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高二一开学，就分班了。
向光和贺晴选了文科，分到了文科1班去了。黎晓江亦羽李荣华选的理科还是留在了本班。
因为要高三进行第一次模拟考，要腾出教室来，向光决定把书搬回家，贺晴搬到寝室里去。等高三考完以后再搬到新教室去。
这一天他们和往常一样各回各家了。
第二天，向光和往常一样提前了十分钟到学校。
可当她走到往日熟悉的走廊上，却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贺晴。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女生宿舍有人打架。”
“真的吗？谁啊。”
“1班的那个贺晴，年级第二。”
“你没说错吧，平时看她都文文静静不惹事的样子怎么可能打架啊。”
“不是，听我住宿舍的朋友说，她被他们寝室的人霸凌了，就是14班的高倩他们，从高一就开始了，本来她一直忍着的，昨天好像是高倩他们摔了她的饭盒，她就爆发了。”
“对对对，你知不知道我吓死了，当时我就在旁边，贺晴突然扑到他们身上推开，高倩他们瞧这样，直接打了起来。她一个人怎么打的过三个人，最后还不是成了挨打的那个。”
向光听着这些谣言，步子一点点的加快，到最后跑了起来。
那个饭盒是她送给她的。昨天清教室，她带回了寝室。
等她跑到教室，环顾了四周都没看见贺晴就知道刚刚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了，她随便抓了一个人就问，“贺晴呢？”
那个人见向光这么着急，连忙安慰她道，“向光你先别着急……”
向光怎么不急，声音都大了起来，打断了那个女生的话“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啊？”
哪个女生连忙说了句办公室。
教室里乱成一片，根本没了往日的学习氛围。
向光再次跑了起来，往办公室的方向跑去。
这路上她再次听到了很多声音。
要是我，早就还手了，他们人多又怎样。
怎么突然就反抗了呢？早干嘛去了。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
她是真的可怜，我们寝室在他们寝室旁边，我老是听到她们打骂她。
向光第一次感受到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句话是多么的真实。
这些人中有多少人知道这一年里贺晴在被校园暴力，他们嘴上说着同情的话，但人都是拈轻怕重的。
帮了别人，却惹自己一身麻烦，这种事有多少人会去做呢。于是他们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那些说着云淡风轻的话的人，又真的能做到自己说的那么自如吗？
倘若没有经历她人的痛苦，就不要妄加揣测，甚至火上浇油。
向光来到办公室门口，她看到了贺晴一个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低着头。
周文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个畏畏缩缩的妇女。
那是贺晴的舅妈。
贺晴和我说过她寄住在她舅妈家。
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三个打扮精致贵气的女人，高倩他们站在沙发后面。
向光站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对话。
周文作为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以为这就是女生之间闹矛盾了。
周文不想把事情闹大，笑眯眯的和坐在贺晴对面高倩他们的班主任打着商量。
“李老师，我看这就是他们小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叫你们班的那几个给贺晴道个歉，在出个医药费就完事了，你看行吗。”
班主任对着李老师说完，又看了眼贺晴的舅母，有看着高倩他们妈妈。
“家长们你们觉着怎么样呢？”
贺晴的舅妈是个农村家庭主妇，没读过什么书，在她们的印象里老师是神圣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对他们好。
现在班主任出来打圆场，又有钱拿，她也就急忙符合道，“好的好的，老师。给你添麻烦。”
她似乎也没想过平时乖巧听话的侄女怎么会这样。
贺晴舅母同意了，反倒是高倩他们这边不同意了。
高倩妈妈他们坐在对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旁边放着大牌包包，语气阴阳怪气着的。
“李老师啊，我家孩子一直都很听话的，你也不能只听一边的吧，虽然说我们也不是出不起这医药费，万一那孩子说了慌，我家孩子也不能白白给冤枉了给她道了歉啊。”高倩妈妈阴阳怪气的说完后，旁边那两人也连忙附和道。
站在身后的高倩几人也连忙站出来说话。“对啊，老师，昨天我们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饭盒，她莫名其妙的就来推打我们，我们也是出于自当防卫才还了手。”
周文听了，看向了贺晴。
她仍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孩子平时在班上就文文静静的，从没有给他填过什么麻烦，成绩一直稳定。
这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学校重视他才把这重点班给他带，无论这些学生成绩多么优秀，总归是小孩子，调皮，只有她每次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出来收拾一下乱局。
想到这，周文看着贺晴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
他相信她断是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
14班的那些学生平日在学校就为非作恶的，要不是家里有钱，怎么进的来这学校。
周文眼神暗了暗，冷淡的问道。
“那高倩妈妈，你想怎么处理呢？”
高倩妈妈见周文这么说，更加趾高气扬了。“医药费呢我们还是出的，毕竟我家孩子也犯了错，道歉就不必了吧！”
一向好脾气的周文听到这话，脸都垮了下来，板着脸看着对方。
“高倩妈妈，你可能不知道，按我校的校规，打架斗殴是要停课的，我本想把这件事化小，但你这连道歉都想省了，不合理吧。”
高倩妈妈挑了挑眉，“怎么，周老师，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想开除我女儿？别忘了你学生也是当事者，是不是也应该开除啊。”
