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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平手家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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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态度,倒是令平手长政舒了口气,顿时觉得这个弟弟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进而又说:

    “四叔父,您的位置……”

    “我欲使你二人辅佐庆次,继承西志贺城家业。”

    “是……”平手长政心下一横,说到,“我看四叔父(平手长成)行事稳妥干练,定然是优良的辅佐。”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后者心下已经泛起一丝怒火。稍加引诱,就是图穷匕见啊。当真以为我对你们没有办法吗?

    当汎秀带着庆次进门的时候,厅中却似鸦雀无声。兄长刚刚下葬,汎秀也无暇去做出些虚假微笑来,这更令众人避之如虎。

    ……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汎秀皱着眉问到。

    只对视了一瞬,平手长成的脸上却不断淌出汗来,机械地点了点头,退到后面去。

    “有什么顾虑吗?尽管开口就是了。”

    “这个……那是因为牵扯的人太多了……”

    “这个……”

    “是,是……”

    “这是增田仁右卫门长盛,是可以托以政事的人,这个辰之助季胤,是我的从弟,一门之内,最可以信任的就是他。”

    增田长盛立即俯首称是,平手季胤看了他父亲一眼,才也跟着应声了。

    平手庆次低头道了声“是”,却又高昂起头愤愤地说:“我早就知道,那些亲族没几个是好人……”

    至于极端手段具体是什么,不妨让他自己猜下去。

    一脸笑容的平手季定只坐在左侧第二的位置,而比他年纪小的平手长成却在其之上。汎秀毫不客气地上前,轻轻欠了欠身,面无表情地说到:

    “你所要来,只是想要告诉我,某些人与先父之死有关吧!”

    “庆次。”汎秀肃然对他说,“天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表现出善意,重视义理的人你要以自身的修养来让他慑服,关心家门前程的人,你要让他看到你的潜力,贪图利益的人,既要防备又要满足他的愿望。如此,才可以作为一个合格的家主统御下属。”

    一番话语皆是出自数十年所得,不过能不能够让这孩子听懂,就难以保证了。

    平手季定倒是毫无异色,乐呵呵地上前打了声招呼。庶兄长政,畏畏缩缩地上前道了声好,就退了回去,仿佛对汎秀十分畏惧。而那个平手长成,却从见到汎秀开始,就是满脸煞白,不敢靠近。

    平手季定顿时变得异常尴尬。

    汎秀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他,只是轻轻一叹。

    “哼!”台上的庆次重重哼了一声。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是在寺庙里养大的,与汎秀并不相熟,不过毕竟血脉相连,也不愿多难为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答道:“庆次的确是缺人辅佐,所以我就带着人过来了。还有什么问题呢?”

    不过这个问题,迟早是可以解决的。丧礼刚刚结束,汎秀立即让平手季胤通知亲族们,在西志贺城里集合。又带着庆次,逐人送走了宾客。

    “除了有外人来辅佐政事之外,一门之内似乎也该有长辈出来帮忙照看啊!”

    一时相见,气氛沉闷,也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阵子,汎秀才指着庆次说道:

    “嗯,说得不错……”汎秀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谁可以胜任这个人选呢?”

    “无非是些陈年旧事罢了!”

    “其实您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掉……”

    “先父和兄长的作为,其实都是想要一己之身为整个家族承担这份罪责。看在他们的情面上,这次就暂且饶了那些人。不过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举动……”

    “先父自以为辅佐不力,不惜死谏,我想叔父您一定是愿意效仿的。”

    看到汎秀飘过来的眼神,他就立即改口了。

    紧接着才看到平手季胤和增田长盛这两个家伙赶到。二人面上俱是颇有悲戚之色。看来那个亡兄,果真是人缘不错。

    汎秀静坐良久,从怀里掏出一把胁差,扔到平手长成面前。

    “叔父!”庆次突然拜了一拜,而后说:“您是我平手秀益所敬仰的人,并非是因为武名,而是您面对今川厚禄毫不动心的义举……”

    汎秀淡淡地打断了他。

    ……

    平手季定忙不迭地保证到。

    “所以当年他们做哪些事情的时候,我既不敢参与,也不敢揭发,只想暗暗提醒大哥,不料没来得及……”

    “正是如此。”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汎秀这才示意庆次坐在正中间的主席上,而自己立在一边。

    三叔季定,显然并不是什么倔强的人,否则就不会让儿子季胤来当汎秀的家臣。但是四叔长成,却仿佛是单纯地对汎秀很不满。以这两个为首,亲族里面出仕的共有六七人。

    “这个……”

    平手政秀那一代,共有兄弟四人,长子即是政秀本人,次男政利,过继给了交好的野口家,故而三男季定和四男长成,就是现在平手本家最具发言权的成员了。另外还有汎秀的次兄,庶出的平手长政,也是说得上话的人。从以前的态度看,他们似乎是支持庆次的继承权的。然而平手汎秀并不放心,自己陪着庆次带残军返回的同时,又差人传信,令平手季胤和增田长盛赶到。后者因为交游甚广,关系太多,为人太过圆滑被汎秀认为不能托以私密之事,不过年轻的庆次却正好需要这样一个人来辅佐。即使未来有家宰擅权的危险,那也是在汎秀掌控之中的。

    叔叔向侄子行礼,在这个时代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您果然英明,看来我是来错了。”

    汎秀沉默了一会儿,挥手令平手季胤和增田长盛离去。

    “是这样。”季定定了定神,“当时兄长(平手政秀)决意支持上总介公子(织田信长),他们都认为这是兄长看走了眼,于是私底下暗中向另一边靠拢。四弟为了逼迫兄长,就暗中借着兄长的名义,取走了织田家的资金,故意让上总介公子产生怀疑……”

    随后又向庆次介绍说:

    “你们日后要尽心辅佐庆次!”

