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暴君之怒（下）
一名远远强过他的实验体最终被匕首贯穿了心脏。换来的代价却是自己的小腿也被重伤。
“算了，我就快死了，明明毁灭掉你和不毁灭掉你，都是一个结局，但你没有放弃我给你的机会。”
那个少女为何要将弱点告诉自己。又为何会是以鲶鱼的故事为开端。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身来，抚摸着阿卡司的脸庞。
在这一场战斗中，阿卡司将自己的一切都发挥到了极致。
没有以往的戏谑，就像是姐姐对弟弟说，你一定要更努力的学习一样。
但战斗开始的时候，阿卡司却感觉到意外的适应。
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蓝色的眼睛光芒黯淡了许多，但依旧有些微的亮光。
“阿卡司，我认同你了，你要永远记住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将来或许有人会发自真心的爱你，但至少到现在，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啊……才是那条鲶鱼。”
她接受了自己的剧本，活着便是为了测试那个一头银发的少年。
早些时候唐索野想着，这个世界只要能跟阿卡司在一起就好了。
或许是羲和，或许是比羲和还要可怕的存在。
耳边的潮汐越来越清晰，像是呼唤着谁归去。那本是人类无法听懂的语言，可阿卡司却能够听懂，那是他的女孩在渴求着他摆脱死亡！
这一年间，阿卡司也想尽办法在搜集所有对手的资料。
是一个疏忽，或者是属于自己的剧本，便是这么要求的？
七号看起来更像是自说自话。
因为那个对自己最温柔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与爱人，正在慢慢的死亡。
这场战斗到了最后的阶段，这些怪物们终于没有了任何计策可言，开始了无差别的乱斗。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临死之前，七号说过的那些话。
不能开口说话也好，或者能力被夺去也罢。
记忆中的自己，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屈服，他爬了起来，回忆起了七号曾经说过的那段话。
但最可悲的是，这些表现正是那个“主人”所期待的。那个神秘的至高存在，算计到了七号的种种性情。
这个世界曾经是温柔过的，自己许下的心愿，都一点一点的实现了。
怪物们的级别都与此前战斗中遇到的截然不同。
阿卡司是他们之中最弱小的那个。
第七场笼中斗。
骤然间被羲和勾起的那些回忆，让元雾陷入极大的罪恶感里。
他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种相遇，造就一个个故事。
来完成所谓的“进化”。
她仿佛是一个知晓剧本的人，想要给他剧透，却又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预警。
血泊之中，巨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生存与死亡的转变之中，阿卡司终于在两道声音之中，再次唤起了记忆。
他没有愤怒和喜悦，其他的情绪便更为浓烈。
后来真的就与阿卡司在一起了，两个人就像是固定的搭档。
让羲和意外的是，这股微弱的念力波动居然来自一个不该具备暴君血统的少女？
许多年后，他都不知道，那个强大的女孩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面对这些怪物，阿卡司的速度没有任何优势。
他能够感受到一剑斩下来后，天地崩裂的恐怖。
原来命运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今日的一切铺垫。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成了第二堡垒的进化区分部最强的组合。
那么七号呢？
而直到今日的遭遇，听到了羲和的话语——
因为这场笼中斗的开端，便是七号一剑斩杀了两个夺冠热门。
无法流出眼泪的眼眶里，依旧蕴藏着盛怒与悲伤。
这六个人随便一个拎出来，实力都在他之上。但却并非没有胜算。
可如果六个人一起，那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一天也让她等到了，就像阿卡司说在红莲地狱时说的那番话：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唐索野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施加在自己身上。
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可那些话语却就是没办法说出来。
