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风中的呢喃
她无地自容地把头往他的衣领里又埋了埋，假装昏迷。
“没睡好吗？”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
“脚疼！”
“当然好。”
不知道要来散步，她穿的鞋不太好，走不多久，脚就有点痛，身体的大半个重量就压在夏奕阳的身上。
“我女朋友。”某人笑了，笑得心花怒放的样，让已近半百的邻居眼都看直了。
“你连这个都会？”
店里没有相配的纽扣，也没有存货，但店员很热心，答应他们会从总部给他们调一粒纽扣。
她不能对视他的眼神，只能默默把视线转开，心里面是异样的、不安的，还有丝丝疼惜。
“不是，只是……有点和现在不一样。”她又闭上眼，侧卧着，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当然记得。那天鞋也不合脚，走了几小时的路，见到边城的时候，她都快哭了。
“以前认为我很清秀？”他玩味地扬起眉梢。
“这家口味很清淡，我们可以点别的。”他拉着她没有进餐厅，而是笔直地朝那家品牌店走进去。
她觉得她也有些像那些男生们了，因为他的情意不躲不遮，她看得清楚，所以才对他若即若离。
她都忘了这事，没想到他却记得。
“那怎么办？”他看她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也不催，好心情地陪着她玩。
“那怎么睡不好了？”
她娇嗔地挽住他的胳膊，“真笨，为什么不试一下呢？也许我并没有那么矜持。”
“不！”她也蹲下身，紧张地捂着脚，好像怕他会扑上来抢她的鞋似的。
“干吗去那里？”这个品牌的大衣很不错，但是夏装太过于职业化，她嫌老气，很少青睐。
她笑着拍了下他的背，“都到车旁边了，还背去哪？奕阳，不散步了，我们就坐在车里吹风，好吗？”
“不是东摇西摆，而是心里面装了一个人近十年，突然换了个人住，要给我时间适应。”
不用猜测的感情，就不需要费心呵护吗？没有等待，没有患得患失，便不值得她珍视吗？在爱情里，被爱的那个人难道就是爱的主宰者？
他的心荡了一下。
她很瘦，与六年前背她去医院时还轻了些。停车场离公寓有一段距离，他走得很慢，感觉到她的胸口贴着他的后背，心怦怦跳得很快。
两个人都挤在后座上，车窗开着，任风肆意穿行。他探身开了音乐，是首美国乡村音乐，轻盈的吉他，磁性的吟唱。这首歌她会唱，不由地随着节拍晃动着身子，跟着哼唱。
“我们刚从医院回来，没事，就是暂时不能走路。”
她向他招招手，等他贴近，“背我！”她小小声地说。
“着急出来，刮胡子时不小心碰破了。”他把下巴仰得高高的，让她看清楚伤口。
“哇，风好大！”车门一开，扑面而来的山风把叶枫的头发吹得一塌糊涂，她瑟缩地缩回车里，想找根发带束下头发。
他们去的餐厅，确如他所言，菜很清淡，主食里还有粥，让她很是惊喜了一下。她要了地瓜粥，有点微甜。他没有吃粥，还是点了粥，中午那顿，他没怎么吃。
夏奕阳又往前开了开，在一处平坦的山洼处停下了车，前前后后看了看，都没有人经过。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通向山的深处。
她吓得后退几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准看，我挺好。”
“那就好！”邻居吁了一口气，瞟瞟叶枫，还是忍不住好奇，“她是？”
她顺着伤口，手陡地滑到他的喉结。“这样看你，你其实挺粗犷的。”
“你站在我面前，教我打领带，挑选搭配的衬衫，告诉我西装的扣子在什么场合应该扣几个。”
“是吗？那上来吧！”他欠下身。
“那走走，消化消化？”
“好！”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
她抬手蒙住脸，突地感到无处遁形。
他笑了，“这里没有别人，我看一下，不会丢脸的。”
“我来！”夏奕阳接过发带，以手指作梳，替她顺了顺头发，扎好发带。
他低低地说，“我很想开口说让我背你一会，可是看看你的神情，我只得噤声。”何况那时她还是边城的女友，他说也不合适。
但过了一会，她真的睡着了。
