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保护
小花的双目顿时涨满了泪水，低着头抿着声音，用力含着泪水，用手捂住眼睛，心中一直叫着“只是一个人类罢了”，可是泪水还是冲破了手指的阻拦，声音也在嘴唇间硬跑了出来，发出“呜呜”的哭声。
用了所有力气，撑着双眼，看着他的尸体。
最后，阿厉先震了一震身体，手扒着门边，把自己的身体站得笔直了一些。小花哭声忽然一停，只静静呆了几秒，跟着又哭出来了声音。
又过了很久。
阿厉动了动身体，忽然脚下一晃，手马上扶向门框快速支撑住身体，露出手上的皮肤，或许是他因为太过挤压用力而致受伤血脉不通，也或许是他的手触碰到了赃物，皮肤的颜色竟透着一层暗黑颜色，暗淡无光的腐朽样子。
“谢谢。”小白淡淡的声音，从小花身边走了过去，轻轻又道：“我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其中的几个人。”
现在这个小草屋里面，隐藏了两个所幸逃亡出来的生还者。
他，也要丢下我了……
抛弃、无恩、无情……
尸体已经没有了一分暖气，也没有了一丝气息。
时间悄悄地流逝，日尽黄昏，最后的残阳照耀着古老的树林。
响了一夜，尸体化了一夜。
等到五重劫难结束，再见到他时，会不会又是，那一具同样的尸体，在背对着自己。
即使发现了，即使找到了，也只是能看到他的最后一个背影，只是能看到他的沦亡。
最后，在一个茂密的树边，她找到了他……
“我、不喜欢你！”
你明明知道，虎平谷周围的毒雾，是你无法抵抗的……
“你也去吧……”
小白一呆，疑惑地看着她。
“你怎么哭了？”小白轻声问了一句。
说完，阿厉决然的走了，没有了青灵玉石的帮助，身影也是快速，几步就消失在了门外。
外泽边上。
我这些年来拼命的改变，原来还是这样的脆弱吗？
“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喜欢你，我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阿厉依旧背对着小花，把身体慢慢转向门口：“你安全了，我们就此分开，永不再见。”
小花，惊呆了，已经料到，又不可置信的僵住了身体，任泪水瞬间决堤冲散了汗水，布满了她的视线，覆盖了她的面容。
说完，小白向内泽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他的离开，真的感觉到心底，悲痛的绝望了吗？
“把他救出来，纵然他现在喜欢的是别人，也一定要他活着。”小花对着小白，低下头去，道：“你们全部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你们胜不了，离开这里，带他们逃走吧。”
一直过了很长时间，小花一直的哭泣，阿厉一直的沉默，彼此安静的相对，谁也没有去看对方，却都知道，或用心灵能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的身边不远，触手可及一样。
小花更是惊傻了一样，头木呆的转动，缓缓转向那一个背影，那个看不到面色表情的背影，听着他冷冷又带着心痛一样，微微嘶哑的绝情。
夕阳缓缓落下，黑暗很快吞噬了这片本就不光明的树林，夜幕快速吞噬了他的尸体，黑暗与他身上的颜色混在了一起，分不出来。
小花一个人蹲坐在地上，依偎在草屋的墙边，双手着抱头轻轻地抽啼，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痛。
内泽之中重重瘴气，之中似有光芒呼动，忽明忽暗，忽然一道光芒冲天而去，直冲破内泽瘴气的顶端，才露出一大团火苗，燎过天空留下一片光明。
最后，还是想到了她这时不愿去想起的人，而且总是他那最后绝情离去的一幕。
她第一次，在孤独的夜里没有胆怯，也同样恐惧的没有说出一个字。
阿厉此刻却不懂得前去安慰，只是一个人靠着门口的墙边站着，也是孤单的样子，低着头背对着小花。自从他们一路奔波逃到这里，他放下小花之后，就一直以这个样子静默了下来，像一个完全的傻瓜，没有去和小花说一句安慰的话语。
一具尸体所该有的样子。
只是一个可恨的人类，也是一个普通的‘人’……
他现在极是安静，面目向下压着树叶，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纵然知道小花的追来，他也不能动上一下了，安静的，做着他现在所应该有的样子。
为什么？
那具尸体的样子，记忆的如此真实，好像每时每刻都摆在她的面前一样，只是回忆着，已泪不自禁。
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失去一切的痛苦？
“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阿厉……