为了让他们有活下去的意志，为了让他们喜爱这个世界。
轻微的悲伤就能让他流泪，轻微的恐惧就能让他颤抖，轻微的负罪感就可以让他愧疚。
她是一个连“真实的活着”都无法办到的可怜虫。
唐索野想着，要是能够和阿卡司一起自由的活在外面该多好啊。
阿卡司不知所措的看着七号。
便该赐予他们正常人类所拥有的那些东西。
终有一天会让你所面对的世界，对你温柔起来。”
就像是怪物中的一员。可即便如此，这也是阿卡司经历过的一场最为惨烈的笼中斗。
因为自己发狂之后，笼中斗里最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点隐隐约约的火红色，从阿卡司的发心深处……开始慢慢的扩散。
这个没有名字的女孩，却给自己的兵器取了名字。
阿卡司一直很珍惜各种相遇。
伊甸之鹿的血清的确极为稀有，可自打一开始，羲和的眼睛里就没有过唐索野。
她才是这个战场的女武神，这个世间无双的怪物！
也因此他没有任何的错愕。
或者她早就将自己当做一把兵器。
但在这里他们之中只能够活一个，用七号的话来说，这些都是鲶鱼。
速度，力量，乃至算计。
第七次笼中试炼，是阿卡司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试炼。
像是只要足够悔恨愧疚，眼泪就能够洗刷掉那些罪恶一样。
她就想叫出阿卡司的名字。
阿卡司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如果回到过去，他还是会保护唐索野，带着她满世界流浪。
他一直不明白，组织为何始终不将自己的记忆抹去。
为了让他们展现出极限的暴怒或者其他的情绪。
愤怒难过，亦或者解脱释怀？
可是这样的日子经历久了，便还想要更多。
也许因为相比其他的测试品，她有着过于强大的力量，让她有资格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最顶层的邪恶。
“这把剑叫龙玫瑰，我没有名字，我只是生下来就注定做鲶鱼的一个倒霉蛋罢了。
直到最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七号的生机就将灭绝。
她不敢对阿卡司说太多，害怕高高在上的神明，那个名为“主人”的存在，将阿卡司抹去。
梦境也好，幻觉也罢，随着意识的恢复，那个名为七号的，带着龙玫瑰的女孩，彻底的消失。
阿卡司。
阿卡司的记忆里，她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对阿卡司来说可真是无比绝望的局势。
与此同时，耳边隐隐约约的，泛起了淡淡的潮汐之声。
但唐索野不管这些，她就是不断地呐喊着，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对神明传达最后的一个愿望。
遇到唐索野，则是彼此之间自我救赎的开始。
七号她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测试自己。
“我的弱点啊，我挥舞巨剑的时候，无坚不摧。我杀死敌人也只需要一击。
还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可都来不及问。
以在生命的最后，剧烈的燃烧！
可他们都明白，这种罪恶根本洗刷不掉。
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足以救命的野草。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就非得露出一副天意难违的表情吗？
唐索野这么想着，越发的感觉到不甘心。
时间似乎再次统一。
明明小腿已经受了伤，他却爆发出了生平最快的一次奔袭。
她的挣扎剧烈起来。
但因为这么一个存在，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遇到唐闲，似乎是各种奇遇和自由的开端。
一旦没有了速度，这个严重偏科的实验体，就变成了最为弱小的存在。
她的双目死死的盯着阿卡司，嘴巴依旧一张一合，默默的念叨着无法说出口的话。
那股恐怖的威压，就像是空气忽然变得笨重。
……
可他也同样确信……七号眼里那股愤怒与悲伤是如此的真实，七号就像是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阿卡司就像是被忽然被骂醒。
……
只要能够离开进化区，只要能够获得自由，她愿意牺牲很多东西。
自己并不是在过去，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像是一个孤高的王，即便是将其放在这群怪物里，她也显得鹤立鸡群。
“接下来我会使出我最强的一剑来终结你，算是祭奠我们这些日子来的短暂的友谊？”
昔年死去的人，和如今活着的人，早在这些年里，化作他了灵魂里的一把柴——
