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站稳之后，她拿出手机来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上面有一条二十分钟前来自卓超然的短信息。
“小丫头，现在才七点半，你去的太早了吧。”周公爷爷又在捻胡须。
一条短信，沐沐的心情顿时陷入谷底。可是她明白，部队本来就是个服从命令的地方，他有他必须做的事情。
但却让一个男人的关心，责任心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晚，沐沐和卓超然聊了很多，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到沐沐接到谷雨催命一样的短信，才恋恋不舍结束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一天过得也蛮有意义。
“你还在等我么？”
她拿着电话等了好久，那边没有回复。
夏季的阳光烈的像火，沐沐坐在停车场旁边的石凳上，静静望着每一辆驶来的车。
沐沐把穿了一半的衣服拉好，坐在床边打字。“其实，今天是我冲到马路上去的，你只是正常行驶，我受伤根本不能怪你。”
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再没机会见到他了，至少她该为自己争取机会。
总算把乐队的人都打发到舞台上，沐沐擦擦脸颊上的汗，摸出手机，一看见上面显示的卓超然三个字，她的手一软，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她还是不想走，拿出便签纸放在膝盖上，想着他来了之后有可能问的问题，一句句写着回答。
“爸爸？爸爸？”她努力去喊，喉咙又发不出声音，堵满了血腥味，她跑上去追，人一下子惊醒过来。
又不甘心离开，一级一级走上去。
沐沐下意识想看，转念想想这么晚发短信给她的人，绝对是乔宜杰，于是继续忙碌。
她以为他没留意手机信息，拨通他的电话，才发现他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短信。
沐沐第一次发现周公爷爷的背影和步伐特别像一个人——她的爸爸，确切地说，是养父。
“很抱歉，部队临时有事。我已经和急诊室的林医生交代好了，你直接去找他复诊就可以了。”
迫不及待点开短信息。
沐沐正不知道顾那头好，偏偏手机又来了短信提示音。
过了几分钟，卓超然才回复，显然经过认真思索。“假如你拒绝经济补偿，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从那天之后，沐沐只要一有空闲，便会立刻拿出手机看有没有新的短信息。
她又发了一遍，“我不急，我等你！”
“交通法规有规定，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车撞了人，都要负责任。”
“还好吧。”
看他的回答那么深沉，沐沐刻意发了个笑脸，试图让“聊天”的氛围轻松点。“幸好我没事，万一我残废了，你岂不是要负一辈子的责任？”
“沐沐，这世上的好男人不多，不要顾虑太多，喜欢就勇敢点去争取，知道吗？”白露漂亮的大眼睛里都是真诚。
已经到站了，沐沐慌慌张张跟上下车的人流，总算在门即将关上的一刻，挤下了车。
这么多年，她梦见过很多人，包括她从未见过的生母，唯独没见过爸爸慈爱的脸。
“……”
沐沐一本正经回答。“约好时间会面，不是约会么？”
“不会，我明天有假，刚好没安排事情。”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沐沐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是在追你吧？”
可能觉得沐沐的顾虑有道理，卓超然没有再坚持。“明天早上九点，我在陆军总院正门等你。”
沐沐酒吧后台忙得团团转，这边白露找不到发夹，那边小寒嚷嚷着帮他系衣服带子，谷雨又在催促大家快点上台，夏至偏偏在一边不紧不慢泡妞。
她连一秒钟的思索都没有，直接回复。“有的，有的……”
“嗯嗯，我知道了。”
还是没有回复。
明天有假期？那就是说明天他一天都有时间。
“哦，要不，我等你吧？”
公交巴士在狭窄的街道上绕来绕去，摇摇晃晃。
她想了想又删了去，按捺下心里成百上千个愿意，客气地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应该很忙吧？”
沐沐正想找点什么话题闲聊会儿，乐队的一场表演完了，大家下来换衣服，她刚要收好手机，白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抢了去。“咦，卓超然是谁呀？”
“苏沐沐，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非常简单直接的开场白。
到了正午，天气太热，大家都回去空调房里吹冷气了。
他真的变了，变得伟岸，变得神圣，与那个酒吧里夜夜买醉的他，脱了衣服就把人往死里欺负的他，判若两人。
直到一个声音，划破静夜。
她该就这么离开吗？
“你总是把责任看的那么重，活的不累吗？”等消息发送过去，沐沐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唐突，想要收回已经太晚。
沐沐一时兴奋过度，一不小心，脚绊在夏至丢在旁边的皮箱上，差点跌倒。
站稳后，沐沐立刻发短信。“哦，那好，还是陆军总院么？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吧。”
“约会？这也算约会吗？”
在酒吧忙到凌晨的沐沐刚找到个位置坐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没多一会儿，又被周公爷爷抓去聊天。
不知不觉，天黑了，字迹已看不清了，夜风吹乱了她的便签纸。
她遮住刺目的阳光，看向外面，陆军总院恢宏的建筑在路边巍然而立，灰色的墙砖透着历史的苍凉感。
“我这不是怕堵车么。我听说军人时间观念很强的，第一次约会，我可不能迟到。”
偶尔，帮小弟弟捡个滚走的皮球，帮出院的病人拿个东西，或者帮人看看东西。
她知道他不会来了，失落地站起来，走下台阶，一级一级。
“我去你家接你。”
她不会想到，看到这个问题的卓超然微微一愣，因为这个问题卓超越也曾经问过他，语气和语调透露着对他的同情和惋惜，好像他的生活是个悲剧。
“部队？陆军总院？”白露扯住沐沐的手，一脸难以置信。“是那个卓团长？王遥说的那个卓团长？”
沐沐终于点点头。
睡觉的时候也不例外，有时夜半梦醒，她还会迷迷糊糊从枕头下面摸出电话来看一眼，明知他不可能会发短信息，可她还是忍不住看看。
周六，正是酒吧最火爆的一天，疲惫了一天的人去酒吧放松，久未见面的朋友来酒吧畅饮，还有许多单身白领，借着假期来找找艳遇。
他没了消息。
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孪生弟弟会问，这不奇怪，一个刚刚见过几面的女孩儿会问，他不禁有些诧异。
或许是习惯了四年不见天日的等待，沐沐不觉得热，也不烦躁，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
晨光格外明媚，夏风格外清新。
还是颠簸的客车，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不知道这四年里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不用了，你从部队过来不顺路，我家那边又经常总堵车，会耽误很多时间。我还是去医院等你吧。”
会让他把责任这两个字看得如此重要。
沐沐绕过去抢了回来，可白露眼疾手快地点开短信息，及时看了两条。
“好，那你就好好约会吧。”周公爷爷背着手走了，他的背影略微有点驼，脚步比一般人快一点……
有时，她想发短信给他，可冥思苦想好久开场白，想不出一条不刻意的。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