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妥协
大雪下了整整两日，房檐仿佛披上一件洁白的厚斗篷。屋外扫雪的声音不断，扫帚划过雪地，留下了道道痕记。
萧婉娆的烧刚退，尚未清醒。福铃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萧婉娆昨日受伤的情形历历在目，她想都不敢想在冰天雪地里跪上两个时辰会怎样。
偏是萧称没告诉她萧婉娆还吐了血，可那衣襟沾染的几滴血迹还有嘴唇残留的暗红都说明了一切。福铃忍着眼泪给萧婉娆收拾干净，便一刻也不离开。
“福铃，你去睡会吧，医师说了没大碍。”萧称声音低缓地建议道。
“我没事，现在谁在这里我都不放心。”
“萧副将，云昭来了。”家仆拎着扫帚跑过来通报。
萧称敛着眉点头：“让他来我房间。”
云昭着一身白貂披风缓缓走来，与这漫天大学融为一体。萧称瞥了他一眼往房间走去，萧称一年四季都爱穿黑色，此刻倒是与云昭形成黑白分明。
“我听说表姐病了特意过来探望。”
萧称打量他一番：“探望？空手来探望？”
“当然不是，”云昭尴尬的笑了一声，“补品都在门外，我稍后就送进来。”
“不必，萧府不缺补品，你来也来过了，将军还未醒不方便见你。”萧称摆出送客的架势。
云昭脸上的笑容僵住：“萧副将不必如此急着赶我，云昭前来是有要事找表姐商议。”
“要事？你和太子不是更亲近吗？怎么，太子如今失势，你就急着回来拉拢关系了？”萧称说话的语气有些反冲，可他就是看不上云昭，对方野心勃勃，实在非善类。
“称哥…”福铃不知道云昭会来，连忙改口道，“大小姐醒了，叫您过去。”
萧称看了云昭一眼，意思是你该走了。云昭的确往门外走去，谁知他只是把补品拿进来了。
“将军感觉如何？”
“我没事，”萧婉娆刚醒过来头还有些晕，“这几日军营的事还是得交由你打理了。”
“您放心，我会做好的。”
门外有人影靠近却有没进来，萧婉娆盯着影子看了片刻问道：“门外有人？”
萧称有些恼火：“是云昭，也不知又要说些什么，非要见你。”
“他来多久了。”萧婉娆坐起来，“既然见过你，都没放弃，那我倒是得听一听他有什么事，让他到偏室等我。”
萧婉娆面无血色，但是走路还算稳当，云昭起身要扶她坐下，萧婉娆摆开手：“雪天路滑你还要急着赶来。”
“我的确担心表姐，如今太子俨然失势……”
“所以你要我铲除他？”萧婉娆眼神淡漠，可说出的话怼的云昭哑口无言，“云昭，说到底太子算是你的贵人，我没能给你的他却帮你做到了，你如今的做法实在落人口实。”
云昭面露为难：“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表姐的机会来了。我不懂官场之道，可我知道表姐是对我好的，当初太子帮我也只是看我可怜，我从未有过背叛之意，只要是有关表姐的我都不曾做过。”
萧婉娆静静地听着他的辩解：“那你认为我该如何做？”
“我知道表姐是为什么事情求见的皇上，太子的位置不稳，您说要是只有一件让皇上震怒的事会如何呢。”
房间安静地连房檐的积水滴落的声音都清晰无比。萧婉娆的眼角斜撇看着云昭，心中已有预感他会说什么。
“王靳和太子有私情，您说这当朝太子若是个断袖，皇上是不是就彻底起不来了。”云昭再三碰壁，他想看萧婉娆被激怒的模样，他想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
“云昭，我以为你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没想到心如此狠，”萧婉娆看着屋外的雪地，“我不惧世俗，太子是否为断袖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有些落井下石的行为，这才叫人恶心。”
萧婉娆的话激起了云昭心底的恶火，他面露微笑：“表姐说的是，既然如此云昭也不打扰了，您都不出手，我这等小号人物自然是听从安排。”
……
陈汝带着一个匣子来到景安宫，赵憬今日的朝会又没去，几位大臣互相叹了叹气便退下了。康喜现在见着陈汝就打颤，何况对方手里还拿着东西。
“参，参见陈大人。”康喜有意无意的拦住陈汝的去路。
陈汝皱着眉：“干什么？”他看着殿内的大门关着，“殿下睡觉我正好叫他起来。”
康喜还是没动，陈汝准备上手的时候听见里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出来，眉间的沟壑更深，“我说呢，原来有客人啊。”陈汝伸出一只手摁了摁康喜的脑袋。
“陈大人，您若是有东西转交可以给奴才。”
“不必，这东西我必须亲自送到殿下的手里。”见人走远了，康喜才放松下来，屋内是尉迟将军在和赵憬谈论军务，虽然赵憬看起来也不懂。
“你干嘛去了康喜？”赵憬见他耷拉着脑袋问道。
康喜见尉迟将军在品茶，索性插话道：“陈大人来了。”
尉迟连端茶的手顿住，眉眼间多了一丝阴霾，他转向赵憬问道：“陈总督倒是找您找的勤快，他身兼要职向来很忙才对。”
赵憬也没瞒着什么：“听说是有很多事要做的，不过他有事要和我常联系。”赵憬眯着眼睛笑起来。
“末将记得陈总督私下还做着生意。”
赵憬点头应道：“不过具体干什么我还真不清楚，尉迟将军是有什么事情找他吗？”
尉迟连端正坐姿：“殿下可要盯着点他，武幽前几日向各个蜀地下过令，有些禁品生意是不能做的。”
