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和岳启飞不冷不热交往了几天,简葇意外地发现,她眼前放着镀了一层黄金的岳大少,脑子里念念不忘的人影却始终是郑伟,他站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一夜。
她还沉浸在油条的香酥里,无法自拔,顺口说:“中餐吧。”
她好奇地打开钱包,第一眼便看见郑伟在军校的学员证,上面有一张他穿军装拍的一寸照,照片上仍看得出他年少时的帅气,却比那时更多了几分坚毅。
“你在公寓吗?”他问。
想起郑伟从她手里抢走了情书,看完之后说的话,她的嘴角不自觉弯起。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岳启飞问她。
手机终于显示出郑伟的短信:
“嗯,在。”
“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环境很好,你一定喜欢。”
她简直不敢想象岳启飞这种太子爷能受得了这份罪,“这么艰苦?可是,你为什么要减肥?!”
下午四点多,火车停伫在s市车站,简葇迈着站到酸疼的腿下了火车。
彼时,她正踮着脚哀怨地遥望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看见这条短信,她真的对自己很无语,差点转身回了北京。
只可惜,为时已晚。
“那我现在去接你,大概一小时能到。”
他眯了眯一双桃花眼,“他这句话,可以让人隐隐听出酸味……”
她努力想象一百八十斤的岳启飞,一不小心想起了中学时那个高她一年级的胖子。她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鼻子和嘴唇被一脸肥肉挤到中间,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她还记得他给过她一封情书,情书写的十分真挚,声称会养她一辈子,给她一切她想要的,可惜她那时候想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郑伟。
那场错过了的电影她后来再也没看过,听人说那部电影讲述了一艘永远沉没的游轮和一段永不沉没的爱情,非常经典,她很想看看,却始终找不到可以陪她看的人。
因为照片的拍摄角度不好,又是晚上,所以照片上的一男一女看不清样貌,只能从行为举止看出男人好像喝醉了,半弓着腰,手臂搭在女人的肩上,女人看似有些吃力地扶着他走进酒店。
仔细看了一下学校的名字,原来他的学校不在北京,而是s市的g大。也就是说,他此刻正远在千里之外。
她从锁着的旧箱子里翻出褪了色的电影票,翻来覆去地看。
收好了钱后,舅妈交给她一叠照片,说是前段时间换家具时,从旧衣柜的夹层掉出来的,可能是她爸爸的。一听说是爸爸的遗物,简葇迫不及待拿出来看,却不想照片上竟然是她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
她正好没有课,大清早一个人蜷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红茶的味道流过味蕾,她又想起了郑伟。已经连续几天了,她只要坐在地毯上,就会想起她和郑伟喝茶聊天看电视的场景,想起花季年华时的懵懂心动,心口像是被轻柔的羽毛刷过,柔柔的痒痒,怎么也止不住。
犹豫着摇了摇头,她立刻转移话题。“那你是怎么瘦下来的?”
她又简单看了一下他的钱包,里面除了少许的现金,还装着他除了身份证以外所有的证件,还有食堂的饭卡,银行卡。
不过,他的身材一看就是健身房里打造出来的,虽说赏心悦目,却少了一种磨练出的锐气。相比之下,她觉得郑伟那一身训练场上磨练出的身材更有侵略性。想起郑伟,她的心神不由自主飘回早上的油条豆浆,真是香而不腻,现在回味起来还有点流口水。
其实,s市也不算远,几个小时就能到,火车也特别多,随时都有。于是,她脑子有一热,翻箱倒柜找出件最平常的格子衬衫和白色七分裤穿上,又找出个鸭舌帽和黑框眼镜戴上,直奔去火车站而去。
她还没想好该回什么,又一条信息发过来:
认识岳大少近一年,简葇深深觉得今天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帅,微卷的头发吹得蓬松又有质感,armani最新款的中长风衣像是为他量身剪裁,将他黄金比例的身材衬托的更加修长,一双银灰色的皮鞋擦得比她的镜子还亮,几乎可以照见他俊朗的相貌。
刚走进家门,简葇就接到岳启飞的电话。
“好,我等你。”
酸味?是吗?为什么她没听出来?
