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结
住院部的走廊上，颜筱熙抱着昨天老人给她的日记，敲响老人病房的门，但是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想到下了几天的雨难得今天外面晴朗，可能老人在外面散步，想着便向老人经常坐的地方走去。
杨柳树下的凉亭里，老人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几天跟他相处下来，颜筱熙越发喜欢这个倔强的老头，颜筱熙觉得沈默跟老头不愧是父子真的是很像，都是那么外冷内热，心思细腻。
颜筱熙走到老人身边，轻轻呼唤他；伯伯。
老人听见颜筱熙呼唤回过神，看见面前的颜筱熙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问道；你怎么来了。
颜筱熙将日记本双手递给老人后，挨着老人坐下。
“我去病房找您，看您不在，就知道您在这。”
老人声音惆怅地说道；在屋子里闷好几天，难得，今天天好出来坐坐。我出来时特地路过你病房，看你不在，你做什么去了？
颜筱熙面露不舍的说；要出院了，哥哥走时交代出院前做个检查，所以那会不在病房。
老人听颜筱熙说要出院，脸上也露出不舍。
问道；什么时候走？
“下午就走了，所以想走之前来跟您道别。”
老人笑着嘱咐她；以后可不能在生病了，照顾好自己。
又问颜筱熙；你和沈默和好了吗？
颜筱熙含蓄地笑着点头，小声的说；和好了！
老人很欣慰；和好就好，以后我们家沈默，伯伯就拜托你了，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颜筱熙表示自己会劝劝他的，老人摇头道；不用劝，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就行了！
颜筱熙能看出来老人很难过，虽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他，但还是想让他开心点。
“伯伯，等我哥哥回来，我就让他带我来看您。”
老人听颜筱熙这么说伸出手道；那你得跟我拉钩。
颜筱熙没想到，老人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便伸出手跟老人拉钩。表示一定信守承诺，老人让颜筱熙在这里等自己，说还有东西要给她，说着便朝病房走去。
颜筱熙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眼前闪过老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大概就像现在的沈默哥哥一样。颜筱熙坐在凉亭，过了一会老人带着一个手拎的布袋回来。
他看上去是小跑着回来的，嘴里喘着粗气。
颜筱熙问老人；干嘛那么着急，都说自己下午才走。
老人摆摆手道；没事，就是年纪大了而已。
老人坐下后颜筱熙帮他拍了拍背让他稍作缓和，看老人气息顺畅平稳了些，颜筱熙才挨着老人并排坐着。
她看着老人带来的东西问道；伯伯您拿的什么。
老人打开布袋，里面是一盒糕点和几本相册。
老人拿出相册说道；这些都是他从小到大的相册，还有一些，是我在网上自己打印的，有他报道的我都做成相册了，我拿来给你带回去慢慢看，但是不能让他发现。
颜筱熙对于相册没有太多情绪，反而对于眼前这位父亲多了一份心疼。老人给颜筱熙讲着沈默小时候的事，两人谈笑着像朋友一样。
颜筱熙也跟老人讲着，这些年沈默的点点滴滴，讲着他俩之间的趣事，讲到他俩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这家医院，那时候沈默刚从国外回来，是新京市医院，特聘回来的脑外科主任医师。因为自己头痛的毛病，褚柏棋就找到沈默，想着他是专家能治好自己。
可是沈默却说自己是神经病，还说自己是心理有病，因为这个褚柏棋还跟他翻脸了，老人听着颜筱熙说的。
大笑着说道；这个臭小子，他真的那么说你。
颜筱熙抿着嘴道；是啊，他说我应该看心理医生。
“那后来呢”老人饶有兴趣的问。
“后来，他介绍了一个心理医生。还跟我道了歉。”
老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道；跟我年轻时候一样。
“是啊我当时不太喜欢他，觉得他冷冰冰的。”
杨柳树下的凉亭里，传着一老一少的笑声。
老人笑着，又问颜筱熙；中午了你饿不饿，我带了好吃的，说着拿出那个糕点。
颜筱熙看到糕点，摇着头说；我不能吃。
老人不解；这个糕点很好吃的，你是不是嫌弃老人家的东西，怕不干净。
