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等你的季节
苏元楷听方妍这么说,也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我也这么想,悦然有时候比较任性,江涛必然是气头上的话。”
陈悦然听了他的话,怔了一下,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越笑越大,笑到最后,眼中流出泪来,才说道:“江涛,你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你要跟我分手,继续与方妍双宿双飞吗?”
江涛仰着脖子一口一口地终于将酒都喝光了,终于,他拨通了方妍的电话,他们都没有说话,隔着长长的电波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心中百转千折,千言万语,满腹的话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江涛才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方妍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着说道:“这是最简单的针线活了,哪有你说得这么好呀。”说着又催促他道,“你快去办你的事吧,别给耽误了。”
苏元楷这么一问,方妍似乎才回过神来,说道:“江涛怎么会和陈小姐分手?他们这么好。”
江涛对着电话解释了很久,可陈悦然仍旧不肯罢休,他的助手出来了几次让请他回到会议中去。江涛只好挂断了电话继续开会去了。
琥珀色的啤酒慢慢地滑进了江涛的身体,他微微皱了皱眉,心头涌起浓浓的苦涩。偌大的城市,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本来可以回家,可是陈悦然肯定在那里,要么先是道歉,要么就是哭,然后接着便是大吵大闹,反反复复地不肯间断,只能让他越发地疲惫不堪。渐渐地,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陈悦然哭泣吵闹的脸。
下了班,江涛没有让司机送,一个人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走了出来,随意在一家有着长长台阶的大楼前停住了。江涛抬头看了一下那高高的楼房,便在一层台阶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公事包放在一边,将那酒打开了,喝了一口。
陈悦然却只是在电话那头冷冷一笑,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开会,说不定只是不想接我的电话呢。我现在不舒服,你快回来吧。”
下了班,江涛来到方妍住的地方。方妍一开门,便接过他的公事包,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吃饭。”
他看着陈悦然说道:“事情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你期望怎么样呢?毁掉我的手赔给你,还是要我娶你。如果这些能让你的双手修复,真正幸福起来,没有问题,我马上就可以做到。”
方妍听了一笑,边将钉好的扣子打了结,用剪刀轻轻剪断了线头,边说道:“钉好了。”
江涛坐在那时一个人沉默地喝着酒,来来往往经过的人会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不明白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为何要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江涛看着这无边的夜色,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本来刚刚因为争吵喧闹的屋子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只有陈悦然的抽泣声,却越发显出此时他们之间的静默来。
方妍等苏元楷走了,自己却站在那里出了神。
刚走了两步,却被方妍叫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你呀,怎么说都是你的道理。”苏元楷说着禁不住握了握方妍的手。
方研见他这样,不禁笑了一下,走过来,说道:“你看你衬衫袖口的扣子都松了,我给你钉一下吧。”说着便让苏元楷坐下,自己拿了针线在他的面前坐下了,说道:“把胳膊伸过来。”
江涛听了方妍的话一怔,才说道:“好,晚上我去找你。”
好一会儿,江涛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悦然,我们分手吧。”
方妍听了苏元楷的话惊得一怔,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只觉得整个胸腔翻天覆地,说不出是什么感触。苏元楷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方妍。”
“悦然,如果跟你结婚就能真正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让你真的幸福,我是愿意做的。这是我的真心话,因为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值得我这么去做。可是真实的情况却是,就算我跟你结了婚,也平息不了你心中的疑虑和猜忌,你除了得到一时的满足,根本不可能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江涛笑着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洗完手出来见方妍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便也走过去坐了下来,看着满桌子的菜,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苏元楷一怔,看着她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是突然想叫你一声。”
没想到陈悦然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不断响起,无奈之下,江涛终于关了手机。会议结束后,江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疲惫地坐在自己办公的椅子上,想起自己的生活,只觉得满腹的无奈与绝望。
方妍听到他叫她,便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应了一声,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陈悦然说着顿了一下,冷冷笑了一声,才接着说道:“但是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夫,我不点头,你照样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江涛看着披散头发、眼神凄厉的陈悦然,看着她布满伤口的双手,想着自己与她的生活,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哀,不知道是为了陈悦然还是为了自己,眼中露出深深的怜悯。
他走上去,从陈悦然手中夺过自己的手机,说道:“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这些电话都是合伙人或者同事,你非要别人看笑话才肯罢休吗?”
