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
回程前最后一天,我和盛汲叙肩并肩坐在沙滩上。
远处海浪翻滚,渐暗的夜色被挂在身后的一盏盏提灯点亮,海风裹挟着清新的味道穿过我们之间,他握着我的手,我没有动。
“盛汲叙。”
“嗯?”
他侧头过来,我冲他笑了笑。
“回去做个了结吧,现在的我很幸福很幸福。”
攥着我的手忽地收紧,我松开他起身向前走了好几步,脱掉鞋子踩进湿软的沙子中。
“以前没有看过海,现在我看到了,没时间去看世界上更多的山,看高大的树,走自己从没走过的路,现在你看,我们面前就有那么大的一片海,我小时候从来不期盼谁会来救我,爱我,疼我,想要的东西是自己拿到的心里才会安稳。”
回想起之前的日子,没完没了的加班,不断的指责,总是有人说你不够好,所以没办法走出自己的囚笼。
我想过出国旅游散心,但兜里的钱不够,最后还是以出门太麻烦劝说自己,我想结交新的朋友,可总是怕自己没办法完全交心,没法交心与人相处就会更麻烦。
连自己在过什么生活都搞不清楚,何谈爱自己和爱别人,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像废纸,随便揉吧揉吧扔了就好,不必有人在乎我的感情。
也可能我也没有感情。
“如果别人不在乎我,我也会不在乎我自己,可好像你们比那个世界的人都在乎我,周冉陪着我重新开始,阿良哥是不是会问我好不好,三姨也很担心我,工作虽然鸡飞狗跳的不过很快乐……”
我絮絮叨叨说着,脑子里过电影似的播放着很多画面,作为卫汾汾恍然度过的这段时间,说每天都活得很快乐是骗人的,但我确实逐渐忘却了很多属于打工人小卫的烦心事。
烦人讨厌的卫老二,总是围着卫老二打转的妈妈,还有粉饰家里太平打着圆场其实根本不关心家里事情的父亲。
还有谁呢……我凝望着海面努力回想着应该是在生活中出现过的,曾经很珍惜的人。
海浪推搡着扑到脚边,不由地往前多走了一步。
“还有你,抛开卫汾汾的身份,我们俩相处的还是挺不错的,谢谢你反复说爱我,这真是……”
自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愉快多过和平,可我还是对他生出好感。
这还是头次生出这样的感觉,有人死皮赖脸要跟我在一起,哪怕忍受蚀骨的疼痛也要待在这里。
“很独特的感觉。”
“我应该学着去爱人,之前逃避了许多许多的事,但现在我好像有点想要去直面这些事情的勇气,婷婷也好,盛汲势也罢,还有你。”
盛汲叙说我活的潦草,现在想来确实挺潦草的。
那些自以为顺利的时候其实也很拧巴,似乎拧巴才是我的人生的写照,一边觉得不应该,一边偷偷在心底告诉自己没事的。
逐渐归于平静的海面上映照一轮明月,垂下头凝视着同样被映照出的自己,眉宇间隐隐藏着的苦闷和忧郁已被拂去。
不要骗自己,总是违背自己的心意会把自己弄丢的。
曾经有人跟我这么说。
转过头望着还坐在原地有些无措的盛汲叙,我抬手挥了几下让他过来。
我的脚印旁边印下一深一浅的坑,他缓慢步入海水之中。
“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完成任务以后你重新去看看腿,刨去你对葛芸云意图不轨,刨去……”
停下来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拉起盛汲叙的手,手指嵌入指缝之中虚虚交握着。
“没什么好刨去的,以后要好好治腿,不要浪费你这张脸。”
他牵起嘴角,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
“腿治不治有什么关系?”
“有啊,比如之前的热带雨林你就没跟我们一起去看,如果回去还可以的话,我还想跟你去很多地方,音乐节、演唱会,一口气暴走好几公里去看古镇,跑到山顶看日出,虽然我和阿良哥……”
话没说完,他抓着我的手往下一拉。
“不许提。”
“我还没提你前女友呢!”