人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办法孤独的活着的。可将来你还能保护谁呢？
明明没有任何分贝上的起伏，却就是让人觉得震撼。
她只能在临死前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的自己，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真实的。
仿佛女武神在汇聚着神圣的力量，阿卡司难以想象在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如此强大的人类，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狂暴起来。
但在我使出最强一剑的时候，过于巨大的力量，会使得我没办法转向哦。”
二者之间的力量差距，如同江河与海洋。
“你可以选择在与我一同战斗的时候，在背后保护我。”
再后来，神明或许听到了自己的愿望。
阿卡司快要死了。
任何一个放出去，都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存在。
而很快自己就会死去。
无论什么样的任务，都能够很快的完成。
这样的事情进化区做过很多。
这个试验区的霸主级别的七号，最终被当年的自己一刀刺穿了心脏。
恐怖的斩击即将袭来。
好比那个名为奎托斯的暴君种，便有着一个被捏造出来的家庭。
很多年前，她见过二十一号死后，二十号失魂落魄的样子。
只是这一切，都是剧本化之后的精心编排。
“是你么？”
见识到了奎托斯的愤怒之后，进化区首领羲和就开始认为，要勾起暴君种最为炽烈的情绪，便需要让他们付出感情。
所以羲和皱起眉头，看着唐索野。
只是见证了阿卡司从零到有的这个过程后，七号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
这些话如果放在往日里，阿卡司毫不怀疑七号会用一种轻蔑的，玩世不恭的语气说出来。
看看你那副怯懦的样子。
人类总是贪心的。
她不甘心的嘶吼着，如同嗓子沙哑之人的呐喊。
阿卡司艰难的呼吸着。七号垂落着长发，佝偻着身子，等待着死神将自己带走。
正是预料到了这些真实的表现，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引爆阿卡司内心的悲悯与愤怒，她才得到了这样的剧本。
百兽藏麟的压制是极为强大的，羲和感到难以置信，这个弱小的少女，是因为渴望着拯救阿卡司，在变得更强么？
他做的任何事情，都顺风顺水，遇到的任何难题，都轻易化解，很羡慕吧？但我们也很了不起的哟。
这些算计能够极大地加高生存率。
羲和注意到淤泥人的行动变慢了一分，只是很小的一点阻力。但的的确确，他看到了有某种力量在拉扯淤泥人。
阿卡司也总是很温柔的安慰着唐索野。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七号嘲弄的声音：
就像是一年前被七号轻易击败，做完这一切准备的阿卡司，好不容易淘汰了一半的对手，却最终不得不面对剩下来的那些——怎么努力也无法匹敌的怪物们。
可不远处那个就将死去的人，根本是听不到这一切的。
尽管其间不乏实力远在他之上的存在，可约莫一年前，他就与七号交手过，早早的见识过这个世间最顶峰的实力。
这一切不过都是进化区编写的剧本。为的便是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杀死这条鲶鱼，让自己有着极为愤怒的情绪——
当年的自己，也很奇怪，明明是死敌，却就是不讨厌这个强大的女武神。
短短的几个回合之后，七号站在一地的血肉和脏器前，神情怪异的看着阿卡司。
她想要阿卡司活下去。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到最后还是流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你告诉我这个，是要做什么？”
这种几十个人在一起乱斗，最终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的试炼，前期选择一个盟友也至关重要，哪怕这个盟友到最后也会成为敌人。
可那些声音却就如同晦涩的潮汐声，远方的海浪拍打在岩石上，只是没有任何含义的悲鸣。
阿卡司再也没办法赢过这些人。
那么稍作合理的战斗方式，便该是先解决这个刺客。
她就在角落里蹲坐着，像是一个在外围围观的路人。
……
喉咙里发出嘶哑而难听的单音节叫喊。
七号忽然出手了。
“没有故事，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杀戮了同胞的罪恶感，是阿卡司帮着开导的。
“阿卡司，你还是不够快，这样的你，该怎么去拯救别人呢？你啊，甚至连自己也拯救不了。”
他们轻易的蹂躏着阿卡司。
测试他活下去的意志，测试他的种种情绪。
