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爆
叫了好一阵，魔剑之中，才有了一声回答：“主人。”
忽然，鬼王闭目，出了一口悠长的气。
可是现在，连爬过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若是幽姬知道魔剑已然成了一块废铁，可能就不会如此小心了。
眼看着他们，眼看着短短的距离，眼睁睁的看着……
秦无炎却欢喜着，高兴的发着嘶哑无力的声音，叫道：“太好了，你、你来，杀了她们，全部、把它们全部、全部！全部！都杀光！一、一个也不留……”
狐岐山深谷之中。
还有，那两个女子的身影……
鬼王的面色沉了沉，白了又白。
苍天为何如此不仁，如此捉弄世人。
一个冒着黑气。
走到秦无炎手中废剑的前面，鬼王停了下来。
看着……短短的一段路，却仿佛走了很长时间，仿佛走了一个人生。
此刻的鬼王，忽然间有些变了，有些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魔剑，没有力量了……
自己伤痕惨惨的身体，现在身处险地，此刻正是连丝毫站立的力量都没有了，死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对他来说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在鬼王和碧瑶都还存在，而且都在自己不远的地方，只要补一剑，只要自己还有力量，只要能走过去……
“快走……”说完，鬼王如隔绝分别般的，向下挥了下手，变的肃然认真的面，转向秦无炎，用艰难的行动和摇晃的步子，走向秦无炎。
不一样的他，想要做着什么？
恨！
爬动，向前……
是他肃然抉择的神情吗？
至此，他所有的力量……
幽姬身体猛然大震了一下，碧瑶顿然一下变作惊骇的双目。
然后，鬼王转过一张惨白的，除去眼珠和嘴之外，其余全是一色白纸的面，向旁边望了望，一张面上说不出的表情，望了秦无炎一阵，之后慢慢的，用十分艰难和僵硬的动作，把身体站了起来。
戾气污浊了空气，呼吸慢慢变得压抑，难受的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觉，莫要说受伤的秦无炎，就是无事的幽姬，面色也慢慢变得差异。
碧瑶低着头，始终没有抬头一下，没有给他的父亲一个表情，没有去关心鬼王身上的伤势一下，只是沉默的低着头，失魂落魄的一动不动，在鬼王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却是终于动了一下，把面向一旁侧开，避开了鬼王的手。
头微微的歪斜，只剩下了眼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却给了自己不想要的，把自己想要的夺走了的人。
受伤惨重的秦无炎，包裹住身上的伤口，全身疼痛难忍，却硬撑着身体，咬着仇恨想要站起来，可是勉强站起的身体不稳，还未立直就身体前翻，一下趴在地上。
“今日过后，你将永远无法再继续报仇，因为你不会再找到报仇的方法。”鬼王僵僵的捧出双手，伏龙鼎在他的手上微微的浮现，然后整个伏龙鼎全部化成血光，向中间聚集，合成红红光亮的一个小血点，缓缓向鬼王的身体里面靠近。
了断吧……
“把瑶儿，带离狐岐山，带离这里，不要再回来了……”鬼王低声中，带着觉悟一般的声音，低头看向碧瑶，惨淡的微微一笑。
就这样，在越来越是凶煞的血地之中，想着如昏死过去的鬼王，和伤悲下不会斗法的碧瑶，幽姬正在盘算着何去何从，突然看到，鬼王动了动……
光亮的小血点，冲进了鬼王的身体里面。
鬼王转身，看向秦无炎。
艰难的抓住了剑，秦无炎如同抓住了救星，面上大喜过望，用尽力气把魔剑抱回身前，如此小小的动作，也使他开始大口喘着粗气。
张开了口，可是除了呼吸这地狱之中的浊肺戾气，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不认我了？
她只是，在与自己赌气的女儿。
突然，噩梦一般的事情，猛然震惊秦无炎的所有神经。
最后，连声音也喊的没有了，可是结果还是一样。
碧瑶也慢慢的抬了一些头，不愿的目光，慢慢的望去，望着一个父亲，艰难离去的背影，多了几分可怜，多了几分伶心。
说完，鬼王目光颤抖，慈爱一般的手，缓缓向他唯一的女儿，唯一在乎的人，碧瑶面上伸去。
留下呆呆的秦无炎。
“魔灵？魔灵？魔灵！魔灵！我在呼唤你！你！你……”秦无炎顿然抓狂起来，用尽力气，也只能发出微小的声音，在拼命的呼喊。
怎么可以，怎么还敢，再去接受他的关爱？
鬼王动了动之后，忽然又没有了动静。
身体之中，两个破损的大洞，在鬼王腹中穿透。
“我们的仇恨，今日全部了结。”声音不大，却听进了每个人心中，十分的坚定。鬼王冷静决然的面，看着秦无炎咬牙切齿的仇恨。
“咣……”
就算是溺爱、偏爱，心中也是不能原谅，心中也是痛恨的人。
一个亮着紫光。
一声大响，一团强光，压制住了秦无炎的声音，强烈震荡了秦无炎的头，顿把秦无炎震得七荤五素，不知道了东西南北，震痛中带着眩晕，差一点就要把秦无炎震得晕死过去。
“轰！……”
鬼王对着他，面上不再是轻笑讥讽，而是一面的沉默。
我错了……
用力发出全身所有的力量，反抗着命运的不公，嘶吼着心中的怨恨，用野兽一般的吼声，在强烈怒骂着天地，指责着神明。
这个愚昧对自己好，却恰恰伤害自己最深的人。
秦无炎斗大的眼珠，激动欲狂的神情，对着鬼王身上的两个大洞，神色忽然平静了一些。
这个把她和小凡分开的人。
仇恨，是力量的源泉。
