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糖葫芦
对于向红霞的自信，艳娇有点疑惑。
她这般笃定的样子，不像是吹牛，倒像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
艳娇沉着眸，思索半天，却没有理出什么头绪。
这时，沈勇生背着军绿色的书包走了进来。
沈勇生是倪小凤和沈国富的儿子，现在正读初二。
他一进门就大喊着饿，倪小凤心疼地从厨房里拿出白面做的馒头，几个馒头不一会儿就进了沈勇生的肚子里。
沈国富抽着旱烟，瞥了他一眼，呸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倪小凤斜了他一眼，冷声道：“不给儿子吃，你给谁吃？”
听见这话的沈国富瞬间不吭声了，他知道倪小凤一直觉得他偏心自己的闺女艳娇。
对于儿女的事情上，他多说多错，倪小凤闹起来没完没了，他只有不搭理，落个清净。
艳娇抱着摘好的油菜花，睇了倪小凤一眼。
倪小凤身材丰腴，脸上挂着肉相，这个样貌在现在这种贫穷少食的地方，可谓十分少见。
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倪小凤吃得并不算多。
家里吃得最多的人第一是沈勇生。
偏偏沈勇生和她一样，像沈国富，骨架子小，身上挂不住肉。
可怜的沈国富瘦得像只猴一样，也不怪被倪小凤拿捏得死死的。
在侯府的时候，她也学过一些房中术。
据说，这瘦猴怕肥猪，被缠上，能要半条命。
一想到那个场景，艳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声笑引得众人侧目。
倪小凤蹙着眉头，心里止不住地想：沈艳娇自从撞了头之后，整个人呆呆愣愣的，像是被撞傻了。
正在吃馒头的沈勇生也抬起头，一脸好奇。
“大姐，你笑啥？”
艳娇微微一笑，并未回答，抱着她宝贝的油菜花，转身进了房间。
她想找个花瓶将花插起来，可惜乡下人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这种闲情逸致买花瓶插花。
所以艳娇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花瓶，只找到一个破了口子的瓷罐子。
这只瓷罐子是倪小凤用来煎药的，她将里面清洗干净，然后打上一盆清水，将花插进罐子里，摆在房间的木桌子上。
望着美丽的花朵，艳娇的心情也跟着美丽了起来。
路过的沈勇生看见自家大姐对着一盆油菜花傻笑，他抓了抓头，嘟哝道：
“糟糕，大姐真的傻掉了。”
艳娇浑然不知道自己在沈家的形象变成了半个傻子。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倪小凤赶着驴车准备带向红霞进城置办结婚用的东西。
一听要出门，一直窝在家里的艳娇也动了心思，连忙说着要一起去。
倪小凤原先不乐意带她去，但想着有个人能守着驴车也好，便应允了。
三人一起坐在驴车上，驴车行驶在黄土马路上，一路尘土飞扬。
马路两边有几头牛正在犁田，犁田的人是村里的邻居，见她们娘仨坐着驴车，看样子是要进城，便有人笑了起来，扯着嗓子打趣道：
“小凤，准备嫁姑娘了。”
倪小凤乐呵呵地回答了一句，直至没人时，才想起问：
“红霞，你跟陈书平说了彩礼钱的事情没？”
向红霞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艳娇，艳娇则盯着路边的油菜花，一脸心不在焉。
她撇了撇嘴，回道：“没说。”
倪小凤扬着驴鞭，思索了一下，说：“过几天他来送亲我跟他说。”
对于彩礼钱向红霞不以为意。
区区两百块钱她才不看在眼里，等过阵子陈书平富贵起来了，别说两百，就是两千块钱也是洒洒水的事情。
艳娇一直默默听着，没有搭话，她对倪小凤和向红霞没什么好感。
不管向红霞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抢了自己的婚事。
艳娇记恨着，一路上冷着脸，默不作声，唯有一双眼睛像雀儿似的，乌溜溜地看向渐渐热闹起来的城乡。
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一连排的房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房子上刷了一层蓝色的字，她瞄了一眼，只见前面几个字是‘开展计划生育’，而后面的字还没等她看全乎，就被倪小凤拽了一把。
倪小凤将驴车停在一棵大树下，叮嘱道：
“你在这里守着，我们等会就过来。”
说话间，倪小凤挎着竹篮子带着向红霞便往集市中心里走了。
集市设立在水桥公社旁，每逢日历上带着370数字的日子就是赶大集的日子。
艳娇站在树下，探着头眼巴巴地瞅着热闹非凡的集市，前世在侯府里被规矩约束着，鲜少出门，如今骤然换了一个时代，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
回头看了一眼被固定好的驴车，艳娇抬着腿踌躇着走了两步。
“我就离开一会，没事吧？”
她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集市口，地下有农夫摆着当季的蔬菜瓜果正在叫卖，艳娇瞥了一眼，耳边传来一阵糖葫芦的吆喝声。
鲜红的糖葫芦扎在一捆干草里面，艳娇望着糖葫芦，双眼都瞪直了。
她摸了摸口袋，口袋里连根毛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艳娇失望极了。
当她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串糖葫芦。
随即，一道高大的阴影打在她的脸上。
艳娇微微抬头，便看见男人冷峻的眉眼。
“原本帮小麦买的，刚才想起她牙疼，吃不了，给你吧。”
宁海一边说话，一边紧绷着下颌，这个模样看起来，多少带着点不情不愿。
艳娇犹豫了一下，宁海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糖葫芦插进了她的上衣口袋。
“算是帮我一个忙，别浪费了。”
他说完话后，不去看艳娇的表情，提着竹筐便走了。
宁海长得高大，偌大一只竹筐提在他手上，像提着一只小鸡仔一样。
艳娇追着眼睛去看，竹筐里盖着一层白布，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闻着味道，像猪肉的肉腥味。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公社的后墙处，艳娇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自己口袋里的糖葫芦，脸上露出一个浅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