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亓李意见状,连忙吩咐下人将亓栀意抬回去。她的目光落在剑殇身上,看到他那痛苦而坚定的表情,不禁问道:“你行吗?”
剑殇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说道:“没事,我能行。”
亓栀意的伤口在冰冷的雨中愈发显得血淋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中颤抖。
“快!快!” 亓李急促地呼喊着,她的手指颤抖地按压着伤口,试图阻止鲜血的流失。
亓栀意打小就落下个病根儿——身上绝不能出现创口,不然血液便会像决堤般汩汩外流、难以止住。正因如此,亓泰才始终不许她修习武艺,一则是因其身子骨本就羸弱不堪,二则便是忌惮这个怪病了。
此刻,听心阁内一片静谧。
亓栀意静静地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
亓李意则跪坐在床边,正悉心为她包扎那仍在渗血的伤口,但无论怎样努力,鲜血依旧不停地从绷带下渗出。
亓栀意仿佛已耗尽全身气力一般,双眸愈发黯淡无神,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起来。
&34;四姐&34;她气若游丝地轻呼一声,言语间满溢着无法言喻的苦楚与绝望,&34;我好冷&34;
闻得亓栀意这声呼唤,亓李意心痛欲裂。她用力抱紧怀中之人,妄图能传递些许暖意给她。
&34;不要再开口了。&34;亓李意强忍着泪水,颤声道,&34;好好歇息吧,歇过一阵便不会觉着冷了。&34;
亓泰脚步匆匆地从门外奔入屋内,额头上挂着几颗豆大的汗珠,他顾不上擦拭便径直走向亓李意,并将手中捧着的物件递给他:“快!用这个给她敷上。”
亓李意心头一紧,他当然明白这东西必定与救治亓栀意有关。
毕竟亓泰为了亓栀意的病情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此刻递过来之物想必就是能让亓栀意气有所转机的灵药妙药。
于是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伸手接过并应声道:“好!”
亓泰似乎有些疲惫不堪,神情落寞地走到房间一角,缓缓坐下。
他轻轻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稍稍恢复一些精神。
就在这时,亓泰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剑殇。只见剑殇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眼神空洞迷茫,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亓泰深知剑殇对齐栀意忠心耿耿,其可靠性毋庸置疑。尽管自己刚刚遭受了二十大板的酷刑,背部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依然坚守在此处悉心照料着亓栀意。
亓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和怜惜之情,他轻声对剑殇说道:“你回去吧,先把背上的伤口处理妥当。”
剑殇自踏入房间后便一直呆立当场,整个人陷入一种深深的无助之中。
他觉得自己无能至极,既无法替亓栀意分担病痛折磨,也不能为她承受这份苦楚,心中满是自责和愧疚。
正当他茫然失措之际,突然听到亓泰所言,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低声回应道:“属下无妨……”
亓李意将药粉仔细地洒在亓栀意的伤处后,尽管仍有少许鲜血渗出,但没过多久血流便渐渐止住了。
听到剑殇所言,她连忙接口道:“此乃灵药,你快快拿去用上,先行处理好自身伤势要紧。若不及时医治,伤口恐会遭受感染。况且此刻正逢倾盆大雨,状况着实不佳,处理起来怕是更为棘手。小九她千辛万苦才将你救下,可绝不想见你再度受伤。待她苏醒之后,你再前来探望亦为时不晚。”
亓李意眼见亓栀意再度沉沉睡去,转头对亓泰言道:“二师父,您劳累一天,也早些歇息去吧。此处有我看守,定保无虞。”
亓泰心想此时夜色已深,留在这里确有诸多不便之处,遂点头应道:“如此甚好,若有何事,切记要立刻告知于我。”言罢,他转身离去。
剑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卧房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幸好其他侍卫及时发现,将他艰难地抬到了床上。
原本在不夜城时,剑殇就已筋疲力尽,未曾得到充分休息。
此番赶回药王谷后,又在雨中遭受毒打。
亓栀意昏倒后,他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始终无法放松。
直至回到侍卫住处,终因体力不支而晕倒在门口,并发起了高烧。
次日晨曦微露,亓栀意缓缓睁开双眼,苏醒过来。亓李意见状,急忙派人前去告知亓泰。
&34;四姐,现今何时辰了?为何不点起烛火呢?&34; 亓栀意望向亓李意,轻声问道。
亓李意与亓泰皆心头一震,如今天已经大明,无需点燃蜡烛照明,这意味着亓栀意的双目失明了。
亓李意颤抖着脚步向前挪移,伸手在亓栀意眼前晃动,但却未发一言。
亓栀意心急如焚地再次对着亓李意高声呼喊:“四姐啊!您就别再捉弄我啦!赶紧把蜡烛点起来吧!”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与无奈。
亓李意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色,战战兢兢地轻声试探道:“小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亓栀意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一般,缓缓开口问道:“难道说我是看不见了吗?”
亓李意心头一紧,急忙伸出手去为亓栀意号脉诊断。片刻后,她皱起眉头说道:“嗯应当是身子太过羸弱所致。”
亓栀意紧接着追问:“那我还有复明的可能吗?”言语之中满含期待。
亓李意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回答道:“会的,一定可以的!”