    “家兄不幸战殁,由庆次接替平手家四千石的领地,各位想必是不会有什么疑问的吧?”

    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十分明确。

    “这是……”

    “之前把辰之助(季胤)送到我身边来,现在又是主动过来坦白,三叔父啊,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

    “你以前是觉得我没有足够的实力威胁到那些人吧!”

    汎秀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汎秀仍然丝毫看不出心情不悦的样子。

    “这都是该有你自由决定的事情,不必问我,不过你要记住……”汎秀温言说道,“世人所称赞的善,未必是真的善,世人所唾弃的恶,亦未必是真的恶。有人以义理标榜自身,以图名正言顺,有人不惜屡屡背叛义理,只因利之所在。有人自称强兵来震慑内外,有人示敌以弱而使之骄矜——总之世间百态,并非表面所见那么简单。”

    “尽如您所言。”

    “嗯……”

    “你们先进城,我跟庆次还有话要讲!”

    汎秀没有刻意占据显眼的位置,只是拉着庆次立在神宫一侧,淡淡地回应着来宾。然而但凡稍微有些眼力的来者,却纷纷上前问安,接下来才去与那些平手亲族见礼。

    这份畏惧目前看来是很难理解的,这两个人并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就算汎秀对平手家的四千石有兴趣,那也不是从他们手上剥夺过去的,有什么担心的呢?难道是家里有什么内幕?汎秀思索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头绪。其实以前就有不少苗头,指出当年的事情并非那么单纯,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汎秀并没有在这方面下什么真正的心思。

    但却没有人看着他,所有人只盯着真正能够决定事情的平手汎秀。

    “是。”

    下手几人对视了一会儿,半晌无语,最终由汎秀的庶兄平手长政,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庆次这个孩子,似乎还是年轻了一点,而且素来行事无状……我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敢否定他的继承权。”

    “难道您并不跟他们计较……”

    “说完的话,请您自便吧。”

    说完,未作丝毫停顿,大步出门。

    于是愈发确定,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让他心虚的地方。

    这一番话与猜想差距不远,只是细节处不知真伪,不过那也并不重要了。

    接着汎秀没有去管他,而是把平手季胤和增田长盛招进来。

    毫不动心?你又可曾知道我心下真实的想法呢?

    首先是平手久秀的丧礼。比起当年政秀的去世,只能说是冷清。重量级人物几乎没有一个出席,少数派了家臣前来吊唁,也只是看在汎秀的面子上。倒是有许多名声不显的下级武士,自称是逝者的生前好友。没有功利心,不论身份门第地结交,本是倒没有什么错的,然而这个淘汰率极高的乱世,并不是适合这类人生存的环境。

    平手长成脸色瞬间就变成纯白色。这一番话并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却表明了平手汎秀不惜使用极端手段的心思,他是否“辅佐不力”,当然只能是由汎秀来认定,换而言之,日后稍有异状,恐怕就会……

    汎秀如此想着,于是无奈笑笑。有些东西必须经过时光磨砺才能领会,实在无法人工催熟。目前所能做的,也就是给他一切提示罢了。

    汎秀闭目不语,未置可否,良久,方才摇摇头。

    “仔细想想,除了这个以外,也没什么理由会惧怕我——三叔父啊,既然一直知道实情,你为何现在才跟我说这个呢?”

    当天夜里,平手季定,反倒是秘密地造访到汎秀这里来。

    顿时举座皆惊。

    如此之顺利,却让他突然有些犹豫了。

    而后才转身,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年轻了七八岁侄子。

    “可是……”少年犹自不服气,却见汎秀一脸严峻,不敢造次,低头道了声“是”,而后出言问到:“然而我还是觉得,应该亲近义士,远离逐利小人。”

    “叔父!”庆次撇了撇嘴,而后答道:“您以为人人都是像您一样吗?那些整天说着家风、义理的老家伙,其实暗地里都是群伪君子!无非就是盯着这块领地罢了,当谁不知道吗?”

    而后汎秀环视厅内,继续说道:“具体的事宜,你们就自己商量吧,我如今已经是个外人了。”

    “我一定会提醒他们的!”

    “其实我是胆小的人,所求不过一条活路罢了!”

    “你是说,他们并没有刻意伤害先父的想法?”

    这句话把季胤的父亲季定也骂了进去,后者一时尴尬,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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