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城内外
对于经历过明清之变的刘体仁来说，对于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再了解不过，若是他有机会，他同样也会干这种事情，为了自保，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选择，也都有他们各自的法子。
冷笑着，刘芳名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都是说报应……”
一旁的李安却在一旁冷笑道。
“军门，我想通了，两个翅膀，一个不能折。我的部下也有懂水性的，我姓赵的不自私，先从我的军中挑选吧。”
“有如此堂堂水师，何愁不能控江扼湖，使长江为我禁区，令洞庭、鄱阳尽为我内湖，沿江一带城市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可不是，当初咱们离开南京的时候，何曾想到有这一天！”
“哼哼，这忠义军一个个可都是把鼻子翘上天的主，他们眼里那里会有咱们！”
长江水师是受少司马的邀请前来助战的，这一路上攻城掠地也全靠长江水师的炮火犀利，但凡是沿江诸城在水师火炮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想到先前那番自大的话语，李子渊的眉头微微一锁，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而他身边的苏涛，在昨天夜里试图带兵去扑灭大火，这会他已经是满脸灰乌，两眼通红，恼羞成怒的他咬牙切齿地喊道。
“爹，您别气，你说是谁，儿子这就去杀了他！”
想到现在居然开始有人落井下石了，刘芳名更加气恨羞恼，他觉得这火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甚至不一定是明军放的火，肯定是军中自己的人放的火，若不燃这火压根就放不了这么大。
“查出来了吗？”
城墙上的清军盯着城外的时候，无不是想着，这明军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攻城，甚至他们开始担心起来，担心着，明军该不会是想要饿死他们吧！
“攻城的时候，当然用得着你们上岸主攻。可是别以为水师没事了，到时候攻城还得指往水师用他们的那几十斤的重炮去轰武昌城墙那，若是把武昌的城墙给轰塌了，咱们弟兄们可不正好能打进去？再说了，还有岳州、荆州需要去收复，只有如此才能巩固武昌的外围。武昌周围这许多城池现在都在清军手里，咱们还要派兵去扫荡，到时候就得分兵驻守，得了武昌只是第一步，想要站稳武昌，就非得扫荡周围不可，这又岂能离得开水师吗？”
“爹，您是说？说……有人想献城！”
早在来到武昌之前，李子渊就已经得到了通传，知道了城中的那场大火，尽管不知道那场火是怎么起来的，但是他却仍然大笑不已。
张明锦的话让李子渊哈哈大笑道。
也正因如此，受朱明忠的影响，李子渊绝不会在城下耽误那怕一天的时间，在来武昌之前，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一旦主力到达武昌，就立即攻城，当然，在攻城之前士兵们需要休整一两天，毕竟，攻城需要他们以最充分的精力投入进去，像朱明忠在通济门那样的血战，根本就是拿全军作为赌注，对于把军队视为根本的李子渊自然没有他的那个魄力。
他们上了船之后，众人自然不再像先前那样发着牢骚，而向李子渊行了礼，然后方才以平稳的口气询问道。
在听说衙门外被人写下这么一句话后，刘芳名并没有觉得的恼怒，他本身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害怕别人说他是汉奸，也不害怕遭报应，但是却不愿意忍受这样的侮辱。
“有人是想拿咱们爷俩的脑袋去换他们的富贵，这些个杂种，他们以为我就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赵继全刚一提及两淮盐场，周围便有人抱怨着最近几个月来盐价涨的高，把盐价高涨全都归于江北对淮盐的把持，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的时候，李子渊却是神情凝重的看着远处，看着那些忠义军的长江水师战船。
“朱军门的水师确实威武，待咱们夺了武昌，便在这武昌大造兵船，到时候咱们不但要造这十六门炮的蜈蚣船，还要造二十门、三十门的，以湖广的富庶，想要办水师，还不是轻而易举？”