故意呛他的话让盛老三难得的有些赧然,我松开他,举起双臂往身后的海里一倒。
“有幸能认识到你的另一面,如果能够重新来,希望我们还有很多个以后!”
他弯下腰来捞我,滴滴热泪自眼眶滚落砸在脸上,抬手抹了一把,我有些好笑地道:
“你怎么又哭了?”
“会有的,我们会有以后。”
盛汲叙手臂发力将我从水里抱起,我们牵着手离开沙滩,回到酒店洗去头发里夹杂的海沙,换上睡衣躺在被窝里。
“你要不要去把葭葭带回来,这样挺打扰他俩的。”
“周冉带葭葭去附近的小岛玩,回来了我再去接她。”
盛汲叙侧过身体,我们俩在黑暗中能够感受到彼此的目光。
“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们要早些睡觉。”
微凉的手顺着脊背而上,他又行了。
“不影响,你睡你的。”
旁边一阵窸窸窣窣,带着香气的肌肤贴了上来,他嗓音微哑,指腹滑过后颈带出阵阵战栗。
我忍无可忍,反手捉住作乱的手拉出来压在脑袋下。
“你就不能盖棉被纯聊天吗!”
“有点难,你说喜欢我,我想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他此刻的行为格外无理取闹的小孩,不依不饶,身体力行询问我到底有多喜欢他,屋外的微弱灯光投射出交缠的影子。
快要力竭之时,他双手自腋下穿过抱我,胸口相互紧贴。
“不要一个人去海边,只要你开口,我都会陪着你。”
不是命令也不是商量,盛汲叙的语气可以看做是祈求,如此低声下气,我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拨开黏在他额头的发。
“只是去海边啊?”
“不、不是,是不管何时何地。”
身后的手又缩紧了些,我拍拍他的脑袋。
回到家里,点心打电话来让我回去,业务部那边已经开始接周总的提案了,两个部门要开会商量如何开展工作。
“嗯,嗯嗯,好的,收到了。”
我抓抓脑袋上炸开的头发敷衍道,点心勃然大怒。
“十点以前我要见到你!”
十一点我悠悠踏进办公室,点心看着我怒其不争,无视他如刀一样的眼神,拉开小王旁边的椅子坐下。
“汾汾姐。”
“嗯?”
手指在点心给的初方案上划来划去,别的我什么都没看清楚,就看见一个c市。
“开心吗,咱们又能一起出差了。”
“好开心呢,什么时候走我辞个职庆祝一下。”
小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三个小时后。”
……?
三个小时后,我抱着行李在高铁站补觉等候来车,盛汲叙抱着盛葭葭取了票在我旁边坐下。
“爸在家摔倒,我得回去一趟。”
对小王震惊的目光视若无睹,我指指旁边的同事。
“王阿姨,王叔叔,张阿姨,李叔叔。”
便宜小棉袄揉揉迷瞪的眼乖乖叫人,又趴回她爹怀里继续打盹,小王一把拉过我。
“你孩子都那么大了?”
“二胎都会叼飞盘了,年轻人,早点接受早好。”
“你背叛了组织,汾姐,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有赵天安电话,要不给你俩相个亲?”
单身主义践行者小王面露嫌色,我不再逗她,靠着盛汲叙的肩膀闭目养神。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庆纣商量要不就按主线走,回去找葛芸云折腾一个大的,然后隐姓埋名过日子。
接二连三的工作让人忙得团团转,盛家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盛老二没空来骚扰我,盛老三就更别提,每天除了报备自己在哪里干什么,连面都没露过。
“我下午有事,你们先弄着。”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那大家都先休息一天,最近跑了那么多个地方真的很累。”
“我请足疗!”
“我请吃饭!”
“电影,我请看电影!”
拉上酒店房间的门,我到门口打了张车直奔商场,周末商场里人特别多,花店里摆放的鲜切花也只剩下几支,都没得挑,让老板给我打包好,又急匆匆往楼上赶,按照记忆中的身形挑好衣服打包挎在背后,下楼取了花直接离开。
“去哪儿啊姑娘?”
“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