“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悦然在电话里哭个不停,只说江涛忘记不了以前的女朋友,执意要跟她分手。”
苏元楷笑着摇了摇头,向她走近了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来看看你。”说着又凝视了方妍半晌,才说道:“你看你又瘦了,现在不是都已经上正轨了吗?干吗还这么拼命。”
好一会儿,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会。他打开手机,心里生出无尽的苍茫,禁不住又涌起方妍的脸。心爱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却是他再也无法触及的面孔,连远远地遥望都变得奢侈。
苏元楷微笑着嗯了一声,又亲了一下方妍的鬓角,才说:“那我走啦。”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方妍握着电话,虽然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却也只是嗯了一声,说道:“江涛,太晚了,你回家去吧。”
苏元楷说着顿了一下,看着方妍,才接着说道:“我也这么说,悦然为江涛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又在一起这么多年。于情于理,江涛都不应该跟悦然分手啊。”
阳光照进来,明晃晃的光让屋子里亮了起来,他的办公桌擦得很干净,在阳光下,似乎也闪起光来。江涛的手搁在椅子上撑着头,轻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阳光流淌在他的脸上,却越发显出了他的憔悴来。他这样静静地坐着,屋子里十分安静,深陷的眼窝与凹下去的面颊让人心疼。
方妍似乎感觉到了他注视的目光,禁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说着笑了一下,又说道,“你放心吧,我手艺挺好的,不会扎到你的,很快就好了。”
“其实还跟以前一样,是你担心我,总觉得我瘦了。现在本来就是工作时间,哪有拼命。”
陈悦然说着,突然冲上去抓住江涛的衣襟,大声地质问着。江涛看着她,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襟的双手说道:“悦然,没有人可以真正主宰别外一个人的命运。也许我对你有很大的影响,但是真正改变你的只有你自己。”
江涛说着,便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塞到陈悦然的手中,将自己的双手呈到她的面前说道:“如果这样做,能解你心头之恨,我甘之如饴,你动手吧。”
陈悦然的话让江涛惊怔在那里,他惊讶地看着陈悦然,像是从来不曾认识她一般,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了,从你还没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拿出她的照片来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看着她照片的眼神都像是带着火,而我从来没有在你看我的眼神中看到这样的神采。那次在服装店里你与她重逢的时候,你知道你当时的样子吗?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满心凄然。”
苏元楷来看方妍,方妍见他进来,便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说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事吗?”
他合上了手机,将小小的电话用力地握在自己的掌心中,看着前面的车来车往,终于拎起放在一旁的公事包,站了起来,向回家的方向走去。他终于相信了,原来,对着心爱的人,说的都是不相干的话,想说的那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甜言蜜语都是说给无关紧要的人听的。
苏元楷听她这样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晚上,悦然大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江涛要跟她分手。”
方妍听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开车慢点。”
江涛应了一声,慢慢地说道:“对,天晚了,我该回家了。”
方妍听着苏元楷的话,心里面却是酸甜苦辣齐齐涌上来,无数的滋味回荡在她的心头,人也仿佛出了神。好一会儿,才说道:“哪有情侣不吵架的,你好好劝劝陈小姐,江涛怎么会和她分手呢。”
方妍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元楷又和方妍说了一会儿话,才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还有事,得走了,回头再来看你,你不要乱想,江涛和悦然的问题未必是因为你。”
她拿着针线的姿势很娴熟,一针一线上上下下的翻飞着,眼睛看着袖口,神情如此投入,仿佛是在做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苏元楷静静地打量着她,心里涌起莫名复杂的情感,几乎不敢再直视她的面庞。
江涛没想到会接到方妍的电话,只觉得又惊又喜,连忙接通了说道:“你找我,方妍。”
陈悦然开始不断地跟江涛吵架,不断地哭泣,然后又不断地认错,周而复始。这样的生活弄得江涛疲惫不堪,也不胜烦扰。
陈悦然的话让江涛一陈震惊,他讶异地看着陈悦然,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陈悦然看着他咭咭地笑了两声,才说道:“我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开始嫌弃我了对不对?江涛,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又是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说,你说呀。一个女人没有办法从自己的男人那里得到安全感的时候,便会去做这些事情。”
听了江涛的话,陈悦然的双肩因为哭泣剧烈的抖动着,她知道江涛的话没有错,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像着了魔,仿佛执念一般,宁肯这样一天一天地与江涛纠缠,毁掉他们之间的情义,让自己彼此怨恨,也不肯放手。
她说笑的神情略带着一点俏皮,像个孩子一般。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他都是纯净,让苏元楷的心里涌起说不出是喜爱、内疚、惶恐还是什么其他的感触来,好一会儿,才轻轻唤了一声:“方妍。”
苏元楷听她说好了,便举起来看了看,说道:“钉得真好。”
“江涛,你是个伪君子。为了你,我的手毁了,梦想破灭了,你现在却来跟我说这些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话,你对得起我吗?”陈悦然边说着边流泪,她将自己留着伤口的双手展示到江涛的面前,仿佛发了狂一般,歇斯底里地不停质问,“你说,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吗?你能把你的手赔给我吗?”
江涛点了点头,抬头见屋子里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菜,屋里弥漫着一种宁静的香味,让他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他走到桌子前看到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又禁不住心头一暖,又伴着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好了,你去洗手来吃饭吧。”方妍边说着边将手里的汤放在了桌子上。
那天江涛正在和美国总部开视频会议,陈悦然的电话便响起来了,江涛只好向所有人致歉,走到会议室的外面去接她的电话:“悦然,我现在正在和美国总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有什么事情等我下班再说好吗?”
陈悦然拿着水果刀,看着江涛刚劲有力的双手,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终于,她将那把水果刀扔在地上,大哭起来。
日复一日的争吵几乎耗尽了江涛全部的耐心与情绪。终于在看到陈悦然翻看他的手机,拿着手机将拨给他的电话拨出去质问别人的时候,江涛再也无法忍受地爆发了。
“是,我想问你,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再也不能被人控制,仿佛一江向东流的春|水。不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发生逆转。又或者只是一直苦苦维持的平静被捅破之后,终于爆发出长久压抑的浄狞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