颜筱熙听老人这么说忙解释道；不是的伯伯，我对坚果过敏，这次住院，就是因为吃了坚果。
颜筱熙说着表情有点无奈的看着老人，抿着嘴说道；对不起伯伯，不能跟你一起吃，不过我可以闻闻味道。
老人宠溺的笑道；不要总是说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你想闻味道，我陪你一起。
老人打开糕点，拿出一块举到颜筱熙面前，是不是味道很棒。
颜筱熙点头道；嗯，感觉一定很好吃。
老人语气平和的说；这是沈默妈妈最喜欢的糕点。
颜筱熙调皮的说；那我在闻闻，阿姨爱吃的一定味道很棒。
老人像宠爱女儿一样，又拿起送到她面前，不能吃闻个够吧！
一只手狠厉得，将老人手里的糕点打翻在地。如冰锥般的声音，穿透此时的笑声。
“你在干什么？沈默眼神愤怒的看着老人。
颜筱熙看沈默误会了，忙想解释，老人却拉住她，意思让他不要说话。
老人声音傲慢地说道；怎么，我就请她吃个糕点，还要向你报备。
沈默看着老人的眼睛如死寂一般；她坚果过敏，吃一点就能要她命，害死一个人不够，还要在害一个吗？
颜筱熙听不下去了，拉住沈默的手道；沈默哥哥我没吃，我只是想闻闻味道，你误会了。
沈默看向颜筱熙的眼睛，虽然不是那种恨一般的死寂，但眼睛里冷漠无视。
厉声说道；你不要替他说话。
转头又对老人说；不要再靠近她，不要试图从我这得到什么。
说着，便要拉着颜筱熙走，颜筱熙此刻对沈默是失望的。她甩开沈默得手，眼睛里带着失望的眼泪。
说道；沈默哥哥，你太过分了这次。
沈默伸手拉她道；回去跟你解释。
颜筱熙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身旁的老人这时，突然向后倒去，沈默出于医生的本能冲过去。颜筱熙带着着哭腔喊护士。
听见声音的护士，叫来医生，大家将老人送进抢救室，沈默看着老人被送走，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缓和一下情绪，转向颜筱熙。
声音温柔的说道；对不起刚才那么凶。
他想伸手去抱她，但她向后退着，颜筱熙此刻对沈默是失望的。
她喃喃道；伯伯没有给我吃，是我说想闻闻味道。
她眼泪不住的流着，一边说着一边将相册收拾好装进袋子里。沈默知道刚才自己有点过激，但面对父亲他总是能想起母亲，他就无法控制。
他想安慰她，走到身边，颜筱熙抱着袋子退后着躲开他，沈默第一次看到她对自己那种失望的眼神。
颜筱熙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她有些担心沈默的父亲，又对沈默刚才的举动，感到失望，南瑶在病房收拾东西，见颜筱熙满脸泪水的进来。南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前拉着颜小兮坐下帮她擦着眼泪。
手语问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颜筱熙没回答她，只是不住的流着泪。沈默跟在身后进来，原本想趁午休，跟颜筱熙一起吃午餐，但现在是没可能了。
想着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有点过激，不应该在她面前那么大声，不听她解释，沈默进屋后让南瑶去吃饭。
南瑶点头应着，走时手语对沈默说；你好好陪她。
南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看二人的状态，估计这次事情比前几天要严重。沈默在颜筱熙对面坐下，看她怀里抱着的东西。
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颜筱熙不回答他，也不松手。
沈默轻声安慰；对不起，刚刚是我太过激了。
可是不管沈默说什么，颜筱熙就是不肯说话，只是眼泪不停地留着。沈默看她的样子，只能抱住她，颜筱熙想挣脱他的怀抱，但是没有力气。
沈默抱着她说，想问什么就问，我不会隐瞒。
颜筱熙平静一点后，终于开口，颜筱熙眼泪婆娑的看着沈默。
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患者，都需要你，你会怎么做？
沈默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沈默擦掉她的眼泪道；说什么傻话。
颜筱熙表现出从没有的倔强；回答我，如果我们俩同时，倒在你面前你会先救谁？
沈默心里是有答案的，但是颜筱熙这么问无非是再用刀扎自己的心，没有哪个医生愿意面对这样的选择。沈默松开手，他没有了平时的温柔。
只是平静的问她；你真想知道？
