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忆小剧场
“阿莱，”余天雪一进屋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屋子里的客厅和餐厅是连起来的，所以余天雪很快注意到了餐桌上丰盛的饭菜，还有一个个碗和筷子整齐的放在圆桌的边缘，“你会做好多菜，好厉害！”
许莱听到余天雪的夸奖后高兴的点了点头，感觉忙活一大轮后的疲惫随之消减了不少。“奶奶或者外婆以前做年夜饭的时候我经常在旁边看着，看着看着就会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排排坐在沙发上。今天是除夕，所以两人也特意避开了死亡的话题，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俗了。
“天雪，刘大夫是你的外公吗？”
听者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是。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随后避开了这个话题，“对了许莱小时候是怎么过新年的呀？”
许莱的童年回忆被勾了起来，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那时候我会和我爸爸妈妈一起贴对联。每到新年桌上就会多很多零食，是给来拜年的小朋友准备的，我就会很高兴的沾光。然后晚上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会围坐在圆桌旁吃年夜饭。吃完年夜饭之后家人和亲戚就围坐在一起唠嗑……”
余天雪听后心里十分羡慕，也十分难受，小时候过年时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在脑袋里回放了一遍。
小时候过年时对联是她一个人贴的，年夜饭是她帮忙做的，新年的零食是碰不得的，吃饭是上不了桌的，最后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其他人唠嗑，不敢上前，只想一个人无事的静静待在角落里。
看到余天雪黯然的神色，许莱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余天雪摇了摇头，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久久不说话。一股心酸涌上心头，紧抓着五脏六腑。
许莱有些着急的望着身旁情绪低落的人，赶忙从桌上拿出特意为新年准备的糖，拨开并塞到了余天雪的嘴里。
嘴里突如其来的甜味令余天雪吓了一跳，随后转头看到的是笑眯眯盯着自己的许莱，“好吃吗？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这个甜味余天雪很熟悉，小时候每逢过年弟弟都会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偷偷的塞几颗这样的糖给自己。
说起来，好久没见过弟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余天雪想着摇了摇头，现在自己已经和那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不再让藕断丝连的情感折磨自己了。
两人又把东南西北都聊了个遍，看时间差不多了余天雪便回去了。
虽然很想留在许莱家里一起吃年夜饭，但是自己毕竟是个外人，总感觉不太合适，余天雪也就没有提出这个想法。
许莱虽然很想挽留， 但是因为不想让余天雪看到自己的那副样子，也做了罢。
余天雪走后许莱便走到了餐厅前，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接着脸上换上一副笑容，开始往其他的碗里夹菜，每个碗里都装了菜之后，许莱才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
小时的回忆涌上心头。
许莱似乎看到家人们都围坐在这张圆桌旁，此时正在夸自己给他们夹菜，说自己越来越懂事了。
唇角露出一抹微笑，随即缓过神来，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心猛的揪了起来。
年年如此，许莱却还是不愿吸取教训，坚持要给自己制造假象，让自己沉浸在幻想当中感受虚幻的幸福。
然而对于在阴暗角落里生存的人来说，越幸福的回忆最后往往会勾出越极致的悲痛。
起身离开饭桌，许莱到餐厅旁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
重新回到餐桌旁，许莱先是在爸爸和爷爷的酒杯里加满了酒，随后又在外婆和外公杯子里装了小半杯酒。
爸爸和爷爷是酒量最好的，经常会在过年时喝好几杯酒；外公外婆虽然也喜欢喝酒，但酒量并不行，所以每次只喝小半杯就够了；妈妈是完全喝不了酒的，所以妈妈的杯子里就不装酒了。
许莱想着转身从柜子上拿了一瓶苹果醋倒进了妈妈的杯子里。妈妈喜欢酸的东西，所以过年一般都喝苹果醋。
最后许莱犹豫了一下，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
许莱小时候试着抿过一点酒，然而就是这么一点酒也足以让她头晕呕吐了好一会儿，从那以后许莱就想着以后自己绝对不沾酒。
到头来，自己还是变了啊。
回不去的，无论怎么做都回不去。
许莱深知这一点，但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选择在每年除夕的夜晚用酒来灌醉自己，让自己什么也思考不了的完全沉浸在想象之中。
许莱捏着鼻子，半杯酒就这么喝下了肚。酒的度数并不低，所以她很快就感觉嘴里很辣很痛，酒也很苦。
不一会儿，许莱便感觉头愈发沉重，视线也愈发模糊起来，但就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睡去。
实在是醉的不舒服，许莱只好暂时趴在餐桌上。
恍惚间，似乎有一只手拍了拍许莱的后背，并轻声在她耳边呢喃，“莱莱，先别闹脾气了好吗？我们先把好吃的菜吃完，不给讨厌的爸爸吃！”
是妈妈的声音！
许莱猛地抬起头看向右侧，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妈妈的手。
然而抓到的只是椅子的把手，把手冷冷的，硬硬的，许莱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转头，看到的是围在餐桌旁空荡荡的椅子以及各个碗里没有动过的菜。
那么空，那么静。
许莱看着一瞬间晃了神，看到家人们都围坐在圆桌上；又一愣神，眼前的场景重新变为残酷的现实。
如此反复。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看不见椅子，也看不见圆桌了，自己不知不觉好像来到了一个很暗很暗的角落，看不见丝毫的光亮，就像被困在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黑暗中，只能在黑暗中徘徊。
许莱看着眼前的黑暗，害怕，压抑，思念，依赖等感觉直冲心脏。于是便闭上眼睛边哭喊边叫唤着妈妈，再一次伸手想抓到妈妈。
这一次抓到的不再是冰冷的木头把手，而是一只不冷不热的手。
是妈妈吗……
这只手此时在用自己身上残留的体温试图捂热许莱冰冷的手。
许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有个人影，但是很模糊。许莱心里自行认定了眼前的人影就是妈妈，便不再叫唤，并把那只手紧紧的环进了自己的怀里，迷迷糊糊的说着话。
“妈妈，我会自己一个人做年夜饭了，我是不是很棒！”
“妈妈，我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她叫余天雪，我跟她玩的时候好开心！”
“妈妈，我现在感觉好难受，头好晕。”
“妈妈，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
这时许莱感到一只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我会一直陪着阿莱的。”
一个若有若无的回答声传入许莱的耳中，她才安心的闭上眼，并钻进了面前温暖的怀抱里。
不知何时，许莱已经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