武昌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李子渊的话声一落，那边赵继全则抱怨道：
孙安明是忠义军长江水师左翼领队翼长，曾是赵继全的下属，这会见他从这里经过时，连个招呼都不打，自然引得赵继全一阵不满。
刘体仁有些无奈地说道。
赵继权的话顿时引得一阵付和声，当年他们在后劲营的时候，从未曾想过到今天，而在离开南京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但是现在，他们一个个却都是军中将领，这又是何等的威风。
“你先这么办……”
张明锦在一旁嘿嘿笑道：
本本看似奄奄一息的刘芳名，这会说话的时候，看似连着，但却喘着粗气，站在床边的刘体仁，连忙上前说道。
“军门，水师这回打到武昌，估计该没他们什么事了吧。弟兄们这阵子成天坐在船上都闷坏了，该让我们上岸逞逞威风吧？”
毕竟，他的目光从来都不是武昌一地，当然他不会会希望寄托于围城上，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早在江阴的时候，他就从朱明忠的身上学到了一点——夜长梦多！
这时围观的人哗的一声作鸟兽散。随后苏涛便命人四处查探到底是何人烧的粮，同时又命人静街，所有百姓一率不得出屋。而此时，整个粮仓的所有房子和其中的米粮仍然在燃烧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仓中的粮食必定会化为灰烬，对于守城的一方来说，没有了粮食，才是最让人心恼的地方。
谁都不知道，这城还会围上多少天，谁也不知道，这城能守上多少天，但是那城墙上的宁夏镇的兵卒，瞧着城外越来越多的明军时，那脸色却变得越发的苍白起来，没有了粮食，这城还能守得了几天？
李子渊抱拳说道。
“当真是见了鬼，说是那火就像是仓仓都有人守着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着了起来，这军里头，都传着是鬼打火。”
刘体仁惊恐的看着父亲，他先前压根就没往这边想。
“没法子，谁让江北有钱，那两淮盐场在朱军门手里头，别的不说，单就是那盐，一年就是几百万两银子，有了银子自然想弄多少红夷大炮就弄多少红夷大炮。”
“有如此堂堂水师，何愁不能控江扼湖，使长江为我禁区，令洞庭、鄱阳尽为我内湖，沿江一带城市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先是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然后刘芳名看着儿子说道。
随后刘体仁宣布了他们的罪状，火是因为他们在营中喝酒，碰倒了油灯引起来的，至于那井绳朽断则是因为粮库官不称职，未能每日查验，所以才导致井绳腐烂，这样的罪名自然是活不下来了，按军令当斩。虽说那十几个兵卒不住的喊着冤枉。可是却还是麻利的被砍了脑袋。
“这孙安明什么玩意，当年在爷手下的时候不过就是一伙头兵，见着老子可是得下跪的东西，现在到是得瑟起来了！”
轻声对着刘体仁叮嘱一番，随后，刘芳名又说道。
不用问，所有人都很清楚，没有了粮食，这城自然是守不住了，问题就是能守多少天？还有就是明军什么时候攻城？
李安的话让李子渊的眉头微蹙，但随后却笑道：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鬼打火！
当初离开南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可都是光杆，手下的兵卒大都被朱明忠给拉走了，那时候，他们一个个无不是唉声叹气的，唯恐又从官变成了兵，何时想过会有今天这般出人头地的日子。
对于潘子钦来说，他所需要的只是完成任务，至于西征军能不能攻下武昌并不是他所考虑的，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配合对方作战，不过尽管对李子渊极为不满，但他仍然会尽可能的帮助其攻克武昌。
“滚开滚开，都滚他娘的！”
而那些大米烧过的灰烬落在地里之后，就是庄稼地里最上好肥料，来定这武昌城外的水稻田，定会有一场大丰收，不过这似乎与城中的百姓没有多少关系，顶多的也就是一些有生意头脑的商人，悄悄的花银子买下了粮库里的灰土，毕竟那些大米烧过的灰烬，才是上好的肥料，是能卖银子的，只要这城门一打开，就能高价买给附近的农家……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李子渊笑笑挥了挥手，