唱着唱着，她身子慢慢歪倒，最终头枕在他的腿上，闭上了眼睛。他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从额头到眉梢，再是鼻梁、唇角。
他怕她冻着，忙把车窗摇上。手中的书翻到中间时，车内的光线很暗了。暮色四临，山里的温度更低了，他不得不叫醒她。
“嗯，为了给你买套合适的正装，跑了好几个店，结果和艾俐他们走散。你的钱用光了，我的钱给小偷偷了，结果我们只得走回广院。”
“吃太饱了，跑不动。”她很无辜地看他。
“你也是走了没多久，脸就皱成一团，姿势有点别扭。我问你是不是脚痛，你点头，我蹲下身要看下，你就是这样捂着个脚，眼睛瞪得溜圆，如果我坚持，你就和我拼命似的。”
“肚子饿吗？”
他四下看看，瞅到一家餐厅前有泊车位，把车驶了过去。“我们要吃烤鸭吗？”她抬头看看店名。
她不说话，呼吸浅浅的。他低头一看，长长的眼睫颤了几颤，嘴角噙着一丝笑，“调皮！”他忍不住俯身吻了下她的唇。
上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转学生，爸妈都在菜场卖菜，穿的衣服总是很旧，人长得小小的。班上的男生都爱欺负她，因为她不会向老师打小报告，也不敢哭出声来。
“还好。不要回去做饭了，我们在外面吃吧！”
“你大衣不是掉了个纽扣吗？我们去看看，能不能配到。如果配不到，问他们那件大衣还有没有了，我们另买一件。”
“会不会伤到骨头了？看她这样，好像伤得不轻。这可不能大意，得去医院看看，误了时间，就麻烦了。”
山道上车辆少，他的车开得很快。进市区时，一如既往的堵。“叶枫，你那件风衣是在这家买的吗？”经过王府井时，有一个写着一串外文数字的品牌店从他眼前掠过。
那件大衣，她穿了两次。有天从电台坐公车回来，天下着雨，下车时，被一把雨伞勾住，一粒纽扣被勾掉了，雨夜里，也不知滚落到哪了。那时她晚上都睡在他那，她抱着大衣，对着他，郁闷地嘀咕了一晚上。
她突地张开嘴巴，轻轻咬了下他的手指，一双清眸偷偷睁开，从下而上仰视他的脸，“嗯？奕阳，你这儿有道口子。”她抬手指指他的下巴。
“小的时候，妈妈要忙农活，妹妹的头发都是我扎。”他说得轻描淡写，而她想起当年的画面，清瘦的少年站在一个小女孩后面，笨拙地编着小辫，眼眶不禁有点发热。
“嗯！”
从山下稀稀落落的车子，就知道今天游客真的不多。秋天时，香山漫山的红叶像红色的火海，山道上人满为患。现在过来的都是喜爱爬山的背包客，登上鬼见愁，可以远眺北京城。
“能走吗？”他看她龇牙咧嘴的，蹲下来要看她的脚。
她讶然地看着他，嘴巴张开，又闭合，很是震撼。
“奕阳。”她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柔柔地喊道。
回到公寓，时间还不算晚。停好车，他都下车转到她这边了，她还坐在车里没动。
午后的阳光很艳，夏奕阳恰巧正对着，穿过车窗的光线虽然暗沉了点，但还是给他的发丝、脸庞镀上了一圈光泽。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目不转睛地看他，眉眼清俊，笑意温和，可是他的眼中却有一丝无奈，脑子忽然就空荡而又混乱。
站在电梯口，她从他的背上伸手按了下电梯。
他的腿有点麻，缓了好一阵才挪到驾驶座上。她就坐在后面，“干吗叫醒我，我睡得好香。”
“脚属于隐私部位，怎么能随意示人？”她反驳得理直气壮。
“不是。”
“不准笑我。明明是自己的床，可是我却失眠了，那是因为身边没有你，我习惯了……”正鼓起最大的勇气想继续令人面红耳赤的表白时，听到有脚步声从外面往这里走来，她想探下身，已来不及了。
他清了清嗓子，“只是……脚扭了下。”语调平静，有条不紊，有如直播新闻。
“天都黑了呀！”她睁开眼，睡意仍朦胧。
“夏主播，啊？她不舒服吗？”来人是同一个单元的邻居，与夏奕阳碰到过几回。看到他背上的叶枫，一惊。
他脉脉注视着她，感觉这样缓缓流淌的时光像诗一样的美丽。
“工作很烦心？”
“嗯，都失眠好几个晚上了。”
“叶枫，你真的一点没变。记得那次去动物园买衣服吗？”他扶着她站起，转身向汽车走去。
“不是这里，但是这个品牌的旗舰店。”
喉结激烈地耸了耸，心中突地涌进一股热流，他托着她双腿的手不禁紧了又紧。
山里风大，仿佛比市区凉了几度，不过很舒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