赵憬才知晓这个消息，一脸吃惊地看着对方：“那我可得好好提醒他。”
一入夜，几个宫女再次在景安宫的后花园空地行动。
“大人，武幽那边的货损失是小，可咱们夹在中间是大事啊。”
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一壶热酒却早已空。陈汝愁的眉目紧锁，手底下的人也没有半点办法。偏偏柳生年昨日送信说又新产一批的云迭。现如今朝廷查得紧根本存不住货。
“湖面的冰没有化吗？”陈汝已经微醉，出口的话都无法回答。
“大人，您别再喝了，实在不行就销毁吧，及时收手还来得及。”
酒杯和饭菜被陈汝挥到地上，发出激烈的声音，他指着随侍的鼻子大吼道：“收手？你他妈的看看我还怎么收得了手，我的地下仓库摆着多少云迭，西梁的人到了日期拿不到会派人来，他们若是来了，全得完蛋，还有五日。”
陈汝张着五指：“你以为兖州没有眼线吗？我要销毁这么一批蓝色的东西，势必引起注意，武幽那帮官员可是出了名的奸诈。”
“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一阵风把门吹开，一股狂风扑面袭来，陈汝闭上眼睛忽然笑起来，“哈哈哈，我可以挟持他，还有一个孩子在我手里呢，控制住他我就翻不了盘。”
……
蛮族曾经在东梁的西南部，他们本就是异族部落分离出去的一族。又因屡次战败中原正规军，内部也起了战争。塔札作为最优秀的那支队伍带领所有族人逃到了鹤达山。可如今那支最厉害的蛮族部落已是残枝败柳，塔札虽未死，却被断了双腿，再无作战能力。
不得已的他只能投靠了自己的母族，最强大的异族部落，厥先族。
而西梁边境挨着异族部落正是厥先族。
齐甯看着面前的奏疏犯了难，西梁许多年不打仗了，军力或许早已大不如前。这厥先族犯境实属突然。
几位老臣说伺机而动，可也有说直接开打，趁着没入侵的过于猖狂还是有机会一举歼灭的。
“皇上，您都看了一天奏疏了，歇歇吧。”德公公把茶端过去，齐甯却没有动静。
“快宣长平王入宫。”
……
精致的玫瑰酥整齐的摆在瓷盘上，奶糕也是晶莹剔透，配上旁边的红枣糍粑，把爱吃甜食的人都馋出了口水。
眷柔温柔的看着萧婉娆：“快尝尝吧，这些是我亲手做的。”
“真香，想不到太子妃还会做这么精致的点心。”萧婉娆每一种都尝了一块，赞不绝口。
“怎么，在萧将军的眼里我是衣来伸手的郡主吗。”
“毕竟你是主子，看来你曾经经常做给那个他吃吧。”
眷柔听到他，幸福的笑了笑：“嗯，他最爱吃红枣糍粑，我也最擅长这个，听说你爱吃玫瑰酥，我是现学的，不知道过不过关。”眷柔将玫瑰酥移到萧婉娆面前。
“很好吃，感谢你能来看我。”萧婉娆喝了口茶清清口：“太子还是老样子吗？”
“我不常去打听他，可问身边的下人的确是老样子，自暴自弃吧。”眷柔无奈的摇摇头，“最在意的人离开了，那种痛苦的确难熬，可他还是懦弱，选择用这种方式。”她抬起头看向萧婉娆，“我是一个传统的女人，什么都做不了，可他是太子，他大可以选择替对方报仇的。”
这句话说到了萧婉娆心坎里，赵恒的做法实在令人唏嘘：“倘若，皇上真的下令废黜他或是让他回封地，你如何打算？”
此话一出，眷柔停下剥橘子的动作，淡然一笑：“我早就没了家，婉心是我的唯一牵挂了，既然嫁给太子了，就会遵从安排，况且我这条命也活不了几年吧。”
萧婉娆搭住眷柔的手：“别瞎胡说，现在你有我这个朋友了，以后想我了就给我写信，你身子不方便我可以去看你。”
“好。”
萧称急着来到门外，见有客人没有贸然进来。眷柔明事理说先行告辞。
“什么事？”
“皇上召您入宫，钱公公和轿子在外候着呢。”
萧婉娆脸色微变，却也不敢耽搁太久。她身体刚痊愈，皇上贴心的派了轿子来接她入宫，此举或许说明皇上在某种程度上妥协了。
高忠信等人从皇上寝宫出来正与萧婉娆打了一个照面，对方的脸色明显不悦，见到萧婉娆怒目而视。萧婉娆未给他们正脸瞧，径直进了前殿。
殿内还有苏治，似是在等她。皇上倚着龙椅沉思，未让萧婉娆行礼。
“今日，苏大人也来请求把昌王迎回宫中，你们也知道，兖州已经也有一众官员，朕希望你能安顿好，顺利把憬儿接回来。”
萧婉娆难以置信的站起身，又望向苏治，对方朝自己点头。
“怎么，萧将军没有信心？”
“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出了殿门，萧婉娆向苏治拱手感谢。
“萧将军不必言谢，这件事是本应该发生的，我很佩服你的胆量，赶在我们之前提出来。”
“皇上有说太子如何安排吗？”
“只是说先让他养好身体，如果他愿意可以回冀安静养。话说回来，昌王这些年性情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之前巡查兖州回来的官员都在传，还有兖州总督陈汝也非善类，你多加小心。话说已经联通了马大人接应你，想必稳妥。”
萧婉娆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只是我会带萧副将前去，还妄苏大人帮我盯紧军务。”
“这是应该的，东梁有你，我这个兵部尚书连后盾都不用做，你难得给我留些活啊。”
两人一并走出去，未来几日，又是一个全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