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偶然的偶遇
“在下上泉信纲,见过监物大人。”
此时一直伫立不语的疋田景兼突然抬起右脚向前迈了一小步。紧接着那个想要趁机逃走的盗贼顿时不敢再动了。
看来武田家已经占领了西上野了。不过汎秀却来不及为长野家默哀,而是开始考虑武田的动向。攻略西上野完成之后,进攻骏河也是没多久的事情了吧?
“其实说不上是偶遇。”上泉微笑着摇了摇头,“在下是特地陪着藏人佐来拜访监物大人的。”
“你是……”
这个嗓音好像有些耳熟。被抓住了是说什么呢?难道是扒手?
“啊!”沼田佑光睁大了眼睛盯着自称上泉的老者,顿时愣住。这幅模样与后世的追星族颇有相似之处。至于其他几个人倒没什么反应。
塙安友施礼退去。
快步走出酒屋,穿过巷子,循着刚才的声音,就能看到三个明显是旅者打扮的人与一队织田家的足轻对峙着,丸目长惠正是三者之一。
“阁下帮忙抓住盗贼,这令我等十分感激,不过此人应该交给治所,要动私刑恐怕是不宜的。”
“举手之劳而已。在下还有巡视,先告辞了。”
气质和风度这种东西,既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是明明白白呈现在人面前的。丸目长惠作为剑客和武人已经相当不凡了,然而他站在那个白发老者的身侧,却仿佛只是个陪衬而已。
“这个喝惯了啊,有别的吗?”
“是这样啊……”汎秀并未询问上泉来访的理由,“那么说来上泉大人已经离开上野长野家,专心修习剑道了么?”
因为战乱的缘故,市町中的商户虽然纷纷开张,但百姓大多还不敢轻易露面,街上来往进出的,多半都是织田家的中下层武士。许多人脸上还带着好奇的神色,这有些像是到大城市出差办事的乡下人。至于警惕、严肃之类的词汇是完全找不到了。
塙安友……
声音提高了几分,不过瞬间就被人压下去。
“剑未动而意先至,果然是高明的剑术啊!”
“那就多谢了。”
“殿下,是丸目藏人佐!”
谈到这个,平手汎秀虽然比不了这三名大家,倒也是知道些东西的。
“抱歉……”
“您似乎并不是我们织田家的人,所以还请谅解。”
听起来像是起了冲突,不过尾张武士里面还会有当众求饶的没骨头家伙么?莫非是武士欺负平民?虽然是常有的事,不过似乎不该视而不见啊。
“在下已经被收入新阴流门下了。”丸目长惠说这话的时候挺直了胸膛,仿佛十分自豪。
丸目长惠受到汎秀眼神示意,连忙解释到:
“这两位是……”
汎秀点了点头,先是走向那个足轻队长。
果然是这两位,一个比丸目更出色的剑圣和一个不逊色于丸目的剑豪。
听到这个称呼,沼田佑光立即反应过来。
“其实,长野家已经不存在了。”上泉依旧是微笑着,不过脸上却浮现出黯然之色来。
“在下塙安友,随家父暂时打理此地的治安。”
“你的意思是——”
“老爷,今天正好有牛肉供应。”
既然是治安官,追捕犯人自然是分内之职。那另一边是——
“哼,被我抓到了,还想要狡辩吗?”
“在下是无意在街上认出了这个盗贼,想要擒住他才闹出动静引来治安官。以前曾有数十贯盘缠被窃走,所以记忆犹新……”
在这个并不存在职业军人的时代,谈军纪问题恐怕是太过超前了,即使如本多正信、沼田佑光这等可算是智者的人,也未必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汎秀心知如此,于是也没有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走进路边一间规模不小的居酒屋中。
“是。”
“不过我希望知道你们如何处置此人,可以吗?”
过了一小会儿,窗子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
从须发和容颜上看,这老者应该已是六旬左右的人,不过腰背依然很直,双目清朗而光华收敛,相貌方正但神情却很柔和。衣着和佩剑十分陈旧,该是历经风霜的样子。再结合起刚才所闻,此人与丸目长惠说话时俨然自居师长——于是其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一般而言,俸禄超过千石的武士,除非有意显摆,否则外人是很难通过衣着配饰看出位阶的。不过沼田佑光、本多正信他们一眼见之都是冠冕堂皇的武士,能以这些人为侍从的,无疑是大人物——至少相对于商贩而言是。
接着汎秀转过身来,看着丸目等三人,而后瞬间产生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应该直起身子,抚平衣襟,严肃对待,否则就会失礼。
反正不是要紧的事,所以塙安友也丝毫没有坚持己见的看法。
“是这样啊……”汎秀思索了片刻,而后对着塙安友建议说:“这位失主与我有旧,能否通融一二,先让我把这个盗贼带回去呢?”
汎秀心下也并没出现想象中的激动,反而只是十分平静地欠了欠身,道:“偶遇二位剑道大师,实在是荣幸。”
“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平手汎秀见之感叹道:“上洛的仗还没有打完啊!”
“嗯……上一些酒,然后有什么充饥的呢?”
“奈良的僧坊酒如何呢?”
而后是一个柔中带刚的少年开口了。
十分平和的男低音,不急不躁,却恰好挡住前面的话语。
然而左右却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没错。”汎秀此时也回想起来了,“你去把他……不,还是我亲自出门。”
“监物殿!”那个相貌还是少年的足轻队长一眼就看到汎秀的身影——被十几人簇拥着出门,想要看不见倒是挺难的。
“在下疋田景兼,见过大人!”(在游戏里,疋田文五郎这个名字似乎出现得更多)
“既然监物殿发话了,在下岂敢不从呢?”
“噢,是塙直政大人的虎子啊!”
“那就菊酒吧。”
“是平手监物大人……”丸目转过身来,随即脸色变得相当复杂。
“噢,那就多拿一点过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随着地位不断提高,对阶级社会的习惯也越来越适应,如今要回到人人平等全无贵贱之分的天朝盛世,大概反而会接受不了吧。(啊,我真的不是在吐槽,你懂的。)
就如所谓的隔间并不比大厅更豪华,只是在高一点的台子上,用墙壁围出来的空间罢了。然而透过窗子向外俯视的时候,却能够多少产生出一点优越感来。
“还有菊花和梅子泡制的酒酿。”
“请进……噢,是几位武士老爷啊!屈尊到小人店里,唯恐招待不周啊。”酒屋的老板娘余光扫及,连忙从台子后面跑过来,把这一批客人迎到靠内的隔间里。
近江这里的消费档次果然还是比尾张高多了。虽然这个时代的美酒和美食肯定是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然而人类对于物质的满足感,更多是来自于攀比而不是物质本身。
“藏人佐,你失态了。”
数十贯,那的确是一笔很不少的钱财,难怪不愿意把人交给治安所,是想追回赃款吧?
“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