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临界点
“什么?叶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你认为当初她要出国时,我不该给她钱,不该那么宠她。爱,错了?”
“不是,我是去看那个贱人的。”
“你喝酒了?”她记得,他喝醉了就会咳嗽。
真是有意思,今天晚上接听的五个电话,全是失恋了,叶枫在结尾时特意放了一首梁如的《分手快乐》。
“重视好呀,节目红了,就有广告商叫着喊着给咱们赞助费了。”叶枫从屏幕上挪开眼,蹙了蹙眉。有件事很烦心,城市电台今年拉到的广告不太理想,于是台里给每个职工都下了个两百万的广告指标。她刚回国,哪里认识什么老总老董的,混得不错的同学一个个清高得像不食人间烟火,她都不敢在他们面前提钱,俗!也只能厚着脸皮找艾俐,问她有没有路子。
“……”
“叶子,我出国一个月了,你有没有想我?”男人直言问道。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了出来,“你……有事吗?”
好像又回到六年前,第一次从同学的口里听到边城与许曼曼一同进了北京台,有人目睹两人一块吃饭、牵手,双目传情,贴面含笑。她不相信,斥责别人无中生有,但自己心跳却失了序,胸口空荡荡的,像下雨前慌忙逃窜的蚂蚁,不知道哪块云下能避雨。
……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离别旧爱,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请你快乐,分手快乐……你可以找到最好的……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你何苦为他总等在雨中,如果他总为别人撑伞……分手快乐!
叶枫失笑,她觉得小卫是杞人忧天。
嘴角微微泛苦,心头涌起怪异的感觉,失落、讽刺、疑惑等等混杂在一起,不只是这些,还有柯安怡为了夏奕阳跳出来强悍地向她宣战,也让她感到烦躁。虽然夏奕阳给了她强大的安全感,但或许是两人恋爱的步速太快,所以面对的问题好像也很多。
她不认为分手的男女还能成为好朋友,也许是她笨,她没办法把恋人转换成友人,不然就不用逃去新西兰了。
不想了,头痛欲裂,她弹去眼角的泪,也没开灯,跌跌撞撞地向卧室走去。
“当我没打这个电话。”什么破建议,她挫败地嘀咕。
后面这句话真的像颗炸弹把她全部的镇定炸得粉碎。
小卫幽幽叹了一声,“不过,叶姐讲得太犀利,人家接受不了。那个男人今晚上估计会崩溃。”
娄洋却像闲得很,拿了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翻了翻,慢条斯理说道:“你那个指标,我和广告部说过了,算我的,毕竟你刚回国。”
叶枫一愣,“在爱丁堡时相处个几天,她是你的……”
“切,不谈二百万,就是二千万,你向边城开个口就行。”
“叶枫,我发现你快成情感专家了,分析得很到位!”组长说。
“夏主播是个优秀的男人,好好把握。”他弯起嘴角,笑了笑,起身离开。
“小枫叶,这种小事,吴叔叔替你办了。秦阿姨想你了,周日晚上过来吃饭吧,正好叔叔也要介绍个优秀的同行给你认识下。对了,去广院进修的事也办好了,你来时叔叔和你细说。”
他依然温柔体贴,她却能感觉到他的无奈。
好一会,她才听到他关门的声音。
“是吗?她真的好热心,谢谢她。我回国后也没和她联系。”叶枫有些不好意思。
叶枫扭过头看他,窗外的光线已经逐渐变暗,走廊里的灯还没亮起,他的身影融入一团黑暗之中,慢慢变得模糊。
为什么这句话在零点酒吧里没有说,却在看到她和夏奕阳牵手之后他突然加了进来?
“正在努力中。”
她笑了,笑出满眼的泪水,“我想你可能真的醉了,不然不会把电话拨错……我挂了……”
控制室里的人向她行注目礼,“我今天表现很好吗?”她耸耸肩问。
“嗯!”叶枫苦笑地撇了下嘴,但愿吴叔叔不要玩什么相亲的游戏,那超难堪的。
娄洋含笑扫了下她的屏幕,“小叶的文笔很美,不做主持人,以后可以去写专栏。”
指尖条件反射地“啪”一下合上了手机,她对着黑暗,僵若化石,当手机再响起来时,她直接把手机关机,连后面的电池也拨了出来。
不等艾俐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无奈,她只有找吴锋了。
“唉,我的都没个影,郁闷死了。”
晚上,他们还是偶尔一起吃外晚饭,在夏奕阳的公寓,夏类阳做,她负责洗碗。她和他说说电台里的事,也会谈些对节目的想法。
她低下眼帘和他道晚安,在他的目光里将门关上。
她等到歌结束,才走出直播室。
“我妹妹!她不知打哪听到你在我这,打电话来让我好好照顾你,不准受一点委屈。”
五月一开始,北京又下了几场暴雨,天气干燥又热烈。《午夜倾情》慢慢步上了正轨,收听上升得不是很快,但一直有上升,这给节目组打了一针强心剂。在电台,叶枫的名字慢慢被人遗忘,而叶子却被越来越多的人熟悉。台里给节目组增加了一些经费,为的是节目组可以请到重量级的专家。
是他现在的女友和她有同样的习性,还是他在故意说给她听,提醒她他的心还为她保留着?