“魔灵，魔灵……”秦无炎张开了大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只能隐隐发出嘶哑的声音。
不过这一下，秦无炎连吼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张开了嘴，除了呼吸，发不出丝毫声音。
“你的仇恨，连着我剩余的所有魂魄，一起……”
刚刚是错觉吗？
比如，转移目标的复仇……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与她相见。
或许是碧瑶余毒未清，或许是这里戾气侵蚀身体太重，或许是她的身体虚弱，刚刚站立没有多久，碧瑶身体就是重重一沉，一下蹲倒在地上。幽姬见此慌忙走了上去，把黄色光芒又护在碧瑶的身上。
这个、父亲……
碧瑶突然离开幽姬的保护，身体离开黄光的保护，走入红色的戾气之中，站在秦无炎前面，含着泪光的声音，叫道：“你来报仇，我来代替他的仇怨，你来杀了我，杀了、咳……”
幽姬一呆，惊道：“老宗主，你……”
晃了晃魔剑，魔剑却像极了一块废铁，竟然没有一丝反映。
“爹……”
鬼王呆住了。
好恨！
秦无炎张口吼骂动作的嘴，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动一下，剑依旧伸在鬼王的身前，看着鬼王，看着他一个人说着他自己一个人的话语。
还是他与以往不太符合的举动？
真的，变成了一块废铁，至少在这百年之内，它的确会和一块废铁没有两样。
幽姬开始御起一层黄色光芒，把她和碧瑶护住，来抵制地下冒出来的凶煞戾气。同时她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担忧，望着远处，看着倒地至今未能起来的鬼王。
当幽姬和秦无炎都开始怀疑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是又过了好些时间，鬼王的身体忽然又动了一动，然后慢慢的撑起手，把身体缓缓支撑，坐了起来。
冲击中，一个怔住不动的身影，被汹涌如洪的血水轰飞而出，身如流星，再次从狐岐山深谷流飞了出去。
碧瑶依旧黯然无神，心中伤口难以止痛，独自伤心带泪，不肯理会旁边的人。
秦无炎瞪大的眼睛，看着鬼王最后，惨白面上的一丝笑容。
我确实没有带给你，任何值得你欢笑的东西。反而带来了很多，无辜的牵连。
“主人，我不行了。”魔剑虚弱的一句话，顿然惊的秦无炎面色一怔，霎时僵在原地一动不能一动。魔剑至今没有一丝色彩，只有一个微微淡淡的声音，在轻轻缓缓地说着：“……剑身受到重创，魔力受损甚重，暂时无法发挥力量了。现在，我将沉睡，以休养魔剑之魔力，再次唤我，请主人静待，百年之后……”
大凶之地，戾气时刻侵蚀着身体，就算他是毒魔，可是现在力量全被封印，魔体减弱，再加上连续受伤的身体，也是忍受不住这种伤害，这一倒竟是一下摔掉了所有力气，一刻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秦无炎用力抬着剑，定定的挺着身体，张了张口，可还是没有声音。
幽姬惊喜的眼神，忽然怔怔的颤动一下，惊惊道：“老宗主，你的伤……”
还有另外一边的秦无炎，要不是她要保护碧瑶，不能离开，早就过去一探究竟了。
把面躲向一旁，眼中包含着恨和委屈的泪水，避开的鬼王的手，闪到了一旁。
“呃啊啊啊啊啊啊……”
血光炸雾，猛然在地面爆发，引起层层勃然的地面血雾。
另一边的幽姬，这一时的注意全被秦无炎吸引了过去，只看着秦无炎在地上翻滚的动作，由于距离有限，厉煞血气阻碍了视线，而秦无炎的声音又小，如此看了半天，竟也不知道秦无炎在做什么，手中紧紧抓着朱雀印，心中一直在暗暗惊心，深怕秦无炎一刻攻了过来，她就难以应付了。
还好，现在秦无炎似乎‘还不想’杀过来的样子。
最后，鬼王深深地一口呼气，学着他以前的呼气样子，再缓缓呼出。
你的心中，还是如此的痛恨我吗？
灭鬼门被他亲手毁了，魔力被张小凡封印，仅剩的魔剑，现在也被林惊羽打散了力量。这些他被认定能帮他复仇的力量，现在全部没有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魔剑渐渐没有了动静。
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看着鬼王转过面来，秦无炎缓慢，把剑指向鬼王。
鬼王的身体，轻轻的动了动，翻了一个身。
幽姬有些呆了，看向鬼王。
刚刚还残喘无力的秦无炎，此刻硬是依着鬼王的仇恨，靠着手中的‘废铁’，从地上反反复复多次，竟然依剑站立了起来。
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至少放到秦无炎的身上，就最能体现这一句话的真实。
然后，眉心的光点，乾坤锁顿然大亮。
同样也是微小，有气无力的声音，一样虚弱的嘶哑。
鬼王幽幽哀伤的神色，依恋的目光望着碧瑶，身体颤颤悠悠的前进，走在幽姬和碧瑶的身边，才缓慢的张了张口，没有了力气的声音，淡淡道：“地灵，被带走了。我无法复原了……”
秦无炎忽然呆了一下。
剩下的，只有绝望而已……
大地化成了血土，地脉流成了血河，戾气外泄，侵蚀着一处又一处的地方，凶气煞人，慢慢腐蚀人的身体，消减着人的真气。整个深谷之中一片死静，除了中间尚然生还的四人，其余的鬼王宗弟子，已经全部遇难。
“自爆……”
魔剑，没有一丝回应，没有了一丝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