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印花税
平手汎秀现在就正悄悄坐在街角酒屋的二楼上，观察着局势的发展，周围是化妆成町民的手下。如果以他的标准来衡量，今天这场戏的主角演技显然太差。所幸的是汎秀更关注的是结果而非过程。
百分之二印字签花税，比较其五成毛利，就显得不足一提了。
奉行所从中午到晚上，第一天便办理了七十余次印字签花的流程，收取了三百六十贯税费。
前者的动作幅度和神情语气都显得有点夸张。后者则是略带紧张，感情投入不足。
“木下大人说得是。在下与您正好不谋而合。”
考虑到玉越三十郎和小西行长背后都有织田家的影子，那这个事情就很有可能是个圈钱的局罢了。
还有依然在怀疑的。今天这个“诈骗案件”看似很合理，但发展也太快了。
“各家商屋的东家，亦可随时到奉行所查看与自家有关的文件字据，即使被属下番头欺骗，也可及时发现。”
其实现在也觉得演得不怎么好。
街口人群依然在议论纷纷，中间玉越三十郎捶胸顿足，拍着大腿感慨道：“唉！如果早日能有这样的法度，不知可少受多少欺骗！”
“在下一时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不如就按木下大人的意思办吧。”
织田家的势力虽然没有遍及天下，但至少目前，在近畿一代还是说一不二的。况且就算织田如三好一般突然衰弱了，这百分之二的税又算得了什么呢？
“奉行大人，我这一个修筑屋敷的生意，是两日前签好字据的，墨迹才刚干掉。现在来印字签花可还来得及？”
界町奉行木下秀吉将平手汎秀教他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直到连续有人安然捧着有了官方字据的状纸出来，才渐渐有人亦步亦趋地跟进去。
否则平手汎秀这计划，根本就是演不好的。
于是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一齐跟着他前往。
真去办事的人没几个，看热闹的却越聚越多。也有各家豪商派过来打听详情的探子。
不过能见微知著的人，终究还是很少的。大部分中小商人眼里也就只有自己那点生意了。甚至有人当场就找到奉行，要求交上这笔钱。
“我看就按木下大人所言处理最好。”
以前的商人只凭信誉做生意，风险是难免的，时常有签约被骗，财货两空的情况。如今只要交百分之二的银钱，即可把织田家界町奉行的大名写在合同上，这无疑大大加强了行骗和违约的抗法成本。
大部分人都在暗自盘算，觉得这“印字签花税”十分值得。
而小西行长也连连点头说：“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只交百分之二的税费，实在物美价廉。”
然则就算是个局，却也是确实各取所需的双赢场面。挑不出什么毛病。
织田家虽然顶着一个“关东乡下武士”的名头，然其自从上洛以来，军势虽凶，纪律却严，扰民情况极少，与前面几十年间打来打去的各家大名形成鲜明对比。
奈何今井宗久自己甘当应声虫，其他豪商不是被打压，就是也同流合污了。少数几个关心自治地位的中等商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街上众人听了此言纷纷意动。
“需要签约双方带着合同文件到奉行所办理，暂不可有人替代。以手印、签字、刻章为准。”
木下秀吉笑眯眯地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而后说道：“具体如何施行，还请各位移步奉行所。我已经将规矩写好挂在门前，还有两个家臣专门负责讲解。”
“此事全凭自愿，即便不愿出这印字签花之税，奉行所依然会秉公执法。只是那时便不免要耗费些搜查取证的时间。”
首先是建筑商，接着消息传开以后，房屋、仓库租赁，及典当行业也有人立即来办理手续。而后还有粮食、海产商人，他们也是需要做一些预购或预售之类的。
“奉行大人，不知道总价七百七十四贯的堀道挖崛工程，该交多少税费？是否要取整？需要契约另一方也到场吗？”
须知一船货物从九州拉到界町，或者从北海道拉到敦贺，沿路要交的关税和买路钱，最少抵得上货物价值的两三成了。再算上人力物力成本，一般做生意至少要有五成毛利才足以成行。
好在这时代的扶桑町民没看过电影电视剧，对这方面并不敏感。
两个商人刚吵上，把附近的人吸引过来，奉行马上就带人赶到。了解完基本的情况，围观众人差不多快厌烦了，立即就查明事情真相。
……
“当然，本家势力也终究有限，对远国的事情是鞭长莫及。只有界町范围内，指定的合法交易，才可受到保护。”
故而信长此人及其家臣们，虽然在各种八卦新闻和坊间段子里，扮演者粗鄙不堪的丑角角色，但实际上信誉很好。
“木下大人说得太对了。”
不过名列“会合众三十六人”中的豪商倒是大多没有参与其中，只有那几个积极向织田家表示亲善的，派人前来响应了政策。他们的生意常常牵扯到远国大名或南蛮人，即便是此时的织田家，也未必有实力来管辖。
“今日起，凡界町商人所签订之契书，皆可送来印字签花。奉行所也会誊抄一份以作备案，防止篡改。以后若再有此类争端，则以奉行所留存为准。”
最热心的是几个从事建筑、打井的商屋。他们这个经营性质比较特殊，经常会有做完工程再结账的情况，对契约的敏感度是最高的。当然其中或许还有几个是托。
“每封契书印字签花，收取百分之二税费，下限一贯。只要缴纳此款项，就可在对方违约时到奉行所要求检断。税费由哪一方承担，本官不做指定，可由双方商议决定，亦可共同支出。”
表面上看奉行只是“指导”，不干涉会合众对界町的自治。可这实际操作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若是界町周边而非町内的交易，可以到和泉守护代，平手监物大人那里求得认可。”
也有少数几个不在乎这些，反而只注意到，整个事件的处理和后续政策颁布，都是界町奉行木下秀吉在唱独角戏。至于亲近信长而被指定了“会合众笔头”的今井宗久，一直只表示出服从的态度，总计只说了四句话，分别是：
“奉行大人，若是对方执意不愿去奉行所，我可以单方面去办理这个程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