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没有你的天空（上）

    过了几天，秦沛在一个下午又来了，只带了那位设计师过来。

    叶枫一脸平静。

    “今天没有烘培点心？”他看到面前只放了一杯清冽的绿茶。

    于兵的笑就像冻在脸上，嘴角直抽，看上去很滑稽，“叶小姐，是不是你对我哪方面不满意？”

    于兵周到得让她感到过意不去。晚上九点准时到吴锋的院前，从不按喇叭，也不打电话，安静地车里听歌、看杂志。等她出来，笑嘻嘻地跳下车，给她开车门，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去的时候，他爱在车里给她说部队里的趣闻。直播结束，回来的路上，她有点累，他就静静地开车。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他才会离开。

    如果对一个男人没什么要求，讲话、做事就会非常随意轻松。叶枫不在乎王伟会怎么想，也不管他是否方便、会不会拒绝。像艾俐从来也不敢和王伟开轻快的玩笑，她怕他的表现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心会失落。

    叶枫送他到车边，他微笑道谢，说了句：“再见！”

    小区的早晨非常安静，听不到车声，也听不到人声。这个时间，通常她都在沉睡中，但自从搬进这儿之后，她的生物钟一下变了，总是天一亮就戛然醒来，好像做了个恶梦，胸口急促地起伏，手一伸，摸着另一侧空荡荡的床单，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神智完全清醒。

    叶枫莞尔失笑。

    叶枫足足看了他几秒，“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些。罢了，我车也开得不好，那就暂时不买，咱们走吧！”

    王伟很爽快地答应了，带两人去广院附近的餐厅吃饭。叶枫状似无意地问起他暑假去哪了。他说和一帮驴友四处转了转。叶枫皱皱鼻子，问他是不是怕她们会沾他的光，干吗不叫上她和艾俐。

    她摇摇头，“不是，我自己想买。”

    “我昨天看到你们一起了，在东城区的红墙咖啡厅。”

    叶枫还是哭了，泪流满面，狼狈得四处寻找纸巾，一抬眼，发觉设计师站在她的门口。

    王伟淡淡地笑，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扫艾俐，说天这么热，一个女生跟着一帮男人后面，洗澡呀、方便呀怎么办？他们有时都是在外露营。

    电台请来的专家中，也有丰华正茂的英俊男士。录播节目一般是放在周五的上午，录制完毕，叶枫有时会和专家一起出去吃个饭。偶尔，在录播前，也会约了专家在外面边喝咖啡边交流。

    “本来想满月那天办的，可是宝贝好小，我又没恢复，天气那么热，我老公舍不得，说往后推推。下周我要回台里上班，我的样子也能见人了，所以就把酒给办了。你一定要来哦，艾俐那边我打过电话了。”

    小卫都说于兵是她的司机兼保镖，还是电灯泡。

    “叶枫……其实，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我的本意并不是想骗你，而是我……唉，你应该知道了，我和他并没有在一起过……”许曼曼不自然地耸了耸肩。

    许曼曼穿着一身水蓝的连衣裙，长发散披着，白色的珠链和耳钉作装饰，身材不复之前的珠圆玉润，又恢复了读书时的纤细、苗条。

    北京一共有二十多家电台，午夜情感节目有十多个，网上曾经做了个听众心目中最有深度的节目评选。在情感类，《午夜倾情》以绝对的优势高居榜首。

    如果于兵失业，她不仅对于兵会有愧疚，只怕小卫也要恨她入骨了。小卫把逗于兵当成了缓冲工作压力的调剂品。在电台，经常看到小卫把于兵逗得脸红脖子粗的。

    在同一个城市里，他们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空。

    叶枫心疼地看着艾俐飞场的眉宇，低声对王伟说：王老师，如果你对艾俐真没有那份心，就狠一点，让她彻底死绝这条心。

    秦阿姨直眨眼，“上次台里休检，我只听说他血脂比较高，医生让他少吃点高脂肪的东西。什么时候胃不好的？”

    秦阿姨笑了，“还是小枫叶贴心。”

    叶枫试验烘培小蛋糕，秦沛拒绝品尝，设计师非常捧场吃了好几块，走的时候，还问能不能带点回去做早点。

    她过得应该是很充实的。广院的进修课也恢复了，一周去三趟。上完课，就约艾俐吃饭，有一两次，她还敲诈上王伟请客。

    “不买归不买，参观还是可以的。”于兵着迷地盯着大厅正中的一款新型保时捷。

    她想去买车的。周五下班一般比平时早，她让于兵把自己送到一座汽车城。

    “你是为他准备的？”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他有打过电话，是她没有接。普通的问候、令她感动的贴心话语，她现在都不想听到。

    “嗯，很成功。你要上班了吗？”叶枫记得许曼曼生孩子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她打开请帖，许曼曼准备给孩子补办满月酒。

    “叶小姐，要帮朋友看车吗？”于兵是个车迷，说起车来整个人就像个发光体。

    她没有打电话。

    下次，秦沛带了几个雅痞打扮的男人过来唱酒聊天。有一个英国男子，眼珠的颜色是大海那样的蓝，笑起来嘴角的纹路一圈圈扩散，眼神幽蓝悠远，非常迷人。举止、谈吐之间，尽显英伦绅士的风范。他是一家英国建筑设计公司的设计师，在北京负责一项工程。他的中文讲得不太好，叶枫听着吃力，索性和他对话时就用英文。

