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下)
清俊脸上浮上一丝愉悦的笑意。
正宗的牛津口音,甜美清脆,两眼弯成半月。
江一树看过去,夏奕阳一边与dylan轻快地聊着,一边将记者们写给主播的引言稿排顺,搁在稿纸上的右手攥得紧紧的,看上去是有些别扭。
他的心强烈地一震,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过去。
六年前,她走的时候,连再见都没有说。可是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有些人总有一天还是会遇见,如他和她。
司机回过头,打量了下他几眼,耸了耸肩。
他询问地看向助导,助导在纸上写道:“夏主播的右手一直攥着,很奇怪。”
出来时,柯安怡站在外面,还没卸妆,好像是特意在等他。
他相信,这偶然的一瞥之后,不管地球有多圆,他们再没相见的可能了。
因为世界气像大会,爱丁堡的交通比平时拥挤了点,又加上雨天,车走得极慢。一个半小时之后,车拐进一个杂乱的街道,不时有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在窗外闪过。
“她说是要结婚了,不知搬到哪去,但应该不会再回来住。喔,就在前一刻,她还在呢,先生真是不巧。”管理员同情地看着他疲惫而又痛楚的面容,“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四周掌声响起,江一树过去引领dylan先生走出摄影棚。夏奕阳摘下耳麦,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时,看着镜中的自己,把领带松开,又系上,系上又松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慌乱了,就连当初考播音学院面试时都没有过。
说完,他匆匆往外走去。
他呆呆地站着,任冷雨淋湿了头发、模糊了双眼。
“夏……夏奕阳,”柯安怡追上来,“我知道爱丁堡有一家很不错的意大利餐厅,我们过去品尝一下吧!”
柯安怡有点僵硬,但聊着聊着,她放松了下来,语速欢快而又活跃。这个访谈本来是夏奕阳一个人主持的,为了给她锻炼的机会,也为让节目增添些亮点,这才让她一同参与。
“车来得这么快呀?我今天真是幸运!”她站在车旁,欢喜地喃喃自语。
他抿了抿唇,朝茫茫的街道看了看,“那你……知道她搬去哪了?”
不知站了多久,头顶上方出现了一把雨伞。“先生,需要帮忙吗?”
他苦涩地收回视线,把手中的纸条捏成小团,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齐膝的黑色呢大衣,竖着两个耳朵的灰色毛线帽子,同色的围巾把整张脸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幸好有你,你一说话,我就不那么紧张了。谢谢你,夏主播。”柯安怡真挚地说。
直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个小时的访谈很快结束,夏奕阳面对镜头温和地笑道:“本次访谈就到这里,感谢dylan先生能来我们直播间……”
助导轻轻碰了下他的肩,他抬眉。
雨还在下,密密的,极其湿冷,透过浓浓的暮色,看不清对面的街道。夏奕阳上了一辆出租车,把手中的纸条朝司机展开,“去这里!”
“都是同事,叫我夏奕阳好了!”他折身进更衣室拿出大衣。
他到底在慌乱什么呢?他自嘲地倾倾嘴角,还是把领带系上了。
他拭去脸上的雨水,面前站着公寓管理员,“请问……叶枫小姐是不是住在这里?”他沙哑地问。
真的是她!六年了,眉眼之间变化不大。唯一的变化是她记不得他是谁。现在,她的身边也已经有了珍爱她的人。
“先生,到了!”车在一所六层公寓前停下。
夏奕阳递过一张欧元,刚推开车门,一个人影突然从公寓大厅里跑了出来,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猛烈地冲出租车挥着。
他摆摆手,仰起头看了看雨中的公寓。她住在哪一层?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为什么舍弃播音做导游?没有人告诉他了,其实答案也已经不重要。
柯安怡窘在原地,两手不自然地慢慢耷拉了下来。
夏奕阳闭上眼,心跳的声音大得他怀疑前面的司机都能听见。一个消失了六年的人,突然之间近在咫尺,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惊喜?
“之前是住在这里,今天刚刚搬走。”
他叹了口气,她对奕阳的影响真是不小呀,一个地址都当珍宝似的。
他从来都是她人生里轻描淡写的一笔。
“今天表现很好。”他冲她鼓励地一笑。
对她的表现,江一树算是满意。
夏奕阳停下脚,“我还有点事,你找其他同事一同过去。”
行李箱太沉,她不想放进后备箱,吃力地往后座上塞着,他上前帮着托了一把。
又是错觉?他仿佛看到她了。是她吗?如果是,她怎么会没和他打招呼?
“谢谢帅哥!”她俏皮地向他挤了下眼,“砰”地下关上了车门,汽车在斑斓的路面上溅起一波水花。
“各位观众晚上好,这里是爱丁堡的直播间,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著名的气像学者dylan博士,他将与我们一同探讨在全球气候发生变化时,各国应该有哪些预防措施……”夏奕阳清朗沉稳的嗓音在棚内响起,江一树这才缓缓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