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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幕后赢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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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各种细节上看,浅井家多半不是无辜者了,信长的遇刺与他们肯定有一定的关联。然而以现在织田家的实力,又实在不太合适去增加新敌人了。

    织田信忠听了此言表示可以接受:“我们本就不是为了图谋摄津国的土地而来的,当然可以让给他。”

    明智光秀听到这里,立即起身请命:“诸位倘若信得过的话,光秀愿以足利家臣的身份前往,还可说服身为政所执事的伊势贞兴大人与我同去。”

    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很难办。

    由于明智左马介的高光表现,明智光秀也破例被邀请进来参与军议,方才一直集中精神耐心地听着各人的反应,此时见泷川柴田意见不同,而织田信忠难以决断,便立即站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说的甚是啊!平手中务之智,光秀自愧不如。”话已至此,倒是明智光秀最先被说服了,他表情诚恳地向汎秀鞠躬表示尊敬,“浅井家若是胆敢站在朝仓一边的话,他们的处境比弑杀了将军的三好三人众好不到哪去!自身兵力极限不过二三万人,倘若持有大义名分尚可在近畿勉力维持一番局面,一旦失去名分,便是冢中枯骨了。”

    上座的织田信忠顿时左右为难,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环视左右,最终目光还是集中于尚未发言的平手汎秀身上。

    泷川一益想了一会儿也点点头:“此言深合情理。”

    泷川一益受到了织田信忠充满期待的目光。泷川一直坚持说“上杉军之事多半有假”,这个判断如今得到了事实验证,为他赢得了相当多的印象分。

    这几天,只要不是迫在眉睫,平手汎秀就不会自行站出来,而织田信忠也有意无意地不主动点他的名字。

    “可是……”织田信忠尚有疑虑,“您事先并未得到公方大人的授权吧?这么做岂不是矫诏之罪吗?”

    “你这简直是……还请各位三思!”柴田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出来反驳。他刚开口时语气习惯性地十分强硬,但考虑到目前的处境旋即又转为柔和,“我军刚刚经历激战,至少得要休整几天,收拢溃兵,治疗伤员才是,并不适合去与骁勇的浅井军作战。其实浅井内部一向都有矛盾,当年长政殿上位时,是强迫其父隐居的,所以现在父子两人也未必是一条心啊!”

    没想到的是,平手汎秀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在他刚刚开口还没说完之前,就已经抢先发话了:

    “自取也要有足够的实力啊……”平手汎秀感叹一声,起身侧首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别忘了,幕府已经表态,织田家现在是堂堂的管领,而朝仓则是乱贼。以浅井的实力,就算能得到朝仓的支援,也完全不足够在缺乏名分的情况下压服畿内豪族呀!”

    泷川一益表示疑问:“平手中务的智慧,自然远在鄙人之上,能否替我等愚者解惑,为何浅井就一定会选择织田呢?”

    于是在这情况下,就没人能出来帮他了。

    泷川一益却表示怀疑:“这只能算是顺水推舟,借花献佛罢了,浅井家真的会满意吗?除非再让出南近江的部分土地,对方啊才会相信我们的诚意吧!”

    织田信忠的提问令家臣们感到无法回答。

    (其实摄津与北近江中间依然隔着山城国北部,但距离已经相差不远了)

    对于这位家中重臣,兼亲姑父,织田信忠一向充满了尊敬和信任。然而池田恒兴说破了“平手已经答应做幕府直臣”这件事之后,大家就没那么好相处了。

    眼神十分复杂。

    “明智大人所言不错,浅井长政确实是在待价而沽。不过——我认为其实早已做好了最终决定,目前只不过是在讨价还价而已!”

    “这个嘛……”明智光秀思索了一会儿,“眼下浅井的家业,乃是北近江五郡,加上刚刚占领的播磨部分领土,两地相隔甚远。眼下正好摄津大乱,成了无主之地,当地人荒木村重也投靠了浅井。那么我们不妨顺水推舟,支持浅井家对摄津一国的占有,也给他们一个将领地连成一片的机会……”

    在如此瞩目下,泷川提出了十分激进的方案,一反往日的谨慎持重:“反正迟早都是隐患,我看趁彼此立场不明,抢先灭掉这支浅井军是最佳选择。万一他与朝仓家合兵的话……”

    “我立即派人去御所做补报,先斩后奏吧!”好不容易又拿到一个出风头的机会,明智光秀是一点都不愿意放手的,“这是对足利与织田都有利的事情,公方大人,想必也会理解的!”