其实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但此时此刻,她只能选择给予亓栀以希望和信心。
与此同时,剑殇做了一个梦。
剑殇和弟弟年龄相差五岁,那时候弟弟才刚刚满四岁,而他自己则已经九岁了。
我们一家人居住在蕲州地区,这里位于大梁国的北部边境,与遥远的漠北相接壤。多年来,这片土地一直饱受战火的摧残,战乱频繁不休。
据村里的老人们回忆,从前朝北国尚存之时,漠北的敌人根本不敢轻易侵犯。
然而,自新帝文长寻即位后的前几年起,大梁国内部纷争不断,局势混乱不堪,根本无暇顾及边疆安危。
于是,漠北的敌军便开始频频骚扰边境地区的百姓,肆意践踏他们的家园,许多人因此失去了生命。
我的的父亲是一名镖师,由于工作原因常常离家在外。
母亲则独自肩负起照顾兄弟俩的重任。然而,当漠北的侵略者袭来时,无辜的百姓成为了他们屠杀的对象,父母也未能幸免,双双惨遭杀害。
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年幼的我别无选择,只能带着年幼的弟弟踏上流亡之路。
好在我曾经跟随父亲学习过一些拳脚功夫,沿途遇到危险时,至少可以保护他们兄弟俩不被欺凌致死。
就这样,我们一路朝南艰难前行,希望能远离战争的纷扰,找到一片安宁之地。
一路上风尘仆仆、风餐露宿,我们兄弟俩只能靠着沿路乞讨为生。
运气好的时候会遇到一些好心肠的人施舍些食物,我总是让弟弟先吃,而自己则饿着肚子;若是碰不到好心人,我便会将仅有的一点食物留给年幼的弟弟。
弟弟年纪虽小,但也深知这些食物得来不易,明白生活的艰辛与困苦,因此从未哭闹喊累过。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少个日夜,我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上京城。
原本以为京城如此繁华之地定能容下他们兄弟二人,却不想等待他们的仍是无尽的驱赶与嘲讽:
&34;快走开!哪里来的小乞丐,别影响市容市貌!&34;
&34;再赶过来,小心我们揍扁你们,赶紧滚远点!&34;
面对众人的驱逐和谩骂,筋疲力尽的我已无力再继续前行。
弟弟则紧紧地跟在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无助。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弟弟躲到一个僻静的街角。此时的我感到无比绝望,身体仿佛已经到达极限,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看着身旁瘦弱的弟弟,我强打起精神,乞求路过的人们能够发发善心,给予我们些许帮助。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吧?这样一来,我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父母了,也不必再承受这般痛苦与折磨……
可是弟弟怎么办呢?看着他那张稚嫩的面庞,上面满是天真无邪,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美好的生命就此消逝。
然而,如果我死了,那么年幼无知的他又将如何生存下去呢?
犹豫再三后,我还是决定带着他走向那条命运的河流。一步一步地,我们来到了河边,我缓缓地准备走进水中。
这时,弟弟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别哭,别哭,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就能见到父亲母亲了。”我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安慰道。
听到我的话,弟弟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抽泣声逐渐变小。
河水慢慢地没过了弟弟的胸口,他开始拼命挣扎,试图浮出水面。
而此时此刻,我心如刀绞,但却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下压。
眼看着弟弟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即将停止的时候……
突然间,一名男子冲过来,迅速将我们俩拉到了岸上。他怒气冲冲地对我大声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与此同时,弟弟也紧紧地抱住了我。
弟弟看着我无法回应,便鼓起勇气对那名男子说道:“我们正打算去找父亲母亲呢,你为什么要拦住我们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委屈。
男子微微一愣,随后迈步走向一旁停着的一辆马车,低声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一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怀抱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走了过来。男子低头看着女孩,轻声问道:“你想不想要个新伙伴一起玩耍呢?”
那个小女孩宛如精灵般美丽动人!我紧张地站在原地,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这两人身份定然非同一般。倘若他们愿意收留我们,那么我和弟弟便能够继续生存下去。我不安地聆听着小女孩的回应。
小女孩娇俏地回答道:“好呀,这样一来我就又多了两个好朋友啦!”
然而,抱着女孩的男子却对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不行,你只能拥有其中一个。”
听到这话,我的心如坠冰窖。我和弟弟必须做出抉择,而且只有一人能够被留下来。尽管如此,只要能保住性命,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转头看向身旁的弟弟,发现他也正直勾勾地凝视着那个小女孩。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面向男子恳求道:“请您留下我的弟弟吧,他还年幼无知,不会记住这段经历的。”
男子满脸讶异,开口问道:“那么你呢?是否还要前往那里?”说话间,他的手指向刚才我们纵身跳下的河流方向。
我坦诚地回应道:“其实,我本不愿让弟弟与我一同冒险,但若将他独自留在这世间,恐怕会遭遇更多磨难。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他同行,然而内心深处并不想如此行事。”
那位身着白袍的男子稍稍停顿片刻后,缓缓说道:“天下从无免费之午餐,你是否依然愿意跟随我们离去?”
我急忙示意弟弟跪地,然后对着白衣男子恳求道:“只需赐予我兄弟些许食物果腹即可,任何艰辛困苦我们都能够承受。能否先赏赐一些吃食给我们?”
白衫男子微微一笑,转头吩咐方才拯救我们性命之人带领我们来到一家酒馆。那顿饭成为我们兄弟俩自战乱以来首次享用的丰盛美餐,我们吃得风卷残云、狼狈不堪。待到酒足饭饱,望着满桌杯盘狼藉,我不禁感到一丝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