    她愣住了。

    “我……也请了边城。”许曼曼从密密的长睫下方抬眼看着叶枫。

    王伟笑得很深沉，哪里，哪里，她做我学生时，我就觉得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不可多得的女子。

    “不然你干吗要买车？接送你上下班是我的工作，现在你自己开车，我不就失业了吗？你知道在北京现在想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有多难吗？”于兵的神情很是委屈。

    后来电话就没了。

    “阿姨说你在家，可是叫了你几声，你都没答应，我就……上来了。”

    他这句话，让艾俐心中的郁积一下子烟消云散，吃完，抢着去买了单。

    叶枫看时间是周五晚上，她没有安排，点了点头。

    他摇摇头，“其实我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你烤的点心，让我觉得那不仅仅是点心，而是爱意。”

    叶枫没有回答，她也不知自己这样子做的心理是什么，仿佛是为了弥补一个梦，只是那个梦已经是昨天的了。

    窗外渐渐明亮起来，叶枫一坐起，看见楼下那棵玉兰树的枝枝叶叶在晨风中摇曳着。玉兰树适合南方的气候，很难得，这棵树在经常扬着风沙的北京竟然长势不错。因为窗外有这棵树，她有时就懒得拉窗帘。

    叶枫个人没把这个荣誉看得多重，城市电台倒是狠狠地庆祝了一把。娄洋由着职工们敬酒，那天喝得酩酊大醉。崔玲也来了，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叶枫的眼神像在看件博物馆里的展品，有惊奇，也有陌生。到席散时，她举起酒杯和叶枫碰了碰，酒杯里倒的是果汁。唱完，她很优雅地起身，正眼都没看歪倒在一边的娄洋。最后是于兵把娄洋送回公寓的。

    她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脸，“秦沛呢？”

    她心虚得直咂嘴。

    她另外还参加了个烹饪班，炸、烧什么的，她不感兴趣，重点是学了烘培点心还有煲汤。上过课，就让保姆阿姨去菜场买食材回来让她做试验，秦阿姨说她很有天赋，可是为什么这一道道汤都是养胃的呢？

    “嗯，我们在那吃晚饭。”

    她搬进别墅之后，秦沛突地成了常客，有时来蹭饭，有时带朋友在花园里聚会。他认识的人个个都是享受派、豪放派。别墅里热闹是热闹了，就是第二天苦了保姆阿姨，得花上一整天时间清洁花园，这样没办法用心做饭，吴锋不乐意了，让秦沛下次不准带人来胡闹。

    她有好半天都呆愣着，然后说：“吴叔叔不是胃不好吗？”

    台里分给各个人拉广告赞助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决定根据金额不同，给职工发奖金。叶枫拿了五千多，看着银行卡上跳出来的那串数字，她不知道要不要和夏奕阳联系，至少该请他吃顿饭。那个客户还是他给拉来的。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这汤多喝点可以补胃，让胃更强壮，不是好上加好？”

    叶枫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淡淡一笑，“我认识的一个人，他胃不好，却又不太爱惜自己。点心容易消化，而且便于携带。”

    “他没有来。”他深深地看着她，却没有冒昧地走进房间，“我在公司看图纸，看着，看着，我突然非常想你，于是，我遵从自己的心，过来了。打扰你了吗？”

    他很诧异叶枫的英文如此流利，叶枫说起在爱丁堡呆过两年，他激动了，他是在爱丁堡出生的。

    叶枫听得牙都酸掉了，无奈地叹息。

    叶枫听了简直是好有成就感。

    叶枫笑了，“有绿豆糕，要吗？”

    她的回归，让《午夜倾情》又焕发出勃然的生机。经历过生死，她对情感的理解有了不同的认识，似乎更豁达、宽容、温婉。和专家互动时，话题更热烈、深沉。

    北京所有的学校都已开学，九月了，风吹在身上，没了火热，透着浅浅的薄凉。晚上去电台时，她都会带上一件薄毛衣，回来的时候披在身上。车里也不用再开空调，她让于兵把车窗打开，夜风吹进车中，很是舒适。

    这是一支小插曲，叶枫都没在心里回味。意外的是周日接到许曼曼的电话，约她出去喝茶。

    “你怎么会这样想？”叶枫咽了咽口水，纳闷地问道。

    “没有。”叶枫倏一震，忙检点自己的行为，好像并没有给他任何某种暗示，“我们下去喝茶吧！”

    后来，他就没有再来过。

    周六，叶枫在房间里看碟，英国经典爱情片《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十七世纪的英国乡村风光，成熟的麦田，有着一头金发的男主角和美眸流盼的女主角，在不得不分开对，男主角说：当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那就赶快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广阔，云依旧是那么的潇洒，那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我瘦身算成功吧？”等叶枫坐下，许曼曼把一张镶着金边的请帖递过去。

    设计师把一杯茶喝完，起身告辞。

    于兵不会干扰他们，但他绝对会出现在叶枫视线十米之内，他玩音乐手机、打游戏，自娱自乐，时不时抬眼瞟瞟专家。有这样两道目光追着，别人哪敢暗藏别的心思，何况叶枫表现得也是礼貌中带着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