第二天，大火还在那里燃烧着的时候，整个武昌城里头都传遍了，放火的是汉人。
字是拿毛笔写的，一个字足有一人大小，写在白色的砖墙上很醒目、很显眼，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就传遍全城。而刘体仁看到墙上写着的标语时，脸色瞬间就变得蜡打了一样。
对于李子渊的这个命令，潘子钦自然不能够拒绝，毕竟李子渊说的很清楚，攻取岳州是为了阻止洪承畴派来的援军，这同样也是在攻取武昌的范围内。
离开南京！
“狗屁，这天底下要是有鬼，你爹我早就死了……”
次日早晨，各营主将齐集李子渊的船舱中，同样出于后劲营的张明锦一上了甲板就叫道：
用这句话来形容忠义军恐怕更为合适吧！
“忠义军的水师走了，咱们不还有水师，我料定此战之后，那洪承畴必定会建立一支水营来和我们争夺长江、洞庭，所以咱们水师必须要进行加强，要有多浆的大船，可以装载重炮和大批士兵，也要有机动灵活的多浆小船，便于冲锋陷阵。因此，今后要从陆师中挑选勇敢的懂水性的弟兄到水营中去。陆营和水营好比咱们的左右翅膀，缺了一个就飞不上天了。”
“军门，我就是老粗，只知道用蛮力，这行军打仗，还是您在行，看来这水师，还真能派上大用场。”
当天下午，就在那粮仓里的火还在那里燃烧着的时候，在总兵衙门的大门前，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兵卒被缚在木柱上，他们无不是垂头耷脑，实际已经奄奄一息了。而衙门前同样也挤满了各营的官长还有兵卒。
在刘体仁来的时候，被那呛人的烟味呛的都喘不过气来的刘芳名问道。
这场火烧的好啊！
赵继全眯着眼睛哼了一声音，似乎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
“爹，若，若是这样，这，这可怎么办？”
“能有今天固然是想不到，可是，军门，咱们如今是飞黄腾达了，可想靠这水师控江扼湖却是绝无可能，就咱们这些小船，又岂是忠义军水师的对手？”
“这常言说的好，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次之。我们这一路来，清虏上下早被我军吓破了胆，加之这宁夏镇兵卒皆是北人，其到江南之后，因水土不服，军中半数兵卒皆为痢虐伤损，目前士气极为涣散，谁再肯卖命守城？若是想攻此城。只须以放崩法攻城，待到地道挖成，然后火药一响，这武昌城自然也就破了，无须大军攻城。不过为了避免清虏援军增援武昌，我准备另派遣偏师攻取岳州，岳州扼守洞庭江口，若岳州在我军之手，那洪贼自然不能增援武昌，如此一来，武昌必然可以轻下，所以我希望提督能派遣水师助我攻取岳州，不知提督以为如何？”
没错，就是汉人！
“他们有得意本钱，你瞧这次忠义军水师派来的战船，十六炮的多桨大船6艘，十炮的多桨船十艘，这可就是两百门红夷大炮，再加上二十艘多桨快船上两百多支佛郎机快铳炮，人家一只水师，便顶得上咱们整个水师了！这年头凭的是什么？就是实力，人家力比人强，自然瞧不上咱们！”
这一场大火，非但烧掉了刘芳名的粮草，同样也烧掉了其据城死守的可能。若是换成其它人，估计会命令大军围城，但是李子渊却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会在武昌浪费太多时间。
赵继全瞧着船上的那人这副无礼状，立即愤愤不平的嚷嚷道。
在坐船于江中下锚泊定之后，李子渊立即命侍卫分头传令，水陆众将明日来船上部署分兵攻城，随后他便站在甲板上观看庞大的水师阵容。在九江出师时，战船绵亘于漫长的江面，如今拥挤在一起靠泊，益发显出多得无法计数，不觉间，李子渊只觉的一阵激荡，不无豪迈地向身边的几个亲信说道。
就像当初在南京，那清军为何会试图用缓兵之计麻痹国姓爷，不就是为了等待援军吗？如果不是朱明忠冒充援军，诈开了南京城门，然后夺下了南京城，恐怕这场北伐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刘芳名的粮草没了！”
“李军门，不知这回武昌攻城，军门有何计划，到时候我水师如何配合贵军攻城？”
毕竟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在侮蔑他，是踩在他的脸上撒尿，这字都写到了衙门大门上了。
因为那仓中的火着的太过怪异，都没见着人，只见着了火，那火就像是有人在那里点着似的，一间间的接连起来的，这样诡异的火，在寻常兵卒嘴里头，自然成了鬼打火。
非但这么传着，甚至就连同总兵衙门口最显眼的一面墙上，不知是谁用写了一句话。