周文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家长，满脸怒气。
贺晴抓着衣服的手紧了紧。
门外的向光听了，正想推门而进理论。
贺晴出声了，声音不大。但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了。向光也听见了。
贺晴不想周文为难，她抬起头看着高倩妈妈，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高倩妈妈。她的声音也很平静，仿佛再说一件很小的事。
不知为何，高倩妈妈有点被吓到了。
“我一直都在被他们欺负，从我住进寝室的那一刻开始。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可能是我是乡下来的，她们有钱看不起我，可能是我成绩好在1班而他们在最差的14班。可能是我的性格胆小怕事的，他们嚣张爱惹事。在大冬天里，在有洗衣机的情况下，因为他们说洗衣机洗不干净，所以我要忍受严寒，一个人洗一个寝室的衣服，夏天还好，天热，水凉很舒服。可一到冬天我的手就没有热过，甚至冷到开叉了。”
说到这，贺晴把她的手伸出来给他们看。
那是一双皱巴巴的手，隐约可以看到血泡刚挤掉的痕迹。有着些许裂痕，茧子。
周文的眉毛皱了起来，这样瘦骨嶙峋、粗糙的手他从未在女生身上看到过，对面的高倩他们那个人的手不是白净光滑着的。
“我每天还要帮他们补作业，我有时候就在想啊，你们班成绩反正不好老师为什么要布置这么多作业呢，我就每天都在想啊求求你们了少布置点作业吧。”说这句话的时候贺晴看向了李老师。
“在帮他们写完作业后，我只能小眯一会，等他们睡着后，再起来做我的作业，复习我的功课，只有他们睡着了我才能打开我的小灯，不然会影响到他们。”
“我希望他们每天都心情愉悦，不然他们不高兴了，他们会用他们知道的所有的那些恶心的词语来侮辱我，骂我。
‘婊子，你摆着这脸给谁看呢？就想着勾搭男的是吧’
‘不知羞耻，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贱人，天天拉着个脸，小心我划烂你的脸。’
他们会把怒气发在我的身上，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承受他们的怒气。”
“如果我衣服没洗好，他们会扒我的头发，他们会压着我的头到那冰冷的水里面，我挣扎不开来，我没有他们三个力气大。
贺晴顿了顿，看着当场的两位男老师说了下面这句话。“有时候会脱了我的衣服，拿冷水淋我。”
“这样子的后果就是我会感冒，然后浪费我学习的时间。所以我必须把衣服洗好，不能让感冒浪费我学习的时间。”
“如果我作业没有给他们做好，他们会撕了我做的作业，笔记，习题，然后给我几耳光，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我只能说我没有，然后帮他们把作业补好，再重新写自己的。”
“如果他们不开心了，有人惹到他们了，在寝室看到胆怯的我，畏畏缩缩的我，他们就有了发泄的口，他们会把没抽完的烟头印在我的身上，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很痛。”
贺晴抓了抓身前的衣服，好像在感知那种痛苦。
“他们会抓着我的头往墙上摔，耳光对我来说成了最轻的惩罚，我心里都开始期待，你还是打我耳光吧。一开始我会因为痛而小声呼唤，然而这样会使他们的怒气更甚，刚开始烟头可能只会停留一两秒，我呼痛的话可能就要有10秒了，如果摔我的时候我抱住了头，他们会用脚来踹我，那样子会更疼。所以我学会了忍痛，这样子惩罚会结束的更快。”
“你们问我怎么不早说，我早说了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你们不是会说这就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道个歉就行了，可这给我带来的只会是更加痛苦的折磨。”
贺晴说完这些后，办公室里安静了一小会，最后是贺晴舅母的哭声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舅母不可思议的盯着贺晴，嘴巴里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哭的喘气声。
但贺晴从头到尾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高倩妈妈还在试图狡辩，“你别说的那么严重，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周文陷入了自责，他以为他把自己班里的学生保护的很好，却没想到在他手底下发生这样的事。他以为这只是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还想着把事化小的解决，他更本没想到贺晴承受了这么多伤害。
高倩他们脸上有着被拆穿的慌张，却没有害怕。
舅妈走过去把贺晴抱在怀里，边哭边拍着贺晴的背，“晴晴，晴晴，……”
她想再说些什么，却再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喊着她的小名。
贺晴拉开舅母环着他的手，看向高倩妈妈，淡淡的发了声。“道歉，要她们对我道歉，搬出寝室。”
恶人在作乱，好人却宁愿被伤害也不愿去伤害别人。
黎晓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向光在门外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她用手紧紧的握住嘴巴，深怕露出一丝哭声。
黎晓走过去，抱住了向光。
向光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黎晓，“晴晴她，晴晴她，……”
最终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向光把头埋进黎晓的胸前。
黎晓感受到身前的衣服被眼泪打湿，他摸着向光的脑袋安抚着，只说了一句话。
“贺晴，她很勇敢。”
良久过后，黎晓听见向光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向光抓着黎晓的衣服越抓越紧。
“那个，饭盒，是，我，送给她的。”
黎晓在来找她之前也问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贺晴她很珍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