颜筱熙很坚定的点头，沈默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悲伤道；对不起，我会先救我的患者，因为我是医生。
“原来你也不是不明白。”颜筱熙小声说道。
沈默看着她，心里若有所思，如果真有那样的事发生，不、不会有，沈默似乎明白颜筱熙的意思。只是心里好像有什么过不去。
他冷漠地说道；你自己冷静冷静，下午你若萧哥哥会来接你。
沈默并不想这样丢下颜筱熙，但是现在，他必须先冷静一下，他不是不心疼她，也不是责怪她，他只是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沈默走后，颜筱熙也陷入自己的自责中，她怪自己，又不知道怪自己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总给别人带来麻烦。
耳朵里不时的传出那句，经常出现的声音“灾星，都是因为你”那是梦境里时常出现的话。
颜筱熙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那句话，直到南瑶回来，南瑶进来时，见颜筱熙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没有表情。跟她说话她也不回答，南瑶只能拨通池若萧的视讯，将情况告诉他。池若萧表示，自己马上就处理完手头的事。
问道；沈默呢？
南瑶比划着；别提他，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
池若萧说道；我明白了，你别管了，等我吧。
接到南瑶电话后，池若萧紧急处理好了手头的工作，便赶往医院，见到颜筱熙时，她就还是那样的坐着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池若萧去办理好出院手续回到病房，接颜筱熙时跟南瑶闲聊，说今天一个老人在外面晕倒离世的事。
颜筱熙听了之后回过神，抱着怀里的东西，朝老人的病房奔去，来到病房不远处，颜筱熙已经看不清眼前那一小段路了。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想着这几天与老人相处的点滴，她好后悔。
要不是自己，老人不能……走到门口时，卢主任和护士刚好从病房说着话出来。新京市医院，大部分医护都认识颜筱熙。卢主任因为沈默的缘故，跟颜筱熙也是很熟。卢主任也知道，老人跟颜筱熙这几天相处的事。看颜筱熙满脸泪水的站在门口，卢主任知道她是担心老人。
询问；筱熙你怎么来了？
颜筱熙看着眼前的卢主任哽咽着问；伯伯不在了吗？
卢主任先是疑惑，然后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老师没事，只是突然的血压上升，已经没事了。你进去吧，但是不能待太久，让他好好休息。
颜筱熙听到老人没事，开心地笑着说了声；谢谢，便走进病房。
卢主任看颜筱熙的背影，心想沈默这小子好福气。颜筱熙看到病床上的老人，戴着呼吸机闭着眼睛，老人似乎还没有清醒。走到床前，手握着老人的手，眼泪滴在老人的手背。
声音难过的说着；对不起伯伯，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答应你，还会来看你的。
颜筱熙流着眼泪，老人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抬起，触碰到她的脸，轻轻的擦着她眼角的泪水。
呼吸微弱的说；丫头，哭啥呀，我就是睡会。
颜筱熙看老人醒了，高兴的握住老人抬起的手；伯伯您没事了。
老人微笑点点头；没事老毛病，不许哭了，都不好看了。
颜筱熙在病床前擦干眼泪，笑着说道；那您好好休息，我过几天来看您，您要听医生的话。
老人点头，伸出手，两人拉着勾做着约定。病房门外，沈默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自从母亲走后，他再也没和父亲说过话。印象里父亲也从未像这样温柔过。
他只记得，父亲答应自己的事从来没有兑现过，沈默看着屋子里颜筱熙跟自己的父亲那么好，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暖意。颜筱熙在病房里待了一会，确定了老人没事，道别过后才离开。
她出来时，沈默早已经回去，她也不知道沈墨来过，自己回到病房，池若萧和南瑶看她脸色好很多，虽然看上去不是那么开心但是也不是空洞的眼神，收拾好一切，颜筱熙便跟着二人一起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