这长江水师是何等堂堂，恐怕就是郑王爷的水师也无法与其相比，毕竟郑王爷的水师大都是海船，而这忠义军的长江水师却都是江船。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刘芳名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以至于在长达几个时辰里都没有见人，也没有说话，甚至不需要人通传，他也知道这粮仓被烧了。
他的话声一落，那边赵继权便笑道：
八月二十一日，李子渊率领主力终于抵武昌，数千艘大小不一的战船，顿时布满了武昌城外的江面，从汉阳直至的汉口镇一带的江面上，战船密布，东眺西望，几乎看不见尽头，单瞧其盛况，甚至不逊于当初郑成功北伐时于南京云集的十余万北伐大军，尽管相比于郑成功的船队，这些船大抵上都是小船，可虽是如此，仍然让城上的清军为之惊恐不已。也让他们知道，明军恐怕很快就要攻城了。
“这水师是能派上大用场，可那水师可不是咱们的，不定咱们这边把武昌拿下来，那边他们就回安庆了，别忘了，少司马只是请他们帮咱们打下武昌。”
另一边站着的李安却一旁说道。
听爹这么一说，刘体仁立即意识到了危险，连忙惊声问道。
十几个脑袋，随后被挂在了衙门前，可是那大火仍然燃烧着。大火整整烧了两天三夜，在大火燃的时候，那白色的粉灰漫天飞扬，家家的屋瓦和院子里都沉下厚厚的一层白色粉末儿。明火熄灭以后，未燃尽的粮堆仍然在夜里透出灼人的红光，整个武昌城里都弥漫着一股馍馍被烤焦了的香味儿。一场骤来的暴雨彻底浇灭了余火，洗刷了屋瓦上还有那树叶上的灰粉。
正说着，几名穿着红色军装的官佐上了船，领头的是忠义军长江水师提督潘子钦，他是漕帮出身，虽说与李子渊等人没有旧怨，但是因为知道李子渊是叛将出身，对其自然也是不假以颜色，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左右两翼的翼长，左翼领队翼长孙安明因为是忠义军老兵出身，对曾经叛出忠义军的李子渊、孙兴平，王教全、赵继权以及李安等人，自然是满腹的不满，那脸上更是带着些愤愤之色。
“杀了也没用，这放火的不止一个人，但这人的的位置肯定不高，他烧粮不为其他，就是想乱咱们的军心，我估计，接下来，肯定有人想要找机会献城，毕竟没有了粮食，这城肯定是守不住，这武昌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了，即便是这粮仓没烧，估计，一打起来，不定还是有人会献城，现在这粮食没了，人的心思就活起来了，到时候，那人肯定会站起来串联他人，到时候肯定有人为自己的身家，开门献城，到时候，咱们爷两的脑袋，就是他们晋身的功劳！”
攻城者，最忌讳的就是日夜围城，如此只会夜长梦多！谁知道久拖不下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这件事，先这么办，先把人心暂时稳下来，至于其它，还得再看看，你放心，咱们刘家的脑袋，绝不能成为其它人的垫脚石！”
心底这般寻思着，李子渊突然笑道。
“杀？”
李安的话音刚落，忽见一艘多桨炮船挂着忠义军的红底大明旗，徐徐驶了过来，船上的忠义军水兵，不时的吼叫着让前方的船只避开，其实不需要他们喊，周围的船只看到这艘大船时，无不是纷纷避开，那船身高达丈许，船长十余丈。船舷可以清楚的看到数门红夷大炮，而在船尾一名忠义军水军的军官，一动不动的立于那，在经过李子渊的座舰时，只是略微转一下头，全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若是想要坐稳武昌，就非得大办水师不可！
“那能查出来，”
就在一些兵卒甚至已经想着，估计要不了几天，估计就是开始杀城里的百姓，然后吃人肉充饥的时候，这江面上的船更多了，整个江南，几乎都被江船填满了，明军的主力终于到了武昌城下。
“这是有人故意放的火，而且还是咱们自己的人，外人，外人放不出这样的火来，他们是怕，是怕老子在这武昌城里头守下去啊！”
几天后，一个可怕的“谣言”在城里头到处传播着——城中断粮了！不过，这个消息，似乎也不需要传，也不是什么谣言，谁都知道，这粮仓被烧之后，这城里头肯定会断粮。这城中的粮价自然也跟着一日三番的涨着，待到米价涨到每石十几两的时候，就有消息在城里头传了出来，有百姓因为粮食太贵，吃不起粮食，饿死于家中的消息来……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提督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