没有人应声,但她听到极轻的呼吸。
“堤崩了,再建好,就固若金汤了。”叶枫笑道。
白天,他们会打个电话、发条短信,都是我正在干吗干吗的,像工作汇报。
“边城,你干吗把窗开着?有点冷。快进屋,洗澡水放好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电波里传了出来。
“你将自己定位错了。对于她,你定位自己成了一个债主,她是你放出的债,到期之后,你必须得到丰厚的回报。现在没有回报,你才伤心、失落。”
娄洋抬抬眉,“你认识娄晴?”
他们现在不像恋人,更像关系和睦的友邻。
手机的鸣叫犹如午夜凶铃,吓得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蓝色的荧光在黑暗里闪烁个不停,那十一个状似眼熟的数字把她的心突地揪作一团。
那个在白天把电话打到节目组嚷着要叶子接电话的男人,突然又出现了。
“呵,娄台真会开玩笑。”叶枫扬起脸,等着娄洋发号施令。
“叶姐,你任务完成了吗?”说起广告,小卫也是愁眉苦脸。
吃完饭,她回自己的公寓看书,他将她送到门口,在过道上,会牵下她的手,在她的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
“我向毛主席保证,没有,绝对没有。吴叔叔介绍同行给我认识,一定是对于我的工作有所帮助的。”
屋内很安静,滚烫的泪从指缝里渗出,她不得不把手机换到另一边接听。
“叶枫……”重重的叹息之后,他喊住她。
对方还是没有说话,却像呛住,咳了很久,一声紧似一声,气都喘不上来。
叶枫在写稿,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电台,对夏奕阳说,这里要找什么资料方便。
可能是男人的声音叫得太响,叶枫被吵得头晕晕的,后面是个失恋小女生,哭了有十分钟,都没听得出她在讲什么,小卫不得不掐了她的电话。
“这个不行,找夏奕阳呀,他不是你亲爱的吗?想认识他的人海了去……”
“咳,先生,两个词的人称会增加语句的时长,你可以用‘她’来代替。”
“她现在带团去法国了,等她来,我替你们约时间。小叶,”娄洋像是在斟酌什么,停滞了下,表情突然变得阴晦不明,“恭喜你!”
“呃?”
“我错了?”男人大惊,“我错在不该那么爱她,不该傻傻的为她付出太多?”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恋爱两年,然后她说要出国进修,我把准备结婚的房子卖了,给她凑足了留学经费。刚去时,她说想家,我还飞过去陪她。谁知道一年后,她说她要和一个洋鬼子结婚了。叶子,你说说她这样子道德吗?对得起我吗?我跑过去看她,她还避而不见。这个贱人简直就是现代的女陈世美。”男人像是气愤到极点,说到最后已近失控,咣地不知摔了什么。
“先生,你的故事让听到的人都会感到同情。从道德上怎样去评价她,由道德家们去说。但是我觉得先生你也有错。”
那晚之后,她知道他们的关系好像走到了一个临界点,必须要有转折,才能有进展,可是她不知怎么做。
没有人回答。
“别挂,别说话,就陪一会我,我冷!”
他会因为累放弃她,会在刚见过不久,装出一幅淡漠清冷,对她说“好久不见”,却又转过身说,他身边总留一个位置,给那个总是把约会时间和地点忘记的女友。
“叶姐,台里现在对我们节目还是很重视!”小卫老气横秋地说道。
夏奕阳总是很耐心地听着,然后给她提些建议。
“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认为不该把一个人的全部像赌注一样押在一个人的身上。幸福,要靠自己争取,而不是靠别人给予。人,该有自信,有留一部分好好地爱自己。爱情,是需要并肩同步的。当她在奋力向前进时,你还站在原地踏步走,你让她还怎么爱你?你认为你所付出的无私的爱,其实已经变质了。”
“我一直很期待你的故事。是出国工作吗?”
丢三落四是她的作风,她不止是记不得约会时间和地点,逢到大课,也会走错阶梯教室,幸好有他早早留了座位,不然就得站在走廊上旁听了。
“谢谢娄台,我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叶枫笑意浅浅。她才不承娄洋的情,要是被崔玲知道,不知又会惹出什么风波,这太平日子刚过几天。
她怕自己会摔倒,慢慢蹲坐在地上,打开了手机,“喂……”她努力地不让声音带有哭腔。
“我觉得他,有神经质,像要和叶姐拼命似的。他会不会来找叶姐麻烦?”小卫担心地问。
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小时,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感觉到背后有种微弱的酸痛,它一点点在涌动,像疲劳已久的症状,又像一不小的拉伤。
久违了,这样低柔的呼唤,只有在他喝醉之后,才会听到。她紧紧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似乎一点点都不了解他了。
“你见了不就知道了。哈哈,小枫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那个优秀的同行是男是女?”她小心翼翼地问。
像不小心闯了大祸的孩子,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匆匆忙忙跑回家,缩在角落里,怯怯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组长在对面办公室喊小卫,小卫应声跑了过去,刚出门,娄洋从外面进来了,叶枫忙起身招呼。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先生,在明天同一时间,我会请专家为你指导。好了,我们接听下一个电话……”
“我不能赞同你的话,叶子,怎么可能是我错了,明明是她贱,忘恩负义,见异思迁,你……你一定和她是同一类人,所以你才帮着她。”
“差不多,差不多,周日下午早点来,秦阿姨要和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