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6月26号这天下午五点左右，向光帮胡莺出去买酱油。
回来之后，家里的氛围都变了。
向清拉着冷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却一点都没有看进去。向光也不知原因的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
胡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但她和平时一样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隔天下午，向光约了黎晓出来见面。
黎晓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些到，现在正站在小路旁等着向光，因为是工作日公园里没什么人。
没过多久，黎晓就看见向光走过来了。
她走的很慢，眉头微皱，脸色十分沉重，沮丧愁眉着，嘴唇紧紧的抿着不时的颤动。
黎晓上前想摸摸她的头，问她怎么了。却被向光躲开了。
黎晓看了看自己抬起的手，放了下来，他看着向光，眼神里带着些不解和不满。
向光淡漠的看着黎晓，语气冷静。
“黎晓，我们分手吧！”
黎晓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向光喊他全名了。
听了向光的话，黎晓直勾勾的望着向光，珉着薄唇，带着一丝痛苦的朝着向光微笑，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她说的话。
“阿向，你在开玩笑吧。”黎晓带着颤动的声音开了口，他上前了一步，想要再次触碰向光，还是被向光躲开了。
向光打掉黎晓的双手，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她的声音慢慢的变大，最后抱着头咆哮了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我认真的，我是认真的，我要和你分手，你听不懂吗，我要和你分手，分手，分手。”
黎晓心里窜上来一股不名的情绪，不满，不安，害怕……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听着向光的话，感觉到自己身体那里被割开了，血流不止，他好痛，他好痛啊。
他觉着向光要离开他了，不行的。
我好不容易习惯主动去接受光亮，你离开的话，我又要回到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去了。
黎晓知道现在一定要抓住向光，他不顾向光的挣扎，把向光搂进怀里。
“阿向，这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你不想分手的，对不对，你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我帮你解决。”
“你和我说阿，我帮你解决啊。你要和我说啊，你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啊，”
“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帮到你的，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反驳你，我去q大，好不好，我不去s大，你不要不要我。”
黎晓眼睛猩红，他强忍着眼泪，他抱着向光的手越来越紧，手上青筋暴起，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黎晓何曾这么卑微的去求过一个人，他总是坐在高高的云层之上，现在却志愿掉入泥潭。
向光听着黎晓的话，逐渐冷静下来，不在挣扎，她把头深深的埋进黎晓的怀里。
她不该放弃黎晓的，他那么爱她，她不能放弃他的。
最后她没忍住的哭了起来，她突然想到，遇到黎晓以后，她变的很爱哭了。
她抓着黎晓身前的衣服，泪珠像断了线的风筝沁入黎晓单薄的衣服里。
她带着哭腔开始自责道。
“晓晓，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我不该说分手的，我们不要分手，我们不分手。”
“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给我点时间，你让我想想，你让我自己想想，你让我冷静几天。”
向光从黎晓怀里抬起头，眼泪停在了她的脸上。
“好不好？”
黎晓瞧着她，忍住了想帮她擦掉眼泪的手，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
“好。”
后来，向光从黎晓怀里出来，踏着来时的路回去。
黎晓一直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的背影，好像要把她看穿，手紧握成拳，丝毫没有察觉到手心的血腥味。
阿向，我现在把你放走了，可你一定要回来啊，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你一定也舍不得我的吧。
你知道的，装成温尔文雅的样子很累，只有你在身边，它才会变成真的。
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活成我想要的样子。
我冷漠，从没有想过主动融入到人群中，我总是一个人在一旁听着他们欢喜打闹的声音研究着深奥难懂的题目。
我自私，从不愿意帮助别人第二次，我总是会在第一次时表现出不愿有第二次的感受，让别人知难而退。
可是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你明白我想要别人的主动靠近，你明白我的每一次拒绝都是想要下一次靠近。
你一次次的靠近我，无论我多么打击你，拒绝你，你都没有想其他人一样一击就退，你仍旧毫不犹豫的向我靠近。
这一次，你一定要坚定的靠近我。
隔天下午，向光在客厅帮胡莺清理菜叶，电视机里端庄有礼的主持人正在报道着新闻热点。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向清提前回来了。
他没有换鞋，走到客厅，低着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我们。
电视里传来熟悉的主持人的声音，
“近日我市市长向某被爆有家暴行为，现已停职在家等待查证……”
向光看了眼电视，感受到了胡莺握住了她的手。
胡莺把菜放回菜篮，抬头直视着向清。
那一刻，她好像是一位做好了牺牲准备的女英雄。
“阿向，你先回房间。”
我把菜放下，加快了步子回到房间，我没有把门关紧，我留了条缝。
我刚走进房间，就靠着门旁的墙，坐了下来。
我双手抓紧了胸前的衣服，把自己缩在一坨，我的脚在发抖，我能想象到自己眼里的慌张和害怕。
我听见客厅传来胡莺的叫声和巴掌扇脸的声音。
我慢慢的移动到门口，紧紧的环住双脚，透过门缝，我看到胡莺被扇倒在沙发上，向清一只脚跪在沙发上另一只脚站在地上。
