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怨午之日
深夜的医院寂静中传来哀嚎，隔壁病房的哭声将颜筱熙吵醒。屋子里没有灯光，漆黑的房间，恐惧瞬间凝聚，沈默不在房间。
她像被猎人追杀到角落的兔子，蜷缩着蹲在床上，身体不住的颤抖。儿时那段破碎的记忆碎片，不断回荡在大脑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嘴里念着“爸爸我知道错了”。
外面嘈杂的脚步和悲伤的哀嚎声，并不能打断她碎片般的回忆。颜筱熙像在梦里，又像是在现实，恐惧在将她慢慢吞噬。
沈默半夜被叫走，他的一位患者出现紧急情况，值班的医生知道他在医院，便将他叫走。沈默走时颜筱熙正睡得熟。
沈墨忙完已是深夜，快走到病房门口时，看到门玻璃漆黑没有光亮，他小跑到病房推开门。
颜筱熙就那样颤抖着蹲在床上，沈默随手打开灯，颜筱熙头埋在双臂之中，他记得明明走时留着灯。
沈默走到床前，伸手想抱住她。记忆中的恐惧，让她不住的挣扎后退，嘴里念着爸爸我错了。
沈默没有动，只是伸出手，声音温柔地说道；别怕……是我。
沈默的声音总是能让颜筱熙瞬间清醒回到现实里。睁大被眼泪模糊的双眼，才看清眼前的沈默，颜筱熙扑进沈默怀里。
沈默轻轻拍着她安慰道；没事了，别怕……我回来了，别怕。
虽然颜筱熙已经抱着沈墨，但她的恐惧还没有消退，沈默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安慰，颜筱熙搂着他的脖颈抽泣着。
时间慢慢的过去，她渐渐冷静下来，松开怀抱。沈默轻轻将她眼泪擦干。
看着她自责地说道；对不起。
颜筱熙依偎在他怀里，语气还有些颤抖道；你去哪了，筱熙很怕。
沈默低下头在她耳边，声音温柔的告诉她；对不起，有位患者需要医生救治，看你睡的熟就没告诉你。
颜筱熙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声音颤抖的问道；那……那位患者怎么样了？
“经过你男朋友的努力，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沈墨说完看向颜筱熙问道；我有点累可以抱着女朋友睡嘛？
颜筱熙还没反应，沈默就将她轻轻放到病床上，将灯光调暗躺在她身边，病床太小，颜筱熙只能侧身在沈默怀里躺着。
沈默抱着她问；刚才想到什么了？那么害怕。
颜筱熙摇着头；没什么。
沈默试探的问道；是不是……又想到被父亲打。
颜筱熙点点头。
沈墨收紧了些手臂；那你记得多少，他经常打你吗。
颜筱熙声音渐渐变弱；不记得，只记得打完，会被关在黑黑的屋子。
沈默没在问她什么，只是抱着她的一只手臂轻抚她的头，让他贴进自己胸口。颜筱熙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恐惧，身体还是有点惊吓后的颤抖。
但这会在沈默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安然睡着。沈默拍着她安慰，想起之前池若萧查到她小时候被父亲虐待。心想着“那段记忆一定很可怕吧”而颜筱熙睡梦中，还说着对不起。
这些年，颜筱熙房间晚上都是亮着灯的，褚柏棋家里从来不熄灯，就是因为她恐惧黑暗。
第二天一早，沈默起来，来到护士台，护士看来的是沈默。
“沈主任您起来了”
沈默声音平淡但礼貌的问道；昨晚我走时，交代你们别关灯，后来是谁关的？
“沈主任您走后，隔壁病房病人急救，我就去忙了，我帮您问问，但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默摇头道；没什么，没事，麻烦你告诉今晚值班的护士如果我不在，我们病房的灯不要关，谢谢。
说完沈默便离开，回到病房颜筱熙已经醒了。
颜筱熙看沈墨进来问道；沈默哥哥，你是不是要去工作了？
沈默点头；陪你吃完早餐就去。
这几天都是褚柏棋一大早送来。今天也是，他们三个一早送来，一起吃然后南瑶留下，他们三个在各自去工作。
今天吃完饭，临走时沈默交代褚柏棋回来时带个夜灯，颜筱熙怕沈默说昨晚的事，眼睛看着他摇头。沈默懂她的意思。
褚柏棋问；为什么？不是有灯吗？
沈默只说；这灯太亮晚上刺眼，关灯筱熙害怕。
褚柏棋点点头；也是，好……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带。
今天南瑶将电脑也带来了，上午阳光明媚，南瑶陪着颜筱熙在医院楼下花园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
颜筱熙好几天没写东西，今天她想补写一些。颜筱熙在写东西时远处传来护士跟老人的争吵。
只听到护士关切的说“沈教授您不能吸烟”
