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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酒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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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先生恐怕不是尾张人氏吧?”汎秀回忆起从先父曾讲过的家纹知识,美浓和骏河,都有姓吉野的豪族,骏河吉野甚至还是正统的源氏之后。

    “胜三郎可真是难请啊!”还未见到真人,利家却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

    古渡城向来不是尾张的商业或者交通要地,只因是织田氏信长这一脉的居城,才聚集起了一点人气,城下的町中除了武士的屋敷之外,并没有多少商家。

    于是汎秀心下不仅对那蓝衣者生出几分轻视。

    “姑娘……”

    少女不知从哪里捡起一块木板,砸在汎秀身上,随即飞速地跑开。

    那她是怎么想的?难道以为我欲求不满又出来猎艳么?

    “其实偶尔一醉,也未尝不可。”

    推门出去,虽然厅中也是酒气蔓延,但比里间还是清新了许多。

    我很可怕吗?汎秀疑惑不解。

    既没必要又麻烦。

    屋中酒宴正酣,杯斛交错,甚至不时传出几个下作的笑话,汎秀虽也是落拓不羁,身上却满是洗不脱的书卷气,的确格格不入。

    酒过三巡,几个行事无羁的家伙招来酒馆中的流莺,也不避开众人,就在隔间中肆意妄为,于是汎秀借口内急,遁了出来。

    明明只有十三岁,才刚刚元服,却因身高被当做是青年人……

    二三两的杯子,连续饮了近十杯,依然是面不改色。于是所有人的不忿和轻视,立即都被压下来。

    他当时进了里间,与那些少年一起饮酒,后来还招了舞姬进去,大概这个未经人事少女,碰巧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

    还未正欲开口详询,那少女只听了两个字,却几乎瘫倒在墙上。

    “你在怕什么?”汎秀尽力表现出没有敌意的样子,少女却惧意更盛。

    “千岛樱啊……”成政一笑,“这间酒屋的主人吉野先生,的确是位雅人。”

    况且斛觞交错之间,饮下那十数杯清酒,也已有了七分醉意,汎秀虽然酒量不错,但是不喜欢醉酒的感觉。

    “果然不愧是甚左啊……”成政低头暗叹。

    “与左既然未醉,这个独字就请收回吧。”汎秀故作诡谲地一笑。进门之后,本该向众人介绍汎秀的成政话语并不多,反倒是前田利家十分活跃,嬉笑怒骂,如鱼得水。管中窥豹,一叶知秋,可想而知,除了多年的同袍之义外,佐佐与这些家伙的关系,恐怕也不见得多好。

    “是美浓。”佐佐成政侧首看了汎秀一眼,他知道这个旧友素来淡漠惯了,喜静不喜动,才特地拉他出来聚会,然而……

    前田利家显然是那种豪爽过了头的人,才几百步的路程,就开始与汎秀称兄道弟。刚进了酒馆,就自发地担任起汎秀的介绍者。而佐佐成政反倒被抛在后面。

    与这些性情激烈而又直率的人打交道并不难,只需要拼一阵酒,再一起打上两架,就能马上成为圈子里的人。

    一个喜好文化的酿酒师?或者干脆是明国居民避难偷渡过来的?

    天色已黑,夜风阵阵,七分醉意顿时只剩下三分。

    言毕,汎秀转身提着酒壶,走到小屋正中,围着桌子逐一劝酒。

    “是池田胜三郎。”佐佐在汎秀身侧轻声提醒道。

    踩着青草,完全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信步游走,闲适自如,比先前在那酒屋中自如许多。

    成政一愣。

    汎秀脑中转了好几个弯,才明白过来。

    “真是不可爱的姑娘。”汎秀哼了一句,随即自嘲地笑了出来。

    “他公事繁忙,自然不像我们这么清闲了!”靠近门口的蓝衣武士把胜三郎迎进来,脸上挤满笑容。这种表情与其说是善意,倒更像是谄媚多一些。

    从后世来看,此人是绝对值得结交的名武士,可惜此时场景特殊,只能互相报上姓名,喝两杯酒而已。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佐佐和前田常去的酒屋,大致是城外一里多的地方。

    池田胜三郎恒兴,其母是信长的乳母,后来又成为织田信秀的侧室,所以他本人不仅是信长的乳兄弟,甚至勉强可算是信秀的义子。

    酒屋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书者“千岛樱”三个汉字,大厅长宽近五间,考虑到时代和地点,可算十分宽敞。厅中客人不多,但桌子和地板却擦得十分干净,角落里用木板隔出几尺的空间,就当作是里间。

    “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喂……”汎秀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些年轻人,都是信长从尾张国人土豪中挑选出的侍卫,面对平手家这样的名门,心中多少是有些自卑的,但这种自卑很容易转化为敌意——尤其是汎秀今天的表现足以称得上傲慢无礼。

    “众人皆醉,秀千代定要独善其身?”佐佐突然称呼起汎秀的幼名来。

    “喂,甚左,不要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啊!”

    立在树下,却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

    汎秀拍了拍成政的肩膀。

    汎秀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汎秀跟在成政后面亦步亦趋,心里却在想木牌上那三个汉字。

    这种街旁路边的酒屋,一般只要挂个“酒”字就行了,用上这样一个故作风雅的名字,反倒是不合情理。更何况用的是汉字而且笔法还颇为熟练——在尾张这块乡下地方不用说商人和农民,就算是前田这样的武士,都未必会学习汉字吧(佐佐和平手是例外)?

    话音尚未落地,却只见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信长身边最受信任的近臣,显然是丹羽长秀,其次则是森可成和泷川一益等人。池田恒兴虽然身份尊贵,却未必对信长有什么真的影响力。

    日本的清酒度数极低,然而连续几杯下肚,也不免有了几丝醉意,纷纷胡言乱语起来,汎秀酒量不错,尚还清醒,也不喜欢喧闹,于是向佐佐问起酒屋名字的事情。

    附庸上位者乃是人之常情,尤其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并不值得鄙夷,但若连奉承的对象都弄错的话,只能说是缺乏基本的眼力。

    成政突然什么也说不出了。

    “这是高桥虎松,右边的是伊藤武兵卫,再下面是松冈九郎……”汎秀依照利家的介绍一一见礼,聚会的都是些信长身边年轻有为的家臣,但这几个人在后世并没有什么名气,寒暄过后,汎秀还是对前田利家这个“名人”印象最为深刻。

    “与左可曾醉了?”汎秀也称呼起成政的幼名。

    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要追上去对她解释清楚?

    前世的习惯暂且不提,就算是今生政秀的教育,也绝对见不得如此丑态的。

    “吉野先生?”汎秀注意了对方的称谓。这个时代的平民是没有氏源,一般是用地名或者职业来作称呼,而“吉野”这个名字,却显然是武家的姓氏。

    店中的雇员见到这一行人,上面拜伏行礼,就把他们引入内间,看来佐佐和前天他们已是熟客。

    汎秀转过身,少女觉出有人,甫一抬头,满脸惊恐。

    酒屋不同于鲸屋(专业服务场所),一般不会主动提供特殊的服务,但若有客人要求,也会尽量满足。

    汎秀点点头。

    踏出后门,外面是个小院落,地上铺满了野草,正中有一棵大树。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随后脑门上传来一阵阵痛。

    “大……大人,贱妾蒲柳之姿,不配侍奉大人,请大人……”情急之下,少女的话突然流利起来,支起身子,缓缓向门口挪动。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白衣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町人打扮,低头疾步。

    佐佐家虽然也自称是佐佐木氏之后,然而家系早已不可考证,行为处事,也与尾张的豪杰无甚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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