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分崩离析的北条

    板部冈江雪斋毫不为之所动，断然摇头：“贫僧未能规劝鄙主走上正途，只觉愧疚万分，有何颜面另仕新主？内府身边英杰如云，想来也不差一个。”

    上野既然丢失，武藏便面临危险。你再把下野那群钉子户联军暴揍十遍，也是无用的，毕竟只是次要战线。

    然而现在小早川隆景忽然找到了发挥本领的空间。他发现韮山城守将北条氏规虽然是一门众出身，年少时却去骏河当过人质，与当地人关系处的不错，后来今川灭亡时还吸收了一些遗臣在身边。

    已经陷入此等绝境的情况下，如果请出隐居的今川氏真做说客，是否会有用呢？

    他的伊势众一万多人，元气大伤，但友军四国众也有一万多人，却还保持完整建制。见平手内府的女婿如此模样，只得拍着胸脯请战。

    北条高广展示出了他为何反复跳槽却不曾遭到太多非议的原因——这家伙接受了桶口兼续的招募，但并未临阵倒戈，而是派了自己的次子、三子分别前往小田原城的北条氏政，以及前线指挥官北条氏照那里，明确表达了“为延续家门计，今后只能与诸君为敌，无法再并肩作战”的意思，接下来才正式改旗易帜，掉转枪口。

    中村一氏花了几个月时间终于完整摸清地形的情况，带二千精兵翻越箱根峠奇袭了三个山中据点，切断了小田原城与前线联系的一条要道。

    有的人议论说“正面早这么打不久好了！”

    南线的畿内、四国联军举着“为正统继承者梅王丸恢复地位”的名义，轻松平定了安房、上总之后，继续向前进发，围攻北条附庸千叶氏的本佐仓城和森山城。

    沼田、廊桥无血开城，只剩下通往武藏的门户金山城还在北条家手里。

    佐佐秀成反应不及，军势瞬间溃败，被迫向后逃散。

    但接下来富永、多目等人主张继续作战，千叶氏主张入城休整，意见不一，争执不下，前者决定独自追击。

    至于后续布置，平手义光自军以本多忠胜为先锋，取忍城而去，德川、武田、织田合力攻击武藏西侧的钵形城，上杉、佐竹、宇都宫等经由常陆去下总，与佐佐秀成、十河存保等人汇合。

    这时正面战场在平手汎秀亲自坐镇后终于取得转机。

    况且打仗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事。

    备受瞩目的“平手内府的女婿”就这样靠着兵力优势带来的容错率，挽回了颜面。

    对此，北条氏政的反应却是，进一步收缩，全部有生力量聚集在小田原城，对前线不予增援。

    整个东上野，八成以上的豪族都在他的影响下改变了立场。

    虎哉宗乙不由得深深嗟叹，犹豫了一会儿诚恳道：“法友（两人都是和尚）之才，世人皆知，奈何未得其主耶？如今的天时，您不可能看不明白，若是有意就请留在这里别走了吧，贫僧愿向平手内府力荐。”

    于是累月不能破城。

    至于北条氏政的那个议和请求完全是一笑了之懒得理会。

    得到了平手义光的允许，并且进展顺利。

    那么，上野、下野便迅速被平手家平定。

    前些年被迫屈服在北条旗下的小山、小田等势力主动献质投靠，闯了祸的那须家也跑来请罪。

    于是双方依旧维持着沿上总、下总二国分界线对峙的局面。

    但到这个时候，未免也实在太晚了吧。

    佐竹、宇都宫等大名的代表纷纷前来觐见，正式得到“原地安堵”的承诺，自是不提。

    韮山城依旧守备有方，却已渐渐变成了一座孤峰。平手汎秀在正面不停地进行射击，让北条氏规没有办法抽身，然后派了许多人绕到守备薄弱的地方去各个击破。

    虎哉宗乙将此事转告给了平手汎秀，且对此人大加称赞。汎秀亦表示：“只要不是刀剑无眼，就宽免此人，录而用之。”

