？
再找林浅要就好了，难不成她还不养他们俩？
可没想到，林浅把他们俩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
正赶上小闺女要上交学费，家里的钱被吴燕打麻将打光了。
他们俩正一筹莫展，一旁的林颖眼咕噜一转，似乎想到什么小声地说道：“妈，姐姐这个月是不是没有打钱过来呀？”
一想到林浅这个死丫头把他们俩都拉黑了，她就气打不一处来，咬牙切齿道：“去江城找林浅那个死丫头！”
可到江城之后，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离她想象的轨道。
他们好不容易托一个在江城打工的老乡，让他帮忙找一下林浅住的地方。
林浅是找到了，可这这里人一点不没道德。
什么城里人，什么有素质的。
还不如镇上不识字的那些老头老太太，要是他们听到谁家孩子要断绝关系的，这时候早就跳出来指着林浅鼻子骂了。
哪里有他们这样都站在这里袖手旁观，连句公道话也不说的。
吴燕咬紧牙关，暗暗地想。
可她却没有想到，刚才是谁一巴掌打在林浅的脸上的，这让围观的人心里怎么想错。
架不住众人一边拿手机拍视频，一边吃瓜的压力，她见还没有人帮她说话，终于使出百试百灵的招数——撒泼打滚。
吴燕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住不住地哀嚎：“我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事呀，这辈子摊到这么个不孝顺的女儿！”
“连续三年都没回家，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却不曾想要被断绝关系！”
她捶胸顿足，狠狠地拍自己的大腿。
这里正处红绿灯路口，来来往往都是下班的人。听到吴燕的哭喊声，都忍不住伫立侧目。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浅双眼一闭：“你说够了没有！”呼吸越发急促而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