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浮庐万古青天负
“雨咒爆发了，我们都要死了！”
他的声音如同破风箱一样，是在扯着嗓子呼吼，那双目之中杀气盈满，身躯颤抖不止。
“该死，该死！”
“咦，兄长也知道此宝？”
他的话语中把群妖视为敌人，而诸圣听言便有些躁动，只是此时花千树开口：“尔等前来为何？”
一片大型的木质船坞坐落在此，那些坞口破破烂烂，连带那些木质的渔房也是腐朽不堪。
这些疯子仍旧在木板上打滚，而远在这片船坞的最后最高处，那里有一座破烂的木屋，上面被墨青色的老藤环绕，唯一的绿色点缀在这片阴沉的世界中。
圣境之上，是那十轮光耀乾坤的大日。
无人知晓，龙族已寂。
那人身上有血流淌出来，他的手掌死死抓着脑袋，那指头几乎已经嵌入皮肉之中。
“谁该死！他不该死！”
“异兽浮庐，身如玄山，四足而苍角，尾如鲸兽，颈似长蛇，身高三十三万丈，藏于海中难觅踪迹，目光如炬，夜中见之如见大日。”
浮庐很快就消失在诸多仙圣的注视中，它从海下浮上来，似乎仅仅是为了透气，那很快，它便再度沉没下去，只留下那片青天，再度化作青山连绵，盘恒于无垠海水之间。
“是么，叶道兄赠的啊。”
……
“你们……是曾经龙华内的无垠客？”
包括曾经远远看见过李辟尘座下水龙的三妖仙。
“看来某些人不愿意我们离开呢。”
一妖跪而千妖万妖齐跪，乃至那些神仙，也躬下身子。
无人知晓，龙华已关。
砰——！
然就在此时，那群妖突然俱是抬手，那两拳一抱，头颅一低，施法压下波涛，就这么跪在海上！
“是浮庐！”
群圣之中有人皱眉，看清楚了来人，顿时是讶异万分。
诸圣顺群鱼指引而走，花千树驾起青叶，泛起波涛，待行一日，不知到了何处，突得海水暴涌，当中露出一尊庞然神物，大如万山连绵，那背上如负青天。
那稍稍一动，便是风暴叠起，打个响鼻，便是惊雷传海。
“问一问吧，我有办法。”
恶海起波涛，当中血水弥漫，然而在那些水下，却有一些影子在浮动。
“大，太大了！”
石子落在水潭，会荡起涟漪激起浪花，而尘土落在水潭，则是悄无声息就沉没下去。
……
靠近水湾的一座木屋之中，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很快，一道血光崩开那座腐朽木屋的顶层，上面的破烂瓦片哗啦啦的落下，砸在地上碎成黑渣。
木屋以阶梯式的样貌坐落，越是向后，越是高。
这里是血坞，这里是小苦海，这里是从云原之上开辟的一处界外界。
真正遮天蔽日，说的便是此物，而它明显距离自己等人极其遥远，只是因为太过庞然，所以恍如在近处显化一般。
“可惜没有亲手把你杀了，真是可惜啊。”
“啊啊啊，我要疼死了！”
“嘿呀，那不是那群老是想抓我的妖精么！”
其音浩荡，传荡千里，却并无回应。
越山青咋咋呼呼起来，那仰首望着那处，看见当中有个鹿妖，有个禽妖，还有个五大三粗的老牛妖。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同时心中也是在笑，那笑得极为恐怖。
然神龟虽寿，犹有尽时。
天有多高，谁可知道？海有多广，谁可明晓？
森罗魔人起来，抬起面孔，那铁面狰狞，听他话音有异：“呵呵，看起来去往海角的路，并非那么容易，诸位，还是需要打过一场啊。”
碧叶梭飞，光阴如洗。
建木之叶行进，待浮庐落下，忽然前方万里海域处，出现一群妖族道者。
但有了个目标，总比没有要好。
仅仅凭借自身的天赋，就能活到接近天仙的寿数，十倍于地仙而长生，此等神物驻世，真正是见证过千古的怪物。
“拜叩——！”
“这是什么东西？”
砰——！
李辟尘嗯了一声：“我也有此物，是叶缘给我的。”
李辟尘在这一刻抬起头来，看向遥远的天阙。
“《天荒蚀文·卷九》有记，其寿九万九千九百年。”
“青箬笠死了，死的好啊。”
一个人浑身上下皮肉破烂，从那木屋之中滚出来，在地上疼的惨叫，然而那惨叫声却无比古怪，是因为除去痛苦，当中居然还有一丝快意和无比的兴奋。
“我等多谢李真人救命之恩——！”
这些妖灵仙家，看来也被龙皇送出，然而此时居然聚集在此处挡住诸圣去路，这究竟是为何？
李长生看那异兽，便徐徐说出话来，道清其中真正名讳，而诸圣所乘坐这片建木之叶，本是大盖如天，仿若截断一片小青天般，而那遥远之处，那异兽浮庐行过沧海，高耸入云，只能见到那大影之外萦绕云山，背负青色高天，看不见真正容貌。