    经验丰富的“地黄八幡”北条纲成敏锐抓住机会，做出包围落单宇都宫军（由家老中村时长率领）的样子，实际却布置伏兵，重创了前来增援的联军主力佐竹义重，取得大捷。

    当然这么比较并不公平，因为人家身边有河田长亲、小西行长、泷川一益、竹中重治、井伊秀直、加藤清正……等等许多人帮忙。

    恰好北条军号令不一，追过来的只是部分人，而且大多已经疲劳。十河存保、西园寺公广、香川之景等人上前迎战，大占上风。

    板部冈江雪斋厚着脸皮硬是找到了虎哉宗乙的关系，把书信强行送到了，然后转身就走。

    板部冈江雪斋愣了一下，苦笑道：“这还用等什么回复？与其期待内府大人答应这个愚蠢的条件，倒不如寄希望于先主忽然复生，地底下钻出十万鬼兵助阵，还更靠谱一些。”

    时日拖长，到九月中旬，忽遭国府台方向奇袭，敌将富永政家、多目长宗等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却颇为勇猛，以数千兵分为二路，一正一奇夹攻。

    虎哉宗乙疑惑发问：“难道您不等待回复吗？”

    再说那佐佐秀成狼狈而归，深以为耻，将自己被箭矢削断的耳垂生吞下，满脸浴血着声称要“雪耻”。

    果然汎秀得信，寄来回复是“既然保持原领三分之一，那就不必转封。”

    随即坚定地返回了小田原城。

    同时他提出了议和的要求，声称只要保住伊豆、相貌、武藏三国就满足了，自己也愿意到京都去觐见平手内府，公开称臣。

    其当主千叶邦胤是北条氏政的女婿，立场坚定，武勇善战，手握精卒七千，非易与之辈。

    有趣的是，这时下野的“反北条钉子户联军”遇到了麻烦。

    山内一丰在炮船的配合下，攻克了相模湾沿岸的下田城，尽诛守兵五百七十，敌将清水康英自刃。随即这支别动队在伊豆地区横行无忌。

    为此平手义光向上杉景胜和桶口兼续致谢，口头表示“最终决断归于家父，但无论如何我会尽力为阁下保住苗字而周旋。”

    时节渐渐由夏入秋，关东的战场上，也开始有了新变化。

    眼看着上野、下野、上总、下总、安房各地都失守或者即将失守，领地本来就只有伊豆、相模、武藏三国还在掌握了，却说什么“保留这三国就能满足”，岂非痴人说梦？

    主要是因为那须氏这家历史悠久的势力，一向跟佐竹、宇都宫存在地域争端，而对后北条没什么太大敌意，迫于大局改变立场加入“反小田原同盟”，才不到一年。

    平手义光对众人安抚了一番，打算把这几家以原领三分之一的体量转封到西国去。竹中重治知晓后，劝他“此事看似不值一提，实则关系匪浅，宜先过问内府。”

    印象中这家伙文韬武略各方面都还有不少建树的，怎么到临头脑子比毛利辉元还差了那么多呢？

    正巧其主君那须资胤年迈病重，嗣子那须资晴是勇而少虑的人，同友军发生口角后一怒之下率兵折返，令阵型出现缺口。

    不过平心而论，几个月前的小早川隆景没办法用平手汎秀的策略来攻城。因为他只是名义上领导西国众，实际并无一言就让各部队俯首听命的能力，唯有把所有人集中在正面眼皮子底下才可以保证不出乱子。

    此时“平手内府的亲儿子”则是春风得意，喜讯连连。

    在上野，面临敌人仍然比较坚固的防线，随军的上杉景胜提出了“让鄙人的家臣桶口兼续前去调略北条高广”的办法。

    见之义光又与竹中私下相商，后者叹道“内府看来并不打算让关东一次就安定下来。”

    本佐仓城之围遂解。

    此言诚不足为外人道。

    可惜这番活跃表现，却未能争取到扩大战果的机会。

    他唯一能做的只剩下，与北条氏照一道急速折返，回到自家核心地域，围绕河越城、忍城、钵形城来筑造防线。

    在这个局势瞬息万变，人人朝不保夕，谁不知道敌友会不会随时变换的时代，他这样的做法，已经算得上深具武士义理了。

    富永、多目等人先胜后败，撤回国府台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