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早去为妙
瞬间走出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导的中年武士，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哪个部分的？谁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服部殿何在？细川殿何在？公方大人……你们难道把公方大人弄丢了？！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啊？搞成什么样子了啊？平手刑部大人不是派你们事先布置了吗？搞成这样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
“好吧，既然刑部大人都肯定了这种药物的功效，那么值得一试。”细川藤孝沉默地双手把铁制烟斗和混了特殊黑色泥状物质的烟草接了过来，正要转身向足利义昭走去，忽又状似无意地回头问到：“话说，服部殿您的身份，应该是十分隐蔽的吧！居然能有商人，可以找到门路把礼物送到您的面前？那可真是手眼通天，长袖善舞的商人啊……”
不到一刻钟，马舍中鼾声大起，四仰八叉满都是人。
几个团伙之间，相互都不认识，也无法通过服装或者饰物辨认敌我。
……
然后引入他们眼帘的，是马舍中四处的火光。
“安静一点！”忽然一个苗条纤瘦但却趾高气昂的美貌女忍者双手抱着胸没好气地站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打断到：“你的废话太多了！你是木下秀长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家的……咳咳，是我麾下的某个男人有话要对你说！”
天也是差不多亮了。
并非是柴田、木下、明智等人的骑兵追过来了。
其实平手汎秀还有一句话是“此物会导致上瘾”但服部秀安故意隐瞒了。
接着——
“如果实在不方便，直接咀嚼也未尝不可。”服部秀安一脸轻松地答道：“至少送这东西给我的商人，是这么说的。”
合理的推测，应该是有少数心怀不良目的的敌人潜入进来，引发了混乱。然后这些敌人迅速撤离，或者都马上被杀死了，不过由于己方这边难以视物，过于紧张，又没有头目出来维持秩序，就陷入彻底的混乱，自相误会，互相攻击。
所有人一起发现，咱们的将军大人好像不见了！
夜幕之中，几个时辰如同一瞬间过去，陷入沉睡的士兵们，渐渐被巨大的响动所惊醒，从草丛上、石头上翻身坐起来。
只有服部秀安和细川藤孝还有心思守着足利义昭。
天空泛着极其浅淡的鱼肚白，应该还是凌晨时分。
但这个气势就足以压人。
听了这话细川藤孝皱眉小心翼翼问到：“既然是从南蛮传来，如此神奇的药物……会不会有什么毒性，或者危险呢？”
幸好大部分人在昨夜时太过于疲惫，是就地躺下入睡的，刀枪兵器都在手边，随时捡起来就能投入战斗。
这次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到那二三百人队伍最前面，有人高声叫着：“我们是木下秀长大人的部队！得到了服部秀安大人的信息才连夜找到这里！不知公方大人如何了！快请服部秀安大人和细川藤孝大人出来一见！”
完全没想过，会不会有人趁夜间搞事情。
服部秀安没想太多，拉对方到僻静处，低声解释道：“这个铁器，乃是吸食烟草的工具，细川殿您将来多到界町走一走，应该会看到很多南蛮人使用的，不足为奇。至于烟草是什么……嗯，我左手里面这些就是一种特殊的烟草，送这玩意儿给我的商人说，受伤生病或者特别困顿的时候，稍微服用一点，能振奋百倍，最适合公方大人现在的情况了。可惜这种药在我们这里难以种植……”
一眼看去黑压压一片，有二三百人在朝这边疾行过来。虽然看上去并非全副武装的士兵，但若是敌人，仅凭数量便足以全歼马舍中一群疲惫不堪的乌合之众。
目付笔头，即是监督家臣有无不法行为的职位。
“嗯？”木下秀长露出一丝期待的神色，完全顾不上去计较礼节问题。
在他们心里大家既然一起逃难，肯定都是一条船上的了。
伴随着“敌袭”的叫声，一片鸡犬不宁。
面面相觑之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服部秀安的笑容渐渐消失，露出警惕之色，冷冷道：“我需要讲两件事——第一，这次出来，平手刑部大人知道事态可能千变万化，不一定来得及禀报，所以已经授予我们便宜行事的权力。第二，我和您的交情，能不能到谈这件事的地步，还要看今天的任务顺利不顺利呢。”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明白在问什么——应该说大部分都听不明白。
他走到木下秀长身边，躬身施礼，说到：“由于顾虑到近江的竹中大人可能会有后续动作，也担心内部有人泄密或者投敌……刚才发生的事证明我们的担心是对的……所以昨天晚上，服部殿、细川殿，已经带着公方大人和其他一些人，骑马先走了……如果顺利的话，河田殿的三百卫兵也会到适当地点配合他们。另外，服部殿让我带给您一句话。”
