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江上
直到几个时辰之后,身在船上的朱明忠依然有些恍惚,这一切来的委实太过突然了,以至于直到现在他整个人还是沉浸在那种莫名的伤感之中。
而对于朱明忠来说,他需要一个人协助自己管理江阴的民政,至于钱磊,那人太过油滑,毛遂自荐的是他,想要卖主保身的也是他,用这样人为自己帮自己看守,那就引狼入室。
之所以会说这句话,同样也是因为师兄曾提及——这吴友才是个官迷。对于年过四十的吴友才来说,他自然不甘心为一小小军中书吏,现在虽说只是小小的县令,但在他看来,这只是开始。
看着九妹的这般表情,董酉姑的思维在这一个瞬间变得有些混乱。
仅仅只是因为不过才几岁的纳兰是最合适的剽窃对象?还是因为感伤自己孤苦伶仃身处这个世界的身世?
“印山,这江阴诸事,不知你可有何良策?”
哎……
吴友才的话,让朱明忠一愣,似乎从自己见到他的那天起,他就没怎么有过正经的时候,就像自己说有个江阴知县的位子给他的时候,他回答的倒也干脆。
是吴友才。
“封侯为我意,但愿天下平!我去!”
“良策倒是没有,不过馊主意倒有一个!”
回头看着嫂子,郑灵的眸中闪动着此许心痛。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为什么会写这首纳兰容若的《浣溪沙·残雪凝辉冷画屏》?
“九妹,这首‘浣溪沙·残雪凝辉冷画屏’是何人所作?”
江南招讨使,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吗?
侧身坐于窗边的郑灵,只觉得心中酸酸楚楚,她的那双明眸巴巴的望着舱外,望着远方。
正是如此……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今朝!正在今朝!
区区几字的改动,便彻底颠覆了戚继光的原话。倒也让朱明忠对其印象颇佳。“若个书生万户侯”,这才是真正的汉家儿朗!
对于他的这种看似“离经叛道”的言语,来自21世纪的朱明忠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他笑着问道。
“妹妹,这词到底是何人所作啊?”
吴友才或许是个官迷,可他是汉人啊!
“目下江阴知县虚席以待!”
想到这朱明忠看着吴友才,师兄推荐他时说其是腹内有乾坤的可用之才,也许可以问问他。
对于见惯了诗词中的那种哀而不伤,隐而不发的董酉姑,反而更容易被这样痛彻心扉的凄绝之美打动。闭上眼睛仿佛依然能看到写词人在那一片断肠声里,落泪伤神。
“是,是……”
此人是师兄朱大咸的朋友,原本为郑家军中的不为人重的书吏,来见郑成功之前,师兄向自己推荐了他。在自己去见他的时候,这个吴友才表现的倒也利落,在他接到信后,自己只说了一句话,便立即收拾行囊上了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朱明忠的那一句话。
那种共鸣似的伤感又一次在朱明忠的心底闪动着,当一切都放松下来的时候,他想到了远在三个半世纪之后的亲人,那种无亲无故的孤苦伶仃,让他的心底闪过一阵阵忧伤了。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握着妹妹的手,看着目中含泪的妹妹,董酉姑轻声问道。被嫂子握着手的她,抬起头,看着嫂子目中的关切之意,吱呒着说道。
吴友才的话让朱明忠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长叹道。
正在失神怔忡的时候,董夫人走了过来,见九妹这般失神模样,便拿起了一旁的那张纸,纸上写着一首词,字是极为工整的楷书,作为礼部侍郎董飏先的侄女,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她一眼就看出,这字还太欠火候,顶多只是蒙学孩童的水准,但词……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爸、妈……
半晌,董酉姑看着与她极为亲近的小姑子静静地说。
“断肠声里忆平生……嫂嫂,你说他的身世当真那么凄苦吗?”
何必为其它所牵绊?
如果他仅仅只是官迷,恐怕在十几年前这位崇祯年的进士,就已经出仕满清了,毕竟满清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招揽前朝的士子,不过南方士子却极少参加满清会试,这从顺治三年丙戌科会试所取400名进士多为北人即可知一二。而他甘愿为郑军书史,也不愿为满清之官,仅此一点,朱明忠便能放心的把江阴交给他,而不至于担心被人卖了。
月光下,郑灵的声音里有一种淡淡的伤感,朱唇微咬,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写这首诗朱明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忧伤的表情。一时间那眸中的泪水居然朦了眼睛。
馊主意?
“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看着小妹听到这句话时那满面的羞红,董酉姑忽然觉得这么问似乎有些多余了。
“大展鸿图?”
恰在这时,身边的恭喜声,让心情方定的朱明忠回过头来,看到一位穿着件粗布儒袍,在江风吹拂下,那削瘦的身形于袍下尽显的中年人,虽说他的身形削瘦,面带些许皱纹,可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有了这个身份,自己就能光明正大招讨江阴周边诸城,然后征收钱粮,招募士兵。当然这么做是为了供应大军的军需,十七万大军每天所需要的粮食都是天文数字,尽管船上带有大量的粮草、物资,但郑成功更需要解决钱粮的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吃山空。
男儿不正是要建功立业吗?
对,没错,正是如此!
心惊地转过头来,看到是嫂嫂,再看着嫂嫂手中的纸,郑灵的双眼微垂望向无声流淌的江水。
入了夜,江风徐徐吹进舱内,水声沥沥传入耳中。
喟然长叹后,不知道怎么了那股莫名地有一种刻骨的惆怅,再一次涌上了她的心底,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立于船艏的朱明忠,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的一面,他闭着眼睛,想让那猎猎的江风把这伤感吹去,同时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
神情也变得有些忧郁。
面对朱明忠的询问,吴友才抚了下胡须,然后地笑道。
“恭喜将军掌一地之军政,从此镇台一方、他日必可大展鸿图!”
“哦?是什么馊主意,说来给朱某听听!”
“难啊,且不说其它,就是现在江阴现在百废待兴,诸事操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