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方锦秋一直都没有什么胃口，特别是在这种西式的婚宴上，虽说是自助餐，可菜式几乎全是冷的，锦秋根本不知道该吃什么。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追求新奇玩意的女孩，可眼下偏偏就盛行这种的宴席。父亲之前为了顺应潮流，在宴请宾客的时候也曾举办过西式酒会，厨师还是父亲花重金从洋人会所那里专门请来的西洋大厨。方锦秋一开始还充满了新奇感，为此兴奋了好几天，后来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西菜讲究个形式，对于她来说根本吃不饱，幸好每次都有他在，他留过洋，知道这些花哨的东西怎么吃，那个时候都是他在一旁悉心地照顾着她，锦秋根本不用亲自动手就能吃上合胃口的菜式。

    方锦秋此刻手里正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只有一朵孤零零的西兰花。眼睛却很认真地盯着面前铺着白色餐布的桌子，因为那上面布满了丰盛的食材，品种繁多得让人眼花缭乱。餐桌上竟然还有好些是锦秋从来没有见过的新菜式，方锦秋缓慢地移动着脚步并仔细地分辨着桌上的食材，终究还是因为没有什么胃口，所以迟迟不肯动手，仿佛光是看看就饱了。

    突然，她感受到面前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她这边直直地压过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他！

    方逸帆那张俊美得仿佛是雕刻出来的脸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方锦秋的面前。精致的五官，漆黑的眼眸，虽然紧紧的抿着双唇，不苟言笑，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凶像。但，没错，就是他！一个优雅高贵，无可挑剔，足以让人瞬间沉沦的男人。

    有了之前的思想准备，方锦秋只稍微楞了一会儿，便已调整好情绪。面上看似波澜不惊，但一张口语气却是又急又快：“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后为何不肯回家？甚至不给家里捎句话？你真不打算回家看望爹和娘了吗？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还会离开么？”

    面对方锦秋一连串轰炸式的提问，方逸也不作声。他十分强势地夺过方锦秋手里的空盘子，自顾自的朝其它餐桌走去，只留下方锦秋一人木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除了叹息就只剩下无奈。

    没多大会儿功夫，方逸帆就端着一盘子菜肴来到方锦秋面前，他一把拉过还处于游离状态中的锦秋，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到餐桌前，将她强行安置在座位上坐好后，才把手中的盘子“啪”地一声置放在她面前。

    锦秋也不去在意他的无礼，她看着眼前的盘子，里面居然都是她爱吃的食材。她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真难得啊，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他依然还记得她爱吃的菜式。

    她抬起头来，盯着眼前的男子再次耐心的发问，这次语气也不急了，甚至还带着一丝关切：“你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么？我问你话呢！你这次回来还会离开么？”

    男人英俊的脸庞依然很冷漠，他低头盯着眼前的女人，原本冷峻的眼神逐渐变得热烈，他贪婪地从她深邃黑亮的明眸看到她光滑如丝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她红润的双唇上就不动了。锦秋仿佛是中了邪一样，竞对着男人嫣然一笑，这笑容像毒刺一样瞬间刺痛了男人的眼睛，他慌乱的挪开灼热的眼神赶紧望向别处。

    锦秋的目光依旧紧紧地追随着男人，她发现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在最后一刻硬生生的咽回去了。最后，他像是生气一般恶狠狠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便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

    方锦秋看着他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地摇头叹气。她低头看着盘里的美味佳肴，优雅地用叉子插起一小块她最爱的红酒鹅肝塞进嘴里，刚嚼了几口便顿觉索然无味！

    婚宴上的菜和家里张妈做的菜还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徐家请的厨子虽然是当地声名远播的法式大厨，这些菜也是由大厨亲自做出来的，听说也准备了许久，看上去也十分高级精致，可就是没有张妈做的和她胃口。张妈的手艺那真是绝了，这么多年下来都把锦秋的嘴养刁了，锦秋在外面就从来没有吃饱过。

    锦秋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发现很多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落座开始用餐，即使是没有用餐的，手里也端着一个高脚杯，里面鲜艳欲滴的红葡萄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诱人的光芒，突然就让人萌生了想喝的念头。

    锦秋忍不住起身走到酒水吧台那里，跟酒保要了一杯红葡萄酒，她端起高脚杯，饶有兴致的轻轻摇晃起来。记得某人曾经跟她说过，葡萄酒在喝之前要这样轻轻的摇一摇，待葡萄酒和空气充分接触了才好喝，他说这叫醒酒。锦秋其实并不喜欢喝洋酒，总觉得有一股子酸气，没有咱们中国用粮食酿出来的酒好喝，香气扑鼻，纯净透明，喝起来回味无穷，甘甜醇厚。

    就在锦秋认真摇晃酒杯的时候，手里突然一空，酒杯就被人夺去了。锦秋抬头定睛一看，竟然又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方逸帆就已经来到她身旁了。

    方逸帆面色异常冷峻、语气十分凶狠的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大白天的喝什么酒！要是喝醉了怎么办？家里的下人都死绝了吗？也不会叫个佣人出来陪着你！”

    锦秋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子对她说出这样的重话来也不气恼，相反还莞尔一笑，语气故作轻快地说：“哟，真难得啊…方大公子总算肯正儿八经地跟我说句话了？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呢！”

    方逸帆听到这样讥讽的话也不着急反驳，他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锦秋突然就没有了戏谑的兴致，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悄声无息地陪他一起站着。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枝头上的树叶轻微的颤动着，发出“唰唰”的声音，有一两片已经枯黄的树叶随风起舞，它们在空中旋转了好几个圈儿后才悄悄地落在地上，好像一双黄色的蝴蝶上下翻飞，若影若离。两个人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不为所动，依然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是生了根一般。

    许久之后，方锦秋像是梦呓一般呢喃细语到：“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以为我可以从此忘了你！”

    方锦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极小极小的，小到连她自己都怀疑不曾说过一般，可是站在旁边的人还是听到了。他全身上下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他艰难的转过身来看着方锦秋——这个让他时时刻刻，魂牵梦萦，几近疯狂的女人……兴许是因为要来参加婚宴的原因，女人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西式长裙，脸上薄施脂粉，眼如点漆，清秀绝俗。她不化妆的时候本已经清雅灵秀，今日稍加打扮愈发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方逸帆艰难的移开视线，他把头撇向一旁再也不敢看她了。她是他戒不掉的毒，他怕自己会受不了诱惑，想要得到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