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了断
酷暑已经过去，不出半个月就要转换天气。武幽的正午还是有些燥热，若是被冰水浇淋一定舒爽万分。可压顶的水中扑面而来就如灭顶一般，萧称整整一夜被交替用冷水灌，鼻腔被水压冲击的冒了鼻血，双手被束缚着，他没有办法擦拭，任由血水被冲洗干净。
“这水刑也分好几种，主上特意吩咐过给您用着慢的，不叫您死。正好这天热了，也给您祛祛暑。”
眼睛看不到，鼻子呼吸不了，就连他们的嬉笑怒骂声耳朵里的水声掩盖，萧称想这和溺死没什么区别吧。只是他会水，真的落入水中他未必会淹死。就如同一些事实，你即便知道真相，也会被小人所颠倒。
武幽的谣言很快被镇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真相”。萧称这条被萧婉娆养了多年的狗，一朝背主，成了敌人的走狗，甚至反咬自己主人一口。
萧称这些年行事低调，舆论的风向把持不住。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自然不相信，可说的人多了，且萧婉娆不在武幽，这件事也到了彻查的地步。
“怎么样，萧副将还是没回来？”
“回苏大人的话，没有。萧副将不可能无故消失这么久，一定是出了事。大人，我们在前朝说不上话也打听不到消息，还望大人……”
“你放心，”苏治正是受福铃所托前来，谁料此事比他们想象要严重许多。苏治赶回府中准备入宫去打探消息。谁料一恢复就被手下告知了消息。
苏治脸色大变：“你从哪里听来的？”
“属下不敢乱说，是高忠信身边的人故意来报的。”
“这下不好办，留言都传到皇上那里了。萧将军又不在武幽，那萧副将如今在哪？”
“想必是他们扣下了。”
……
案板上动作的菜刀利落的切好了一盘卤肉，福铃心不在焉的忙东忙西，结果精心熬制的排骨汤就这样糊了。
“我这是怎么了？”福铃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叶吓得不轻，丢下盘子跑过来询问：“姐姐你没事吧，不就糊了一锅汤吗，一会我重新炖上就是了。”
福铃慌神，那种久违的心慌再次出现：“小叶，这里你先看着我去休息一下。”
“我扶你回去。”福铃摆摆手说自己就可以，小叶目送着福铃走回房间才回到厨房。
萧称一连几日杳无音讯，她怕极了，今日早上她与小叶上街听到了那些流言，若不是小叶拉着她福铃定与他人当街理论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眼下只有等吗，可是毫无希望的等待令人煎熬。
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几次，只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渐行渐远，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那也太遗憾了。
耳畔边反复响起那晚萧婉娆说的话，是啊，他欠福铃一个婚礼。不仅如此，他还让福铃担惊受怕。自己真是混蛋，萧称仅存的意识先想这些，又考虑到如若自己不认，萧婉娆回来面临的就是审问，云昭显然是充足的准备，萧婉娆一旦匆忙回来极有可能被杀个措手不及。
抛开官场的身份，他与萧婉娆是自小长大的，萧婉娆既是恩人又是妹妹。这种时刻他不能弃她于不顾，即便会对不住福铃，想必福铃会原谅自己。
“怎么样啊萧副将？被这水冲的还痛快吗？”云昭此刻鼻青脸肿，嘴唇翘得老高，任谁看了都会笑他，萧称自然不例外。自己的视线此刻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出云昭狼狈的模样。
“看来还是不够啊，”云昭恨得牙根发麻，昔日意气风发的萧称此刻像只落汤鸡一样被绑在这里，眼睛被激的红肿不堪，他还是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轻蔑。
在他转身去发号施令时，萧称开了口：“我认罪，是我背主忘恩，不知天高地厚，罔顾将军对我多年的提拔，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走狗。”
云昭越往后听脸色越黑沉，萧称的那些认罪词每一个字都是对他说的，“哈哈哈哈，好啊，你的话我记下了，放心，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就是这么一条狗。”他还命令手下的人不必用刑了，好好看着他。
安神香的气味刺激着福铃的大脑，噩梦的纠缠最后在刺激下唤醒了她，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浑浑噩噩的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小叶在房间等着她：“姐姐醒了，我放的安神香怎么没让你多睡会？”
“我也不知道，许是做梦了吧。”福铃做到状态前看着自己煞白的脸色小声说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苏大人不是没有回话吗，先不要太着急。”小叶拿起梳子替福铃拢着头发。
心绪渐渐被拉拢回来，福铃忽然说道：“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福襄就会给我梳头发，她虽然别的方面有些呆，可她很会体察我的情绪。”
小叶的手稍抖;：“我虽然没见过福襄，但她一定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姑娘。”
府中的人都在盼着萧称平安归来，有的事却偏偏事与愿违。
