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意外之获
“若是不等您发问，我就主动道明的话，岂非显得太不自矜了么？”竹中调笑道。
平手泛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两辈子加起来这个人的名字在脑海里停留了几十年，不过却从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如此相貌。
竹中却表示不赞同：“在下自以为还是分得清人的。就以您在领内施行的举动为例，不管目的何在，善政终究是善政。”
这就涉及了心理学和哲学的问题，泛秀不愿细谈，于是问道：
“正是。”
对方的容貌让人觉得，凝视太久会失礼，泛秀不自觉便悄然将视线移开一点。
织田信长的心情顿时又下降到最低点。派出去进行策反调略工作虽然有进展，但是很难立时凑效，而时间却一天天流逝过去。就在他忍不住要在寒冬出兵的时候，突然有了转机。
……
“在下的请求您肯答应了吗？”
皮肤白皙，嗓音轻柔，男生女相，这些形容词组合到一起，似乎并不是什么正面的描述，不过集中于此人身上，却展示出十分微妙的亲切感。如果用网络词汇形容的话，那就是“治愈系”。
“我是该称呼您竹中远江守，还是半兵卫先生呢？”
进入慈父模式的男人，令对方不知该如何答话。只能岔开话题说：
不过以智谋着称的六角左京，自然不会像斋藤龙兴那么容易对付。
泛秀微微叹了一声，道：“要这个舞文弄墨的学者不难，但武家更需要的是把书卷上的心得发挥出来。另外为人之道，也更需要师长指点。说来惭愧，近年来事务繁忙，一直无暇照顾家人，有愧啊！”
已经快要被人遗忘的美浓麒麟儿毫无征兆地出山，劝降了目前六角治下势力最大的家臣——日野城蒲生氏。后者派遣十岁的幼子鹤千代担任人质前往岐阜城。以此为线索，北伊势数家豪族被连带招抚，大部分的六角的余臣也开始起了新的想法。甲贺五十三家中，也开始渐渐有人投靠到织田那边去。
“在下如今只忠于自己的心。”
“但在下却只能称您平手监物。”
“噢？愿闻其详。”竹中明确知道对方所说的与他人不同，所以神色不变，只是微微一笑。
竹中重治徐徐拜倒下去施礼，神态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和柔美。
“那……之前并没听说您去过伊势，想必就是近江了？”
“那么蒲生下野准备归附于织田家了？”泛秀立即发问。
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却被他经营出一份不浅的交情来，还真是难得的能力。
“那些人无非是企图说动在下入仕罢了。”竹中重治微微摇头，“以名利相诱者，尚且可算是不避本心，至于企图以‘天下大义’做幌子的人……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却想用来说服别人，岂不是十分可笑么？”
“这个结果已经很让人满意。”泛秀心里理想的结果也正是如此。
“果然还是决意要隐居了？”
而后又道：
“可是，如鄙人这样什么都不谈了，或许只是欲擒故纵的手段也说不定。”泛秀自嘲了一句。
泛秀微微有些惊讶，虽然早已知道竹中重治善于结交，不过这个范围还真是够广啊。
于是泛秀正襟危坐，煞有介事地欠了欠身，问道：
“另外伊势那方面——”竹中侧目看着泛秀，缓缓说到，“蒲生家愿意写信促使神户氏与关氏放下武器。同时他们城里还有重要人物……”
“蒲生家您也很熟悉？”
六角义贤的两条计策，把时间拖到了年末，最适合出兵的深秋或者初冬已经耽误过去。如果到了二月份之前还没有取得什么军事上的成果，就只能等到五六月份再发兵了。那么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当年信誓旦旦，而今却碌碌无为的织田家呢？足利义昭又会怎么想呢？
“多少人都延请不到的客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这令我相当疑惑。”泛秀考虑到对方的心思，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到。
泛秀不觉莞尔。这才是真正的风雅之士啊。
盘算失误的朝仓义景倒也算是果断，顶着西面和北面两线压力挤出了两千精兵，由一门众朝仓景恒率领，以保护将军之名，参与到上洛联军。
“三年前，在下还身处美浓斋藤家之时，曾经率军支援过蒲生下野大人（指蒲生定秀）。”
按照历史的教训，这个时候六角义贤应该已经想好退路了。而有着先知先觉的平手泛秀又把目光投向了观音寺城。
“正是。您上次递给蒲生家的信息，这次在下是为他们回复而来的。”
“其实……我也是为了一点私心，才会与您打交道。”
“您现在算是为哪一家效力呢？名分上是浅井，但实际却在帮助织田……”
泛秀静静听完他的描述，而后突然又问到：
“贵字不敢言，不过或许能为织田尾张守稍解忧愁。”
这是个很有吸引力的人，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泛秀心里这么想着，而后将他迎入了室内。
这时候足利将军才终于相信织田有着比朝仓更强的动员力，终于安心在岐阜城居住下来，还主动发起朝廷的关系，帮助弄来了正式的天皇纶旨，确立了织田对于尾美两国的合法占有。
非职业士兵的年代，战争有个显着特点：无论战时打得多么热闹，一到春耕秋收时节就各自偃旗息鼓，回家种田。目前织田家每万石抽取五百到六百人的比例，虽然已经低于大部分的大名，但其中仍旧包含着大量的农兵，自然也无法摆脱这条规律。
信长的反应是立即让十岁的蒲生鹤千代与次女定下婚约，同时再次带着军队和黄金进入伊势国，用这两种手段，连续慑服了十几家豪族。
“噢……这倒是我疏忽了。”
“是这样。”泛秀收敛起笑容，“犬子也渐渐到了开蒙的年龄，他自幼体弱，恐怕不能修习弓马之道，所以我特地找僧人教他文学礼法。不过还需要一个武家的前辈来指导。”
“竹中先生此行，有何贵干呢？”
“会这样提问，真不像是平手监物的风格啊。”竹中没有正面回答，“也许五年或者十年之后，在下又会厌倦了浪人的生活呢？届时若是苦求入仕而不得，还望您关照。”
“监物大人，您还没问过鄙人此行的目的呢？”
“如果监物大人不弃的话，鄙人愿竭力将所学传授于令郎。”
“令郎啊……”竹中眼中闪现出一丝期待之色，旋即又消失下去，“可是您为何会找到鄙人呢？”
“恐怕不行……”竹中徐徐摇头，微笑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蒲生氏深受定赖公之恩义，绝不敢与六角家敌对，此番只能置身事外了，他们愿意献出幼子作为人质，来表达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