被称为沈教授的人，看上去是一个60左右的老人。老人手里拿着烟。跟护士拉扯。
固执地说道“我当医生的时候，你还是娃娃呢”
护士看起来年纪不大，两人的争执，吵得颜筱熙没办法码字。南瑶也是爱看热闹的，伸着脖子看向护士和老人的方向，颜筱熙也停下望向他们，两人看得出神。
只见那老人向她们俩这方向走来，小护士还在身后跟着。
“您把烟给我”
“你个小丫头少管我”
护士被气得眼泪汪汪，老人来到颜筱熙身边的椅子坐下。烟雾飘进颜筱熙鼻子里。颜筱熙感觉有些不适，平时褚柏棋他们都不抽烟，因为颜筱熙最讨厌烟酒的味道。颜筱熙准备起身离开，却被老人叫住。
“小丫头，你也讨厌我这个糟老头子，是不是”
颜筱熙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听老人说，紧张的直摇头。
轻声道；不……不是、伯伯，我只是不喜欢烟的味道。
老人一脸嫌弃的撇着嘴。
“矫情，一点不懂得尊老”
护士还在旁边想劝，但是刚张开嘴就被老人训斥，护士委屈的跑开，走时留下一句不管你了。
“我这就去告诉卢主任”
护士走后，老人还倔强的说着。
“就会告状”
看着面前这个清秀娇小的姑娘，一脸严肃的说。
“你过来，小丫头”
颜筱熙被他这气势吓到，脚像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老人看颜筱熙不动又大声呵斥。
“叫你过来没听见，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尊老”
颜筱熙被他吓到，只能乖乖坐下，老人边抽着烟边说着。
“这人啊……老了就受气！想想当年，谁见了我，那不得……喊一声，沈教授，现在没用了，连个毛丫头都敢教训我”
颜筱熙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老人看颜筱熙怀里抱着电脑。手指着电脑问她做什么工作。
“小丫头你是做什么的”
颜筱熙没反应过来，老人训斥的声音又传来。
“你是聋了啊，我问你做什么工作”
颜筱熙被吓得身体一抖，弱弱的回道“写小说”
老人可能是年纪大没听清，吼道。
“讲话不会大点声音呀”
颜筱熙声音颤抖着说道；“写小说”
南瑶在旁边，也被吓的不知道怎么办，想拉着颜筱熙离开，老人便又训斥她。
“你是干什么的”
南瑶手比划着，老人看不懂她比划什么。
“你是哑巴吗”
南瑶听他说这句话，瞬间有点难过加委屈，虽然自己是聋哑人，但是被这么不礼貌的说，谁都会不好受。
颜筱熙看老人这么说南瑶，又见南瑶眼睛红红的，对老人解释。
“她是我的助理，您别这么说她”
老人看着颜筱熙自言自语的说着
“写小说最没出息，我最讨厌你们这群胡编乱造的人，告诉你，我儿子是外科医生”
老人自豪的说着，又点燃一根烟，烟雾呛的颜筱熙喘不过气。颜筱熙起身礼貌的向老人道别。
“伯伯，我要回去了”
只见老人声音严厉怒斥她。
“嫌弃我抽烟，你这小姑娘真没教养”
老人不停的说着颜筱熙，颜筱熙也只能低下头，委屈的解释着，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老人自顾自的，对着她训斥，根本不理她说的。
直到一声怒喝传来。
“你闹够了吧，凭什么这么说她”
颜筱熙望向这个熟悉的声音，是沈默，沈默眼里带着愤怒。他走到颜筱熙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准备离开。
老人厉声斥责沈墨。
“我说他管你什么事”
沈默慢慢转过身，面向老人目光愤恨，声音狠厉带着冰冷的说道；因为，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沈默说完便拉着颜筱熙走开。颜筱熙第一次见沈默这样，她不知道他怎么了。沈默平时是严厉，但是他对病人从来不会这么说话，更不会对老人这样。
她了解他，他只是外表看起来难以接近，但他平时对人都是很温柔。沈默不说话，直到将颜筱熙送到病房。沈默缓过神，声音眼神都变成以往温柔的模样。
手扶着她半边脸说道；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以后见到那老人就躲远点。我先去工作你中午自己待会。
颜筱熙还没缓过来，沈默吻了她脸颊，像是给她安慰，就转身走了。颜筱熙从沈默的背影里看到一种孤独和悲伤感。
颜筱熙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她敏感的性格，大概能感觉到他和刚才那位老人，一定有某种关系。颜筱熙刚才也被吓的不轻。
回过神，看南瑶眼泪汪汪的，便想着安慰安慰她。南瑶自从跟了自己，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晚上，褚柏棋和池若萧来，一进门就看到她俩脸色不对。