唐索野挣扎着，眼睁睁的看着阿卡司被淤泥人锁住，即将窒息死去。
阿卡司无法形容那个时候七号看到自己时的复杂表情。
……
在她所以为的那个世界里，整个世界，都只是“主人”的鱼缸。大家不过是被圈养的生物罢了。
他们每一个都是有着恐怖实力的杀戮机器，有着寻常实验体望尘莫及的力量。
“你的名字是什么？”
阿卡司才终于理解了那番心意。
“什么？”
如同空旷的大海之上，某个少女悲伤而渺茫的歌声。
就像是冰冷的荒原里，燃起了一把无法熄灭的大火。
就如同阿卡司记忆中一样，当年的自己，便是在生死的极限里，在七号的怒骂之下，回忆起了这个细节。
“哈……你还记得这个问题啊。”
在见到羲和之后，当年面对七号时，那一切他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答。
他的意识仿佛处在某个现实与梦幻的中间。
但这种高强度的战斗，对阿卡司的消耗更大。
她比其他人更可悲，因为她早早的就觉察到了自己的命运。
他最早看向了元雾，元雾还处在恐惧与悲伤之中。
阿卡司……你不用记住我，但请一定要记得，你欠我一条命！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恭喜你，终于从鱼缸里跳了出来。”
她能做的，只有让这个男人明白，这个世界唯一真实的，就是活着的自己。
这些声音如果用人类的语言还原，便是一个名字。
这些不可能并存的复杂情绪一一闪过，最终只化为一段话：
它们不会伤害你，这些悲痛的经历——
这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女孩子。
场间的种种搏斗似乎都与她无关。
这是龙玫瑰的主人，七号的最后的话语。
“故事呢？”
你真的想过离开这里吗？你真的渴求过生存与自由吗？
在没有人爱的时候渴望爱。在得到爱的时候渴望自由。在拥有自由之后，最后的愿望却是如此卑微。
未来的你，不管变得多么强大，都无法斩断这些沉痛的记忆，不过不要害怕。
但哪怕他做到了这种程度，最后的战场上，通往七号的道路前，依旧还有六个远比他强大的存在。
七个人的对决里，如果六个人是有着强大的，足以撕裂对手的恐怖力量的战士，而剩下的一个则是敏捷诡诈的刺客。
“所以你根本没有变嘛，阿卡司，你活下去的意志，就只有这样吗？
再也不用忙着杀戮，再也不需要彼此互相激励，互相开导，经历残忍而恶心的笼中试炼。
“拜托了，请告诉我。”
她的每一句台词，也许都只是早就被进化区编排好的一切。
阿卡司记忆里的这个世界，也开始慢慢的消散。
唐索野被羲和狠狠的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就像是鲶鱼放到了沙丁鱼的鱼缸里，那些懒散而高贵的沙丁鱼们，便会跟着活跃起来。
速度变得缓慢。
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七号。
这些最为强大的实验体们，照理来说都不需要再参加笼中斗。
你真让我恶心！恶心！”
他万念俱灰，已然要放弃挣扎，因为实在是没办法想象如何与七号对决。
她举着大剑，速度之迅疾，仅次于阿卡司，那五个原本能够轻易击败阿卡司的存在，被七号风卷残云一般的斩杀。
尽管速度奇快无比，却也因此造就了一个最为糟糕的局面。
也只有阿卡司，会认认真真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阿卡司不懂。
她没有阿卡司那样的乐观。
他就像是被这些情绪给击垮了，忘记了最该要做的事情。
王侯与庶民，公主与浪人，传奇与草根，亦或者只是平淡无味的张三遇到李四。
他脚下踩着的，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爬虫。
以一敌六，这场不可能完成的挑战，阿卡司没有赢。
他们相依为命，如同这个世间只有彼此。
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志，让阿卡司在战斗中越来越快，快到让其他几个实验体骇然发现，这个男人单单是凭借速度也能够与他们一战。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人们才不会沉浸在美梦之中。
只是在遇到唐索野之前，他或许会对另一个女孩子，更友善一些。
“这个世界，是有气运之子的。他或许很弱小平凡，但却能够在任何地方，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
七号举起巨剑。
每一次杀死那么多敌人，唐索野都是埋头在阿卡司的怀里哭泣着。
“弱点么？可怜的阿卡司，你以为你赢了么？以为这个世界等待着你的，就是你所期待的自由了吗？鱼缸的外面，也只是更大的鱼缸……”
七号顿了顿，眼泪从她好看的脸颊上划过，无声无息的。
唐索野的周围，有细小的颗粒悬浮在空中。
在几个实验体就将把阿卡司拉扯的四分五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