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没个白月光
谁这辈子还没个白月光了。
卫阅良就是打工人小卫的白月光。
他家在外婆家隔壁,每回回去我玩累在家中不愿出门的时候都是阿良哥带我去爬山摘果,就我们俩,一天的时光飞快消磨,后来卫阅良到城里上高中,他和他母亲搬到我家对门,我在初中部,他在高中部,我们经常一起上学,很多人都说小卫她哥哥真好,还给她带包子,那时候阿良哥真是我人生中的一丝光,但这种骄傲直到卫阅良上了大学,他越发成熟体贴,而我却嫌他整日摆出大人模样好生无趣,关系越来越疏远,再见到他的消息是他去面试途中帮助一个被家暴的女子,却惨遭女子丈夫蓄意报复。
我还记得那时候卫阅良的母亲抱着他面试时候穿的西装在灵堂哭得昏厥,村里来的人都说阿良哥的父母教他多管闲事才有此劫难。
“打老婆是家事,他去管别人的家事可不就是多管闲事。”
“就是。”
那是我第一次对长辈出拳,回家后被我父母好一顿责骂,还挨了爷爷一顿打。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但都没关系,因为阿良哥的父母没有怪我。
他们还说谢谢,搬走之前阿良哥的母亲找到我,她手里捏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枚胸针,那是我很喜欢的电影里的代表好运的瓶子,阿良哥的母亲说:
“阿良一直想把这个给你,他说汾汾长大了,好像不在是他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他不知道该怎么给你。”
我握着那个盒子辗转反侧一整晚难免,最后将胸针别在校服上,那枚胸针跟了我许多年,甚至在面试时候都挂在上面。
如今在这里见到阿良哥,不仅是对这段时间的宣泄,更多的是欣喜,真好,阿良哥还活着,他不仅活着还找到工作了。
我隐去一些对周冉说阿良哥的故事,车辆进入隧道,小周的脸半边隐在黑暗中,他沉默半晌,问道:
“那盛三哥怎么办?”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车门,事到如今,就顺其自然吧,其实周冉也明白,不然他不会删除盛汲叙的联系方式。
至于盛老三在忙什么,那都跟我无关了。
回到城里周冉在我家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人就跑没影,我爬起来开始上班。
单位面临六年一次的复审,人人都如临大敌,我提前结束休假总经理自然不会多说,只是我不在三天而已,为什么赖祥又能站在办公室对所有人指指点点呢?
“他是老人,复审用得着他才提,老板也是再给他机会。”
斓姐拉过我解释,到嘴边的阴阳话又转个弯咽回肚子,我挂上假笑对着赖祥回复:“好的,收到。”
但没说过他能那么整人啊!
接连三天我都凌晨才回家,草草对付几口沾到枕头就一觉到天亮,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小沈更惨,赖祥变着花样的对她的工作指指点点,我都担心她身子撑不撑得住。
“熬不住了,我能不能辞职跑路。”
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我和斓姐人手一杯胡萝卜果汁,小沈奋笔疾书,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手边的文件盒摞起半人高。
“你老公恢复的怎么样?”
斓姐抬手撞撞我手臂,装作思考后摇摇头。
“这段时间太忙了没回家,也没联系。”
“你们真的是夫妻吗?”
“是,要离婚的夫妻。”
没再接斓姐的话我继续处理手头的验证文件,赵天安帮忙做了一部分但是我要逐字审核,要是赖祥抓住其中痛处,扣工资都是小问题,赵天安他们的实习资格会不会再次被审核才是大问题。
期间三姨也来过电话,绝口不提找卫婷婷和高中的事,只是找我问问盛汲势最近如何,他们能不能和盛老二见个面之类的请求,都被我一一打了回去,工作很忙,休息的不够我没精力也没空替他们周旋这些事情。
盛葭葭也给我打过电话,她说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我也只是随口敷衍。
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做好了安排,等审核一过我就提交辞呈搬到b市去,相比起这里,那里才是打工人小卫熟悉的地方。
我想一个人重新开始,不是牵绊着卫汾汾的这些情感,是打工人小卫要独自开始,除了工作我还得做一件事,那就是和阿良哥说清楚。
说曹操曹操便来电。
“阿良哥?”
“汾汾我到城里了,你下班了吗?”
“我这边挺忙还没下班,上次你说还没找房子我替你找了个住处,就在我家隔壁楼,离广场地铁站比较近,租金也很便宜,我把房东信息发给你,你先沟通看看。”
“好,”阿良哥顿了顿,“下班时候需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了哥,我骑车的。”
阿良哥在外面学康复医学的,他考进c市私立医院康复科,最近的工作便是上门为患者做复健指导,我随便打听两句就知道他的患者是盛汲叙。
但没关系,我这回说什么都要跟盛老三划清界限。
下班已经是两点多,我攥着手机缓步上楼,家里灯亮着,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加快步伐上楼打开门,果不其然盛汲叙坐在沙发上,装饰着银色猎狗头的手杖放在旁边,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黑色羊毛戗驳领西装三件套,人模狗样的,应该是从什么大场合回来。
“回来了?”