褚柏棋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你俩？谁欺负你俩了！
颜筱熙不想褚柏棋为这种事担心，只说我俩太闷了而已。
转头对池若萧说；若萧哥哥你带南瑶逛逛街，看看电影吧。
南瑶摇头不想去，颜筱熙便让她去，逛逛会开心点，南瑶拗不过颜筱熙便跟池若萧走了。两人走后颜筱熙便问褚柏棋沈默的事。
褚柏棋好奇颜筱熙为啥问这个，颜筱熙只说就随便问问，因为看沈默从来没提起过父母。褚柏棋若有所思。其实沈墨母亲14年前就不在了，他跟他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自从他母亲走后他就搬出去了，具体的细节褚柏棋也不清楚。他也不知道，中间到底什么事，沈墨那个人看不出什么，有事没事表情都差不多。
褚柏棋只知道他母亲是脑癌去世的，他父亲当年也是一位医生。但至于他跟他父亲之间的事褚柏棋就不太清楚。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你知道什么了，”
褚柏棋看颜筱熙脸上写满了疑问和担心，颜筱熙便把今天见到老人的事跟褚柏棋说了，但细节她没说。
褚柏棋点头道；那就是了，应该是他父亲，沈默不喜欢他父亲，你不要想那么多，他会处理好的。
颜筱熙点头答应，但心里还是担心沈默，今天的沈默是她不曾见过的样子。但庆幸，他将那份独有的温柔给了自己。
晚上沈默下班来到病房，见褚柏棋在，便把他叫出来。
你明天……给筱熙办出院吧，住了快一个星期了。
褚柏棋问沈默，今天筱熙遇见的是你父亲，沈默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让他明天把筱熙接回家。褚柏棋告诉沈默现在家里每天都有记者围着，筱熙回去也休息不好，这几天新闻热度不下来，我这不是，也在紧急处理中。
“筱熙很担心你，你今天那样她担心了一整天。”
沈墨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希望她回家。
褚柏棋意味深长的说道；沈墨……我不知道，你跟你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当年的事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毕竟是你父亲，你对陌生病患都能那么体贴……
褚柏棋还想说什么，沈默只是冷冷回道；既然不知道，就不要管，我的事我会处理好。明天让筱熙出院。
看沈默这样，褚柏棋也有点生气，倔强道；出不了。
说完转身进屋，颜筱熙看两人脸色都不好。便问道；你们吵架了？
褚柏棋率先开口道；狗才会跟他吵架。
沈默只是看着颜筱熙表情默然笑道；是啊！狗没吵过我。
沈默只一句话，褚柏棋就开始反击，两人又吵起来，只是，褚柏棋虽然话多，但是沈墨一句话就怼得他哑口无言。
颜筱熙看他俩的样子有点生气，两人还没感觉到还在吵，颜筱熙是真的生气了。
声音淡淡地说道，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两人声音顿时停止，沈默想关心一下，哪不舒服，颜筱熙将头埋进被子，躲开他伸过来得手。褚柏棋看着沈默，眼神表示但你完了。
沈默心里清楚，颜筱熙如果真的生气，那就是真的完了，因为在她没消气这段时间，她不会在搭理他们俩。
两个大男人，像是犯了错的小朋友，默默的走出病房，站在门边一边一个，低着头叹气。路过的人都瞧着他俩觉得奇怪。俩人还不明白颜筱熙为什么生气，她从不生气但生气是真不好哄。
褚柏棋拉着沈默走出住院部，来到外面，俩人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褚柏棋问道；怎么办。
沈默一副关我什么事的样子，褚柏棋看他这样又吵起来。反正不管褚柏棋说什麽沈默就是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只有自己知道，他内心比褚柏棋慌。
距离上次颜筱熙生气，还是三年前，沈默依稀记得那次，她整整半年没理他，当然也包括褚柏棋。沈默想着，这次还不知道又要气多久。
想着问褚柏棋；你说她为什么生气？
褚柏棋无奈道；我哪知道！肯定是你中午那样吓到她了。
“我怎么觉得……是你刚才吵到她了。”
两人就这样在楼下吵着，直到南瑶他们回来，几人才回到病房。刚想进去发现门被里面堵住了，门口放着张纸条，回家吧。
沈默心里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进不去了，只能到护士台交待一番，随褚柏棋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