他弯着腰，一手抓着胡莺的头发提到面前，一只手用力的往她脸上扇去，除去刚开始的那一声，胡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看见向清每扇她一耳光，就会吼她一句。
向清原本和善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他抓着胡莺的头发又朝她大喊。
“我停职了，你是不是很开心阿？”
然后又给她一巴掌。
“你对我是不是很不满啊，你凭什么对我不满啊？我这么努力，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啊！”
啪。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解脱了？你别想了，你做梦都摆脱不了我的。”
又是一声啪的响声，向清把脸贴着胡莺，盯着她的眼睛，大笑的疯狂道。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我说过的我说过的你要听话啊，听话啊……”
……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莺被摔在了地上，嘴角渗着血，脸颊肿了，头发凌乱。
向清把茶几上的菜篮打翻，他看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他拿了起来。
在他拿起水果刀撑腰起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淡然的视线透过门缝看到了我。
我吓得连忙躲了起来，瘫坐在地上。
我用力的捂住嘴，深怕发出一点声音，眼泪淌流，我无声的哭泣着。
不一会传来人体划过地面的声音还有胡莺的惨痛声。
向清一手拿着水果刀，一手拉着胡莺的头发往浴室拖。
这是生理性上的疼痛，硬拉头发，胡莺忍不住。
向清把胡莺从地上拖起来，让她面对着镜子，他那些水果刀的手掐着胡莺的脸，和她一起看着镜子。
“阿莺，你就该老老实实的啊。”
“你要依靠着我啊，你只能依靠着我啊。”
“没了我，你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行。”
向清歪头看着胡莺，将近疯魔的说。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你看不起我吗？看不起我啊！”
向清好像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嘴里一边念叨‘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一边用力的抓着胡莺的头往镜子上砸。
鲜红的血从胡莺的头上流了下来，划过她的五官落到了脖子下面。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不能看不起我，谁都可以看不起我，你不行，你不行。”
向清抱着头在摇，突然他停了下来，他看着胡莺脸上的伤口，他小心翼翼的摸了上去，面上看过去很心疼的样子，嘴上最说着最残酷的话。
“阿莺，你这边有个伤口，可是这边没有，好不对称，不去我帮你画上去吧。”
向清露出惊悚的笑容，盯着胡莺。
胡莺虚弱的喘着气，她依旧一句不说，却勇敢的直面向清。
这么多年，她受过无数次向清残暴的打骂，她却从来没有害怕过。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她，在这件事上却从没有害怕过。
向清拿起水果刀，慢慢朝胡莺的脸靠近。他临摹着另一边的伤痕，一刀，两刀……
血珠挂在刀尖上，久久不落下。胡莺白色连衣裙也沾染上的无数血滴，像一副红色的水墨画。
完成这幅作品，向清扔掉了水果刀，回卧室去了。
我在房间听到旁边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等了一会没听到动静，我撑起发麻的腿站起来，摔了。但是我马上又站了起来，颠颠撞撞往浴室跑去。
浴室里胡莺在向清走后，捡起了水果刀，把浴缸里放满了水，躺了进去。
她拿刀划过自己手腕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有解脱。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想了这一天的到来了，她也忘记了。她和他都太累了，早该休息了。
当我跑到浴室门口时，看见胡莺躺在浴缸里，里面灌满的不知是血还是水。
那个被向清要求常年穿着的白色连衣裙浮在水面上，像一只血红色的水母，血水还在不停的往外溢出来，流到了我的脚底。
我颠跪在浴缸旁，我从水中拿出来她的手，用力的捂住她的伤处。
我的喉咙哽咽，泪流不止。我用满是泪珠的眼睛看着胡莺，磕磕绊绊的祈求道。
“妈，妈，妈妈，我，马上，打电话，救护车马上就来。”
我用一只手握住胡莺的伤口，但是血还是不停的往外流。
我慌忙的从口袋摸出手机，来不及擦掉脸上模糊视线的泪水，我点出拨号键，按出120。
就差一点我就播出去了，可是被胡莺打掉了手机。
胡莺此刻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虚弱的不行了，她用尽全力打掉手机后，手也无力的掉进了水中。
我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
“妈妈”
胡莺用力的上扬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她看着我，我只觉着这是世界上最难看的笑了。
“阿向，我累了。”
她还在看着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我又听懂了她的话。
她累了，这样子的生活，她不想继续下去了。
每天被困在这小小的，不到一百平米的房子里，没有他的允许，不能出去。
每天穿着他喜欢的白色连衣裙，连自己喜欢的衣服都不能选择。
每天重复着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却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
……
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她的身心都疲惫了。
我似乎没有理由阻止她，我收回了我的手，却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水果刀。
我又回到了房间，我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大大小小蜡笔小新的公仔堆满房间角角落落，淡黄色的被套，白色的书桌，浅色的衣柜，窗帘紧闭，看不见光亮，唯一的光亮却是从门缝传来的。
我被困在这座牢笼里，黑暗模糊了我的双眼，疼痛拉住了我的脚踝，恐惧的滕蔓盘住了我的手，光亮近在咫尺，我却触碰不到它，我透过光亮却看到光亮里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