我合起门无视了盛汲叙的话,当这个人不存在一样,换鞋洗手,到厨房里为自己煮泡面,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我盯着,耳朵却捕捉到重物敲击在地面的声音,盛汲叙的手围在腰间。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不理人,是邻居哥哥太好,引你动了别的心思?”
是嘛,即使周冉不说,只要是他盛老三想要知道的都会知道。
我还是没接话,继续手上的动作,但盛汲叙失了耐心,他用力扯着我转个向面对他,往常温柔如水的眼中泛不起一丝情绪。
“你想怎么样?”
“说话。”
“我们还是夫妻,我不想别人插进来。”
他目光灼灼,我望着盛汲叙攥着我的那只手,苦涩一时涌上喉头。
他不想有外人插进来,可已经有人插进来了。
回身关了火,我主动搂住盛汲叙的腰亲了上去,他随即开始回应,从厨房步步挪进卧室,盛汲叙的衣服早就被我扯乱随手扔在外头沙发上,他揽着我躺在床上。
你是不是和葛芸云有关系了?
这句话很好问,但它有千斤重,压在我心头难以一吐为快,以往都觉得为什么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男女主不张嘴为啥不能有什么说什么,可到自己身上真的说不出来,我没法面对他坦然承认之后的所有。
就这次我只想当缩头乌龟。
“是受什么委屈了,怎么那么凶。”
他伸长脖子哼出一串细碎的shen 吟,先前的矜贵和优雅早就飞到九霄云外,我凝视着身下同样已经乱七八糟的人,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我只是个普通人,会有恨的。”
“那你能不能不要恨我。”盛汲叙眸光潋滟,攀上肩头的手带上一丝乞求的味道。
“不能。”
我咬上他喉结,盛汲叙箍住我大肆动作,连日来的疲累和委屈在此刻到达顶峰,我恨他,恨不得撕开他的喉咙饮他的血,恨他给我这个短暂的希望又亲手掀开。
但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真的对盛老三动过心。
盛汲叙困着我不放一直到五点才松口,第二天我还是得在闹铃的召唤下爬起来去上班。
“去哪里?”还在睡梦中的盛老三惊醒,我抓起外套离开小屋,期间也没有再跟他说话。
“汾汾!”阿良哥动作迅速,只是一晚上就和房东联系好搬进去,他穿着熟悉的运动套装背着包跟我打招呼,手里还拎着一个包子。
“你动作真快,住的习惯吗?”
我快步追上他并肩走,阿良哥把包子递给我。
“挺好的,这里离地铁站很近,我每天走几步就到了。”
挺好就行,我低头小口小口咬着包子,不由地放缓脚步,私心希望这段路能走的再慢点。
“你昨晚回来的挺晚,工作重要也要注意身体。”
阿良哥絮絮叨叨,我一下子被拉回当时读书时候,他也是这么絮絮叨叨,与我说你千万不要偏科,理科不好学文科也繁琐,但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小城去看更大的更为丰富的世界。
“对了,你什么时候让我去看看你丈夫,他对你是不是很不好,你是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快到地铁分叉口时,阿良哥突然拉住我。
“有空吧,最近都挺忙的。”
“月底要不要去爬山,我看了这附近有好几处不错的地方。”
“好。”
我随口应下来,与他分别之后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快有半个月都是这么过的,不管多忙回去的多晚,只要盛汲叙在屋子里等我都是一场场沉默的纠缠,我似乎在通过这样荒唐的方式来宣泄不满和压力,很快就因为休息不好导致有些神经衰弱。
复审的事情也快到了结尾,我和卫阅良约好明天爬山,就算盛汲叙前晚怎么折腾我也得爬起来去赴约。
我们俩坐着出租车到山脚,阿良哥一路上都在跟我说他那个雇主,也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些什么都是中午才回家,他家里还有两个奇奇怪怪的兄弟,还有个自大的女人。
他说的是葛芸云,阿良哥一向看人很准,葛芸云就是很自大,她有信心把控一切,只要是她掌握之内的事情,就没有不如她所愿。
盛汲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可是那个家里很压抑。”
阿良哥伸直双腿靠着车壁叹了口气。
“有时候感觉只有我的雇主才是活人。”
“也不是,都是没生气的人罢了。”
装作没看到阿良哥投来的诧异目光,我起身拎起背包。
“到了。”
生命在于运动,呼吸道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之后我显然精神多了,上台阶的动作也不似在山腰时候磨磨蹭蹭,我和阿良哥站在山头望着从云层中缓慢升起来的太阳,刺眼的光亮穿破山顶的雾将我们二人笼罩其中。
一如童年时候许多次站在山顶的时候。
“阿良哥。”
“嗯?”
他回头看过来,我却意识不到自己的眼眶中早已积满泪水。
“谢谢你。”
“谢什么,你就跟我家里的小妹一样,从小你娘就照顾我,现在我大了,照顾你也是自然的,整天谢来谢去还不生分了。”
感情好,我还没开口他就发了张妹妹卡。
我张了张嘴,没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当过我灰白人生里的一抹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