高忠信联合云昭和一众官员上书要求定萧称的罪，之前云昭偷偷送到萧称手上的“脏证”也被搜了出来，皇上最恨有人勾结外党祸乱国家，且这件事出在萧家。
“萧将军没有回来，皇上，这就是明显的诬陷与栽赃。”苏治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救萧称，形式这般严峻他也顾不上别的。
“苏大人这话就是打皇上的脸。”高忠信义正言辞，“云大人脸上的伤就是萧称气急败坏下打伤的，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认罪了，认罪书清清楚楚的写着呢。”说罢将官服的袖子用力一甩。
“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恐怕是他自己做了什么脏事。”苏治观察云昭有一刻的紧绷，随后是凶狠的眼神，这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至于认罪书完全可以由别人代笔。”
“你……”高忠信气急败坏地伸手指向苏治，对方嗤之以鼻。
“住口！”皇上把奏疏扔下去，一众官员立即跪下请罪，“这件事没完，继续查，苏治你也一并协助。”
“臣遵旨。”
从朝堂出来的两人像两只泄了气的鸟，高忠信慌乱不已，皇上下令继续查分明还是有半分不信，他在等萧婉娆回来，如若萧婉娆回来一切都将难办了。
云昭沉默不语，只顾往前走，出了宫门口忽然定住脚步：“不，我改变主意了，他必须要死，但比起我们让他偷偷地死，倒不如让萧婉娆亲眼看见却也无力回天来得痛快。眼下萧称已是我们控制的阶下囚，他的一举一动归我们控制，萧婉娆回来已为时已晚。”云昭眼底掀起一层恶寒之意。
“多吃点，来，”看管萧称的人在屋子里大吃大喝，故意高声喧哗饭菜的美味，还不忘时时瞟着萧称。
“他不会死了吧。”其中二人碰了碰胳膊，“不打紧，死了正好让主子安心。”
“你说皇上为什么不赐死啊？”
“萧婉娆毕竟是朝廷重臣，皇上可能没法定罪他身边的人。”
“那又怎样，主子手里有证据，即便她萧婉娆回来了，也根本无用，本来不会怎样，这家伙要是不死那萧婉娆也不好过，听说一年前萧婉娆就曾下过狱……”
萧称的手指微微攒动，听到关于萧婉娆的消息后恢复了些神志，他们嘴里的闲言碎语没有停止，萧称的心脏却有一瞬间的静止。那种隐隐地痛感冲击着他的神志。夜深时，像是思考了所有的后果，听着那群走狗的呼噜声，萧称嘴角淡然的笑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天边已泛白，云昭就来到了关押的地方：“你们都下去吧。”云昭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朝萧称走过去，“这两日受了苦，还没有给你食物，今日我来赔个不是。”他取出一个包子递到萧称嘴边。
一夜未睡，强撑着到现在，萧称最累的是这颗心，嘴边的包子的确令这个了两日的人向往，可一看见是云昭这副嘴脸，却又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不吃怎么有力气……”
“怎么有力气让我上路对吧。”低哑的嗓子穿过云昭的耳膜，“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其实与其说恨萧婉娆，你最恨的是我们这些在她身边的人。”
云昭拽住萧称的头发，让他仰面看着自己：“你以为你很懂我吗？我告诉你，我最恨的永远是萧婉娆，等她回来又如何，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一起下地狱，倒是你想好是乖乖听话还是？”
“皇上没有下令杀我，你更没有资格。”
“主子不好了，苏大人带着人找过来了。”
云昭错愕地回头：“他怎么会来？”他放下这边打算先去打发他们，岂料苏治已经到了门口，正好捕捉到云昭开门的慌乱瞬间。
“云昭，你这个地方真令我们好找啊。”苏治示意手下的人进去，被云昭抬手拦住，“我代表的不是自己，皇上有新的命令，萧副将这件事未查清楚之前要送到大理寺看管，你这个暗牢算不得数。”
“大理寺有萧婉娆的心腹，你怎能保证他进去就被公平对待。”
苏治不欲多嘴，手下几步冲进门，“云大人要是敢在这里和朝廷的人动手就是大不敬。”苏治走进一步低声对他说道，“大理寺是朝廷设的重地，你这话更是罪加一等。”
“苏大人。”萧称被架出来，苏治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你放心，等萧将军回来一切定有办法，先委屈你在大理寺待两日。”
“主子咱们该怎么办啊？”人已经走没了影子，云昭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发呆，眼神暗沉的可怖。
“你怕什么，萧婉娆回来我也有办法。”云昭攥紧的双拳凸伏着白骨，“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场好戏没开始呢。”
“昨日睡得又不好了？”福铃让小叶把莲蓬抱过来，青嫩的莲蓬让人看了心旷神怡，她们要做的是把莲子剥出来，再将莲心制成中药。
福铃摇摇头：“睡得还好。”这又如何骗得过小叶，那眼下的乌青说明了一切。两人不说别的低头剥着莲子。
“福铃姑娘，苏大人的人来了，在门外等着呢。”福铃只听到前两个字就站了起来，“我知道了，小叶我先出去一趟。”
小叶点头答应，只是纳闷为什么不请人进来，福铃看来有事隐瞒：“阿泗你去门外看着点，别让福铃姐姐出什么意外。”
没过多久福铃大惊失色的跑回来，眼里含着泪把小叶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说萧称下大狱了，要被下令处死。”
莲子尽数洒落在地上，洁白的身躯混入了一地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