同样的情况突然再度发生，不止一个木屋被震破，当中亦有人滚出来，在扯着嗓子嘶吼，当中满是痛苦，但同样有兴奋与喜意。
有人叹出气来，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只要还在龙华，就能借助言出法随的力量回到天涯境，但当初平常生也言过，一旦出了龙华，那法言就没有了效用。
……
在这人间的上方，是洞天。
“啊啊啊……哈哈……啊啊——！”
这些人在木板上打滚，已经有人坠入血海，而就在这时候，那水面下的黑影们汇聚过来，把那坠入海水中的人吞吃殆尽，不过盏茶，原本的血肉之躯就只剩下一副累累白骨。
李长生点点头：“正是借问。”
它只是做了一个很平常的事情，但在诸多仙圣的心中，第一次见到浮庐，带给他们的震撼，是极其难以言说的。
李长生取出海螺，而李辟尘看见了，微微有讶：“这是……借问？”
这里仍有生灵存活。
“死得好，死得好！”
“青箬笠死了！”
“他死了，我们的雨咒就没人解了！”
这大叶飞展，如大舟落于大海，诸圣起立，那目光摇摇，是要寻找海角所在。
“老祖更不会救我们！”
“龟吗，是龟吗？”
阴山恶海，血泉挂川。
……
那屋顶上，有一个人看着下面打滚的血坞群魔，冷哼了一声。
群妖不答，只是那当中，有初入仙班者，有积年妖仙者，亦有三三两两神仙者。
终有一日，乘风九霄之上，高临天地之间，俯瞰万物，以登山而得道。
“老祖呢！”
“爆发了，爆发了！”
李辟尘望向那处，却是微微讶异，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它不会在意自己这些人，因为自己等人在它眼中，犹如蚂蚁一般渺渺，与那些海中逃遁的鱼儿也没有两样，哪怕是对它露出獠牙，发起攻伐，也犹如蚍蜉撼树，半点动静也不会有。
“死的好啊！”
“傻子们，苦海之中不需要懦弱者，能在苦海之中挣扎的，唯有苦难的人。”
花千树面无波动，而其余诸圣中已有人拿出兵刃。
那建木之叶轻轻舒展，离开沧海间，直至一处极其遥远之地，方才放缓行进之速。
他们被送出了龙华，那些从无垠海中赶赴大婚的无垠客不知道有没有被一并送出。
洞天之外，是无数的圣境。
庞大到震撼人心，从大海之中涌现，这一瞬间，仿佛整片海水似乎都下降了一些，而海面上下，无数的鱼儿逃遁开去，因为这尊怪物的浮显而生出无边惧意。
千千万万的声音汇聚成海，凝聚成潮，那浩荡传动，开入云霄！
砰——！
他们群起而动，来至建木之舟前方百里停下。
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李辟尘望着那尊异兽，宛如太古时代走来的古老神灵，苍茫而又高原，浩荡而又难以诉说，建木的叶子在它面前，也不过如同玩物一般，哪怕是外道之海中的殁影，在这尊异兽身前，也不过如同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
“其身玄山上生青秀万林，故见之人皆称如负青天。”
“长恨大圣不会回应我们的！”
“海角在何方，我们从龙华被遣出，不能一言重归天涯，如果不能寻到海角，就没有办法回到云原。”
道在山顶，路漫漫其修远兮。
群圣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化了，他们看着那个怪物，云雾萦绕，那每一片云彩都宛如之前庆云龙公所施展的云山，当时八万云山落下如雨镇世，此时那怪物身边伴随着的云山，又何止八万。
海中波涛起，不闻人语声。
李长生回应了一声，随后把那借问丢下海中，于是很快，就有鱼群来言，指示方位，然而海角二山行踪不定，故此鱼群所言的位置，已经是数十天前的位置了。
神物临海，那头颅轻摇，吐出风霜雨雪，诸圣感其神异，观其气息，便是心中惊骇。
这帮家伙李辟尘也认得，当初还和那鹿妖搭过话，此时看见他们出现在前面，却是不明所以，而不仅仅是这些家伙，很多很多的妖都聚集在那处。
龙盂已闭，一切皆寂，提前离去的人不曾明白龙华之中发生的变故，而对于留下来的诸多仙圣，则是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同时带着各人的感悟，见证了一场连天的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