“……”细川藤孝想了一会儿，回头看看呆滞如泥塑一般的足利义昭，下定决心点了点头：“虽然把他老人家背出了京都，但接下来必须骑马……这幅模样可没法骑马……服部殿，请把此物交给我吧。对了，您刚才说……要燃烧后吸取烟雾才行？”
听了这话，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在四周环视寻找起来。
说来，头目们到底是去哪了……
东边那数百人没多时来到马舍门前，看着被烧毁的房屋只剩下余烬，亦是尽皆震惊惶恐，大为失色。
“噢噢噢！”
凑着火光一看，好像也没有太多敌人出现，应该不是被大队人马袭击。
总而言之，小兵们心里都很慌乱，完全失去了组织，只下意识跟最熟悉的朋友靠在一起，组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小队伍。
“啊哈……”服部秀安稍微有点尴尬，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解释道：“其实……其实商人是送礼到了我兄长的府邸。我的兄长因为在桶狭间之战受伤过重，很早便不再从军，近来一直负责和泉缉盗断案之事，正是要与上上下下各方面的人都打交道的。”
然后服部秀安果断摇头道：“平手刑部大人讲过，这东西起初只会让人精力无穷，除非一直服用，时间长了之后，才会有些后患而已。”
“……我明白了。”细川藤孝有点恼火但更多的是无奈。
这之类毫无意义的叫声持续不断，甚至渐渐压过了刀剑与惨叫的声音。
虽然目前尚不能确定是否脱离危险，但毕竟众人都劳累了整天，身心俱疲，焦头烂额，随便找个草丛石碓趴着躺着就能进入梦乡。
大家静下心来一看，好像并不存在什么敌袭之类的，只是自己在吓自己……地上的尸体中确实有一部分看上去不是友军，但是……
“唉……春日你太没有礼貌了，下次要注意……”那个没有取化名，真实名字又不能说，被叫做“阿虚”的男子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地站出来，动作十分懒散。
当然不可能有人想到灭火。
前者拿出了一套奇怪的工具和药物，声称可以让将军大人恢复精神，后者虽然不清楚情况但下意识觉得其中定然有不妥之处，一时颇觉犹豫。
然而——
“那倒不是。”服部秀安摇头道，“刑部大人觉得这个东西过于诡异，不宜见世。不过我觉得毕竟是个稀罕玩意儿，扔了也太可惜……如果能帮上公方大人，岂不是很好吗？”
包括火势把仅有的三间茅草房子烧完就没得烧了。
木下秀长瞬间听懂，心神一震，不知该喜该忧。
按说这时应该是几个头目站出来理事，但偏偏细川藤孝、服部秀安等人都没有站出来，不知道是怎么情况……
尤其是将军大人身边的亲信卫兵——他们穿着沉重的甲胄，还带了全套武具，以及幕府的谱代家臣们——他们的问题在于全无准备。于是这两批人，一个个都挺熬不住，最早进入梦乡。
这时最头疼的是，拿起了武器，却根本不知道谁在和谁打！
忍者们发现，服部秀安好像不见了！
“啊啊啊啊！”
原本服部秀安带了三十名忍者，加上在京都埋伏的三个组一共五六十人，细川藤孝带了六个亲信家臣，大馆晴忠，上野清延等谱代幕臣的队伍，主从老小加起来差不多也是五六十人。然后还有足利义昭身边二十多个卫兵。
此时东边忽然又想起令人紧张的沉重脚步声。
木下秀长皱眉不解，但并没有做出任何阻止或拒绝的意思。
细川藤孝却似乎听懂弦外之音，又问到：“是刑部大人他命令今天带着这个吗？”
幕府的人发现，细川藤孝好像不见了！
至于马舍里的马哪里去了的问题，也来不及想——少数想这个问题的，可能是认为被火吓跑了。
然后有的不顾一切往远离火势的地方跑，有的原地警戒着准备攻击一切不明身份的靠近之人，有的则是更加积极主动地不做区分的挥刀砍向所有可疑分子……
亦或者并不说是完全毫无意义——至少喊出来能稍微排解一下紧张胆怯的情绪。
如此又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有多少人莫名其妙死了，或者跑得远了，或者单纯是喊累了，终于渐渐各种响动都慢慢停下来。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敲得所有人心里发蒙。
当然也不得不留下足够的守夜人手，但只是姑且有个形式，无法要求这些人能全神贯注保持警戒。
被叫做“阿虚”的神秘男子，微微一笑，上前两步，附耳道：“服部殿说，他作为家中的目付笔头，欢迎您来到平手家。”
只听到很多人在大喊大叫，很多人在打来打去，刀剑碰撞和血肉被割开的声音不绝于耳，惨叫声也是间或传来。
天尚未完全亮堂，火光忽明忽暗，谁能分辨得清？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细川藤孝露出饶有兴味的眼神，语带深意地继续追问：“我看令兄，大概与平手家的本多（正信）大人、中村（一氏）大人，多罗尾（光俊）大人都颇有交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