走出楼门,她就看见引人注目的豪车停在路边,岳启飞捧着一大束的红色郁金香站在车边。
“我也在控制体重。”他说。
“没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个中学的同学。据听说,他也一百八十多斤,远远看着像一个肉球,不过,他真的挺可爱的。我朋友说,冬天被他抱着一定很暖和……”
她的一切的行动都像紧急集合一样迅速,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过滤。等到她上了去往s市的火车,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站得腿酸了,她被荷尔蒙冲昏的脑子冷静下来,才蓦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这时代还有一种服务,叫快递。
车刚启动,她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拿出了手机,看上面的信息:
她很想告诉他:女人的确需要安全感,但安全感不是靠钱来维系的。女人只有在找不到安全感时,才需要用钱来安放她们的寄托。
“嗯。”她点点头,坐进岳启飞为她打开的车门。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衬衫,回复:
现在想起来,她当真是傻的可笑,可是当大脑被荷尔蒙充斥的时候,谁没有做过傻得可笑的事?谁又不是沉溺在那份傻傻的快乐里,无法自拔?
抱着手机斟酌了半天,终于还是把手机丢在一边,没有发出。
等了好久没有回复。
脑子一热,她翻出手机,啃了半天手指,才编辑好了一条短信:
短信编辑完,她又读了几遍,越读越觉得这短信的内涵十分丰富,无异于“来我家喝杯咖啡吧!”。
服务生一样一样把精致的素菜小炒端上来,那岂是一句“不错”可以概括的。每一片菜叶似乎都被精心雕琢过,在别致的餐具中摆出各种唯美的图案。最后一道汤是菠菜汤,几片翠绿赔着樱红的几片花瓣,沉浮在淡绿色的水面上,仿佛他们吃的不是饭菜,是艺术。
“那时候太年轻,以为漂亮女人都喜欢帅哥,我怕自己娶不到漂亮老婆,所以拼命减肥。后来发现漂亮女人更想要的是安全感,而钱就是维系安全感最好的东西。”
“你?!”她以为节食是女人的专利。
“你现在在s市?”他讶然问。
还有一张,两个人都坐在一辆白色的宝马车里,他们面对面看着对方,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剩下的几张也都是他们举止很亲密的照片,虽然他们的样子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依稀可以看出他们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衣着讲究,气质华贵,应该不是爸爸平时来往的朋友或者熟人。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浅笑,还是没有逃过岳启飞阅女人无数的桃花眼,“你笑什么?”
“你朋友,是男的吧?”
在衣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清凉款连衣裙,她又化了个清透的淡妆,在镜子里仔仔细细照了一遍,确认自己该遮住的都遮住了,该露的都露了,她才准时下楼。
四天后,简葇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三,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
“……”然后,她听见电话里金属的撞击声,以及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将照片反复翻了翻,没有看见爸爸的身影,她失望地收起了照片,打车回了公寓。
在宁静中纵览闹市繁华,简葇一边点头说:“环境不错。”,一边在心中感叹——这顿高端大气上当次的饭局要是可以折现给她多好啊!她就可以把钱还给郑伟了。
“嗯,你一定想不到,我十五岁以前,很胖的,一百八十斤。”
她没说,因为他听不懂……
一路精神恍惚,等她的三魂七魄彻底归为时,岳启飞已经带着她走进一栋摩天大楼顶层的中式餐馆。餐馆看上去很冷清,地处繁华地段却没有一个客人,服务生站了整整一排,经理亲自迎接他们,将他们请到靠近落地窗的位置。
“嗯。”总算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她赶紧爬上车,跟司机交代去g大,才继续讲电话:“我现在去你们学校的路上,估计半小时能到。”
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很奇怪,越是不让自己去想,想见的冲动就会越强烈,直到无法克制。
有时候,面对一个懂你的人,沉默就是最深刻的语言。
“呃?你怎么知道?”
她试着拨了几次他的电话都关机,她给他发了条信息,
看着桌上清一色的“艺术品”,她有些讶然。“你也只吃这些素菜吗?”
“想吃西餐,还是中餐?”岳启飞走到她身边,将夸张的花束交到她手中。
简葇正心烦意乱地摧残着满头的长发,不经意看见沙发下面躺着一个黑色的钱包。
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简葇挂断电话,又翻了一遍短信息,才把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每天坚持跑一千米,不吃肉食,不吃甜食,一日三餐只吃青菜。”
“饭菜也不错,你一定会喜欢。”
她拿着手机看了很久,最后收了起来。不是不想回信息,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回什么,分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他们之间任何一句话都显得多余。
“我听阿威说你在节食,所以只点了些素菜。”
“他是你男朋友么?”
她想,这钱包里这么多重要的东西,他一定很急着用。
信息刚发出去,她便接到他的电话。
凑齐了十万,简葇悄悄把舅妈叫下楼,把钱交给她。舅妈一看见十万的现金,脸上的表情欣喜又为难,推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瞒着舅舅收下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