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了
葛老头倏忽侧头望向发出声音的人，手杖叩击大理石砖面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放大，竟盖过其他声响，我猛地握紧拳头，刚贴好的甲片因为大力而翘起戳在掌心。
最后一声落在心头的当下带着甜腻的沉香和焚香混在一起的味道将人包裹其中，我眼含热泪愣是没敢往旁边看，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却出现在视线内。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汲叙，你怎么也来了？”
葛老头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往椅背靠去，动作虽显缓和轻松，可那张皱纹不多的脸已经绷紧，藏在眼底的警觉又让人觉得不适。
“为何这么问，难道葛叔叔不是收到邀请函来的？”
“只是关心你，病没养好就奔波劳累，万一伤了根本就不好了。”
老头眼神有意无意往我这边瞟，换做平时我定是要瞪回去的，奈何身边坐着一尊大神，目前我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也就保持目不斜视，正正盯着前方。
“不劳葛叔叔费心，身体允许我才来的，只是不曾想会见到叔叔这般失态的样子。”
……盛汲叙这嘴跟他二哥越来越像，也才两年，这毒看来都快淬进骨血里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腿怎么离我好像又近了些？
“你说什么。”老头蓦地怔住，表情逐渐僵硬。
银色的仗尖抵在对面的酒杯上，盛汲叙的语气轻松愉快，仿佛调侃戏弄葛老头是一件能够让每个人都放声大笑的事情。
“我说，叔叔既那么关心女儿，为何不多多约束她的行为，让她不要再骚扰其他人，哦，忘了叔叔日理万机忙得很，如果叔叔不介意，我可以代您提醒她。”
话音方落地，那一排小酒杯已经被盛老三连个推到，里面的透明无色的液体尽数泼洒在葛老头衣服上，只不过他忙不过来和盛老三计较，急着跳起来质问秘书葛芸云这几天去过哪儿，在哪儿，两人离开会场的脚步飞快。
在场的领导遣散了围观群众，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打工人小卫又再一次经历了社死惊魂，我挫败地将脸埋在掌心。
明天可咋整。
“小盛总与葛总不是亲家，怎闹到这番田地。”
我的老板折返回来，拉开盛汲叙身旁的椅子坐下，小王和点心以为我真被葛老头吓哭了，蹲在椅子两侧柔声安抚。
我头都不敢抬！
“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罢，赵姐以为我回去不给他赔罪？”
“哈哈哈，那赵姐先谢谢你，小卫不舒服就先回去，门口找个代驾千万别自己开车回去。”
“好、好好嘞。”
刚要从侧边开溜，手腕却被旁边的盛老三扣住，他手上稍微使力，我一屁股砸回椅子上，尾椎骨震得发麻。
“汲叙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赵姐有没有听过宠物的分离焦虑症，主要表现为对主人出门时候焦躁不安，会吠叫，四处寻找或者是就坐在门口等着人回来，只要人出门，就会一直叫不停，独处时会害怕会发抖。”
我亲爱的老板显然是被盛老三没头没脑的话题转变搞的一头雾水，她看看我又移开视线去看盛汲叙，呆呆地摇头。
“换言之，我是来找我的主人的。”
救命！盛老三脸皮厚说这句话面不红心不跳，我听得脚趾蜷缩，再不走可能会凭空而起一座梦幻城堡啊！
“你们不是离婚了？”
小王和点心先后一愣，我对二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离婚是尊重夫人想法，法律也没规定离婚不能复婚，还请赵姐能行个方便，让我与夫人单独聊一聊？”
“方便方便，你们二人聊吧。”
吃瓜三人组犹如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用力掰开盛汲叙的手指。
“咱俩没什么好聊的。”
“有，我们俩有很多应该聊的，人，生一张嘴会说话就是该把能说清楚的话说清楚，若是你不想说，也可以换种办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可别耍流氓。”
狭小的车车里塞着我和盛汲叙。
“去你家还是回我房间，我是觉得回我房间比较简单，就在楼上。”
他举起手杖指指楼上，我硬着头皮顶住四面八方来的吃瓜目光，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塞进王八蛋手里，他满意一笑，强行拉过我的手搭在臂弯，撑着手杖离开会场。
“你能不能就是，别来烦我别来找我，放我清净。”
“要清净可以，不过你要自己争取。”
屋子门方打开，还没来得把人关在门外，伴随着密码锁“咔嗒”一声，那股甜腻的焚香气味再次席卷而来，盛老三的手用力横在腰间，他低下头嗅闻着什么。
“两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两年了，没你我过得很开心，煦煦，煦煦！”
小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听到我呼唤的煦煦从房里钻出来扑咬盛汲叙，盛老三似乎早有准备，拉着我转了个圈闪身进入卧室，反手将小狗关在门外。
买煦煦回来的时候老板说它不爱叫，此时的小狗在门外不停用爪子扒拉房门，焦急的朝屋里叫唤。
“王八蛋你关我儿子干什么！”
“谁让你不好好听我说话。”盛汲叙咬紧牙关，屈膝跪在床铺上，我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子中间，阳光的气味和盛老三的香水味混在一块儿，不停地冲击已经被酒精干扰的大脑。