    但失去了君臣之分,也终究还是亲戚吧?

    足利义昭这一招确实很恶毒。

    “当然是织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朝仓。”平手汎秀笃然淡定,言之凿凿。

    “那他选的是哪边?”织田信忠立即忍不住发问,眼中闪出希冀之色。

    “……说的甚是,不愧是明智大人啊!”织田信忠思考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又追问到:“只是不知道对方的胃口究竟有多大,要付出多少筹码才足够呢?”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浅井长政素来是以善军不善政闻名的,在政治手段十分匮乏的情况下,单凭武力就以少胜多屡次击败六角家,逆转近江的形势,这一点在座各位恐怕没人比得过他。现在手头的二万余人,其实也都是织田家的百战精锐,可是毕竟连续劳累损耗,状态不佳了。

    伊势贞兴本来也要象征性一道请过来的,但受了些伤正在休养,就没出席。

    更何况局势未明,危险未除,还没到悼念死难者的时候。

    “这可没……这可要好好考虑才行啊!”柴田胜家又一次激动地做出了反驳,尽力忍着不骂人的姿态十分可怜,“失去南近江,就无法再从岐阜城直达京都了,对丹波、大和、河内、和泉各地的豪族也会失去影响力。”

    听到这里织田信忠不吭声了,皱起眉毛缓缓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织田左近(信忠的官职)大人!对浅井军固然不可轻忽,却也不必太过畏惧了。依我看,浅井备前(长政自称)此人,应该会故意保持沉默,装作中立,待价而沽。而织田家能给出的筹码,远远要比朝仓更多,所以,理当可以顺利将其拉拢过来。”

    偏偏辅佐役笔头的河尻秀隆留在了岐阜城镇守,另外两个辅佐役,毛利长秀只会打仗不会口才,梁田广正偏向情报工作不善应付场面。

    听到这里,柴田胜家又一次反驳:“如果织田收缩回尾美,朝仓又远在北陆,近畿岂不是任浅井家自取吗?怎么会得利有限?”

    “中务大人……”织田信忠决定拉下脸去请教一次。

    随后柴田胜家亦表示赞同:“甚左……不,是平手中务大人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做出让步来拉拢浅井长政,反倒应该逼迫他亮明立场才是!”

    “近江浅井家,究竟是什么立场?还是说——不管他们表明何种立场,我们都不能再相信他们?”

    作为一个年轻的主君,他缺乏足够的天赋和经验来判断方案的优劣,又不具备令家臣无条件服从的威望,面对两个重臣的分歧便觉得十分棘手。

    “正是如此。”平手汎秀缓缓颔首,“既然无法从根本上击倒织田,那么浅井的利益就会很有限了。”

    一向以粗豪著称的柴田胜家也只能装作重伤未愈,不敢多说话了。对于军阵的问题他当然有着十足的信心,但现在的面临的是波澜诡谲的政坛风波,并非凭借勇力和军学可以应付的。事实上自从得知信长已进入幕府幽居之后,柴田这家伙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很不对,时而亢奋失智,时而低落消沉。

    可是镇守岐阜城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啊,综合考虑能力和忠诚,除了河尻秀隆以外,想不到第二人选了。

    让织田家最有智慧的家臣,成了一个外人。

    丹羽长秀和森可成都是广受敬戴深具人望的长者,是当之无愧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两人的战死,本该是令织田家上下极为痛苦的。然而现在信长重伤难治,织田信包和村井贞胜都已丧命,大家的神经不得不变得粗大起来,已经无法做出正常的悲喜反应。

    这是个很敏感大胆的问题,令年轻的信忠忍不住手脚都要发抖。他忍不住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感觉无法加入这个等级的对话当中去。

    “断然不会。”泷川一益毫无压力地回答,“我们已经得到幕府人口,也正面击败了三好长逸,士气已经挽回,就算朝仓、浅井合流,击败了我们这支军队,大不了放弃近畿,至少仍能够保留尾张、美浓和伊势北部的领地,依旧是百万石的大名。”

    那——就这么捏着鼻子不予追究了么?且不说内心里会有多么窝囊,万一对方得寸进尺,接二连三的搞小动作该怎么办?

    平手汎秀冷冷地轻笑了一下,反问道:“请问泷川大人,倘若浅井家果真与朝仓狼狈为奸,织田家会因此灭亡吗?”

    平手汎秀进一步说到:“以织田的身份,恐怕无法做到逼迫他亮明立场,但若是幕府派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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