为什么，又有眼泪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忽然，小花似是想到了某个事情，身体顿然大震一下，停止了所有的哭泣。
从头到尾，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或许是被这个哭泣的声音牵住，阿厉的身影在门外停了一下，想了想后，肃道：“如果有下一世，我一定会说我喜欢你。这一世，我不会说。”
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尸体上面的肤色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颜色深入血肉之中，侵入全身骨髓。他周围的树叶还可以看出一些挣扎的迹象，那是死亡最后的折磨，所留下的。
她也只剩下了，哭泣……
她没有丝毫反应，木呆的看着，已经化作血水，辨认不出样子的他。
只留下一个，只剩下了一个，小花这时真的没有了任何依靠，一个孤单弱小的身影，伤心的萎缩在一个小小的墙角里面，独自承受着，在这一日忽然失去一切的伤痛。
随后小花的身体猛然冲了起来，飞出草屋，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向着阿厉离开的那个方向，飞速的追了过去。
小花挺挺的僵立在阿厉的尸体前面，看着他最后的背影，缓慢的消失于夜空。
什么都不能改变，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傻傻地站上一晚。
飞快地奔跑，焦心的寻找，满面汗水掩盖了泪水，面上被一处处树枝划伤，衣服被一块块树污弄得脏污不堪，可是她仍旧不管不顾的穿梭在树木茂密处，目光四探，极力的寻找。
“这块青灵玉石，是你碰过的东西，我送给你，还清了你和我的恩情。”说着话，阿厉的手轻轻张开，青灵玉石似是不舍一般，从他的手中眷恋的掉落下来，落到地上“啪”的一声，似是一种心碎的声音，还有冷冷的话语：“我不会喜欢你，一个野蛮、卑鄙、不讲理……不懂事……还是很爱哭的……”
颜色继续加深，变成黑色的血肉在半夜化出血水，慢慢的滴落下来，渐渐将阿厉的全身化碎，进而腐蚀骨髓，“啪、啪”骨骼破碎的声音，在肖静的夜空中如同唤魂的音调，好似在吸引着所有亡故的生灵。
一起感受着这个静静的时刻，慢慢悠长，如同过去了一生……
“你要保护好他们……”
真的好恨自己！
一日之间，她本该享受在宁静生活之中的虎中娇女，回首间已经变得一无所有。
真的是他！
僵硬到，一动不能一动。
小花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内泽。
阿厉先开了口，却是这样一句绝情的话，冷冷地从口中说了出来，把小花泪容惊得一呆，停住所有动作僵住了身体，用眼角余光，偷偷注意着那个背影的存在。
在距这里相隔几十里的那个山谷，那里似乎已经平定了战局，结束了斗法。
‘他’也同‘人’一样吗？
心中越是这样的叫着，哭泣的声音，却越是变得伤心，越是止不住的痛苦。
彻底的失去了所有。
没有任何理由的分手，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
小白想了想，道：“如果他们一群人都不行，多我一个也改变不了。”
早晨的雾水很大，打湿了她全身的衣服，寒潮的露水侵蚀着她寒薄的身体，在她的身上皮肤间，滑动、滴落。
山风擦过树林枝叶，从上面传下来的哑闷声音，如同大山通灵，也在陪着她一起哭泣。她想着自己的姐姐、爹娘、还有虎妖朋友，这些都已经离去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到了那个叫做阴曹地府的地方，是不是又聚在一起了。
一直就在那个旁边寂静的看着，一夜未曾做过一个动作，眼珠不会转动和眨眼，一直看着他，直到黎明的晨光再次重现，他的尸体已经不见，那个位置上只剩下了一摊血水。
等到的不是一言片语的安慰，而是冰冷的决绝。
族人死亡的时候她还可以想着家人，失去姐姐的时候她还庆幸有父母，离开父母的时候她还紧紧抓着阿厉的衣服，直到现在，阿厉也失去了……
那是第三重劫难，玄明之火。
尸体，震惊了一切。
拿着他留下的分别礼物，想着他绝情的语气，刺心的话语，冰冷的背影，无情的动作，还有他扶住门框的手……
静静地，不会回答，不会动作，然后很快，会腐化的不剩一丝一毫……
高纵群山之中一座寻常无奇的荒山，层层枝叶掩盖的密林深处，有一个破旧的小草屋建在山腰林间，以树林遮挡，建造的十分隐蔽，就是一丝阳光也照落不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等小白离去，小花轻轻地自语道：“我也何尝不是为了，那些曾经保护了我的妖、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