“我跟葛芸云没有关系。”
“你空口白牙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我打给你的电话是她接的，转头对着我撇的一干二净，我要是葛芸云得伤心死！”
“她爱伤心伤心，你想要证据我让季季打包发给你。”
“来来来，我看看是不是冤枉你了！”
还真冤枉了。
盛汲叙原来说过如果我想查监控便查，那晚他手机忘在书房里，而盛老三本人送女儿回曾女士那里，电话就是那会儿打过去的，葛芸云揽着盛老二的肩膀躺在书桌上。
盛汲势腾出手拿手机递给葛芸云，她本是不想接，但脏东西已经按下通话键，她只能捂着嘴飞快丢下那一句然后挂断。
盛汲叙回来拿手机，通话记录早叫盛汲势删除了。
“……我就算是冤枉你了，也怪你没警惕手机还不上锁，还有你敢保证对葛芸云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可是手握剧情的人，他敢说谎试试看！
“不敢，以前有过，跟你结婚就之后没有了。”
”你放屁，结婚之后你还有，甚至变本加厉，你从始至终就对不起我。”
一想到卫汾汾在盛家受那些委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些人说她是包子，有些人说她是恶毒女配落得如此下场活该。
没有人去站在卫汾汾的立场去看这几个在云端的人是如何做恶，也没有人质疑女主角的真善美，我都不敢想她生完孩子之后面对空空的房间该有多恐惧，又该有多失望。
“你连出言维护一句都不肯，不想要，凭什么娶！”
“老娘怀孕生产时候你在何处，想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对着我好想好喜欢，晚了，一切都晚了。”
陌生的情绪在胸口渲开，我一把拂开他的手将人狠狠推在地上，那些记忆在脑海里犹如翻书般过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卫汾汾望着屋外的夕阳长叹一气的背影上。
每每回想，都会觉得心脏被细长的针扎一样，整个人如坠冰窟难以自救。
盛汲叙双膝弯曲反倒朝我跪下，静静听着控诉默不作声。
我最恨这样，沉默能解决问题吗？
“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牵扯了。”
“有，你恨我如此，我也恨你一走了之，我们之间何来没有牵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盛汲叙在使贱招方面真的无人能敌了！
“你耳朵里是不是塞着耳屎没明白，这颗心早他妈八百年就被你作死了，没有任何回心转意的办法，封心锁爱你趁早跟我说拜拜。”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卫汾汾，我也知道那个卫汾汾早就离开了，我和她一起离开的。”
什么玩意儿？
掉马了？和她一起离开是什么意思？
“你……”
“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你真的不会爱我，那我就离开得远远的，再也不来找你。”
好说，我长舒一口气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
“你现在就可以滚，我一定是不会爱你的。”
“你懂爱是什么么就咋咋呼呼的。”门外的煦煦歪着头看自己身边突然冒出来的粉毛，我登时被她吓得蹿回床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
少女双手一摊拉开面板，鲜红的字飘浮在空中。
“任务进行中……不是，怎么还进行呢，我不是都跑路了你们还能继续任务。”
少女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一指跪在旁边垂头流泪的盛汲叙。
“算我求求你壮士，试一试，你就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我凭什么给这种烂菜叶机会啊！”
“是你许愿重新来过的，现在你重头读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倏地我面前跪着的人从一变成了二。
“那谁给卫汾汾第二次机会。”
“你。”
……？
我怎么给她第二次机会，人都死了我怎么给卫汾汾第二次机会。
察觉到我狐疑的目光，粉毛猛地抬头，眼睛里的星星忽而一亮道：
“放过你自己，你本就不是什么孤苦终老的命，不要日日郁结，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求求你了喵，你给他机会就是换我新生啊，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活娘！”
“活娘请你报下期彩票中奖号码。”
粉毛眼里的光一闪而逝，她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
“爱给不给……”
盛汲叙侧头睨她一眼，她双腿一软又跪下了。
“求您了喵。”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我终于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这个系统为什么盛汲叙也能发现她的存在，而且她对盛老三的态度跟对我完全不一样！
“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嗯……”少女犹犹豫豫，目光躲闪不知从何说起，盛汲叙重重叹了口气。
“我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