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韩大娘红了脸，尴尬羞愧得不行。她张嘴，想要解释。姜小小已经低头喝了一口面汤，两条细长弯弯的眉毛皱起：“锅没刷干净就煮面，味道太杂了。”
韩大娘实在想不到厨房的人这么过份，收了她的钱，给的面还如此敷衍，这是连粗使杂役的饭菜都不如了。
“我去找她们算账！”韩大娘说着就转身，气哼哼地要去大厨房。
姜小小喊住她：“嬷嬷，平时借用厨房需要花钱吗？”
韩大娘一时没能理解借用的意思。
姜小小耐心解释：“就是我想使用厨房的话，需要给钱吗？”
韩大娘怀疑自己气蒙了出现了幻听。
不过红果尚且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看韩大娘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好心提醒：“嬷嬷，大小姐想去厨房重新煮面！”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韩大娘摇头。
然而一刻钟后，她领着姜小小和红果来到了大厨房外。
这时候厨房已经忙完了，厨娘们去后头休息，只有几个收拾厨房的婆子凑在一起磕牙。
其中一个看见姜小小她们三个。
“哟，韩大娘来了？这次打算要点什么？啊不对，你还有银子打点吗？你最后一根银发簪才被用了。”
那婆子嬉笑说，言辞充满恶意。
韩大娘是个性情耿直，喜怒也比较明显的人。被这婆子一激，挽起袖子就要发火，姜小小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韩大娘和那说话婆子中间。
那婆子根本没有注意姜小小，这会儿看见也没有往有身份的人身上想。因为姜小小穿的还是蔡嬷嬷她们接她时候带去的衣裳。只是比粗布好些的棉布，制作得也不合身，穿在姜小小身上很是宽大。
婆子以为这是哪个捧韩大娘臭脚的小丫环，根本没有收起气焰，才伸手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滚开。”
“放肆！”韩大娘立即打了那婆子一耳光。
清脆的声音，都惊动了后面的厨娘们。
被打的婆子是个最混不吝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要哭嚎，然而韩大娘瞪眼，那凶悍的气势竟然压制住了她。
韩大娘瞧见厨房门后有一片青色裙角闪现，她装作没有发现，继续抡起胳膊又给了那婆子一耳光，大声开骂：“瞎了你的狗眼睛！你算哪扇门前哪根葱，竟然敢喊大小姐滚开！你难道还把自己摆得比侯府老祖宗位置还高？”
侯府老祖宗，现任永安侯的亲娘。
永安侯极孝顺，是以永安侯府上下也是十分敬着这位老祖宗的。
婆子听韩大娘一句话就给自己安上了骑到老祖宗头上的罪名，吓得直哆嗦，都忘了辩解，只一个劲儿摇头：“我没有，我不敢。”
韩大娘正要再接再厉，吓唬吓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老货，厨房门后那片青色裙子的主人走了出来：“哎呀，这是怎么了？”
却是一个丫环。
婆子却一副见了主心骨的样子：“哎哟，是碧书姑娘。大小姐带着她的嬷嬷正来厨房闹呢。”
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摘出去。
那叫碧书的也一副完全不知道刚才冲突的样子，对着姜小小微微屈膝，不等姜小小说话就自己先站了起来，带着三分笑道：“大小姐，不知这韩婆子何处惹到你？还请大小姐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大小姐纡尊降贵来厨房，是——”
碧书的视线在姜小小身后一扫，看见了红果端着的面碗：“这面煮的不合口味？我这就去喊厨娘来重煮一碗。”
这话说得可真大，好像大厨房的厨娘是她一个丫环能随意使唤的。
然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韩大娘生怕大小姐受委屈，忙朝姜小小看去，准备安慰她。哪知姜小小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好似听不出碧书隐隐的炫耀。她只是喊住碧书：“重煮就不用了，我想用厨房，你说一声吧。”
这是小事，有碧书的脸面在，厨房很快清理了一处灶台给她们。
姜小小看着熟悉的大土灶，菜刀菜板各色调料罐，有种久违的亲切感。忍不住上前先摸一边。等察觉身侧一道视线过于火热，偏头看去。碧书尴尬地笑了笑：“大小姐要亲自下厨？”
姜小小点了下头，思考一下，说：“多谢。”
碧书矜持谦虚：“大小姐折煞我了，我只是表小姐身边伺候的丫环，当不起大小姐一声谢。不过大小姐以后有什么吩咐，可以找我。”
“好。”姜小小记住了。
碧书：“……”不是，我就客套一下你怎么还当真的样子？
不过很快想到以后这位侯府嫡出正牌大小姐还要求到自己这寄居表小姐身边的丫环身上，这无疑代表了表小姐身份更高，又得意起来。开始期待下次请求快点到来。想要反悔的想法也缩回去了。
碧书的愿望很快实现。
姜小小扭头问她：“我能免费用这里的食材吗？”
碧书笑脸微僵：什么破问题？我不是厨娘啊！
幸亏管理厨房的厨娘之一，姓柳的一位就在边上。她面容严肃摇头：“回大小姐，不可以。厨房的采买都是有定数的，如果你用了，那我们做其他菜就不够用。”
意料之中，姜小小没有多失望。韩大娘和红果却一副受到极大侮辱的模样。韩大娘这暴脾气，当即就怼过去：“大小姐用自己的份例也不行？”
土包子姜小小：啥？我还有份例？
柳厨娘公事公办十分公正的语气：“当然行。不过——”
“大小姐的份例配额还没有通知下来，目前，大小姐的份例是无。”
变相解释为什么作为大小姐，姜小小的午饭只有一碗花钱买的清汤面。
韩大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咬牙：“我会去催！等着！”
柳厨娘移开眼，不看她，态度轻慢，完全不信韩大娘能催到。
韩大娘也知道自己在挽尊，只是撑住最后的面子，偏偏红果是个实心眼，闻言惊喜：“太好了，嬷嬷，你快去，大小姐的日常用品都还没有呢。”
“噗噗。”有婆子偷偷笑出声音。
韩大娘瞪了红果一眼，无奈又心酸。
作孽哟。
堂堂侯府嫡出大小姐，三岁走失，好不容易找回来，却完全不被待见。
与其这样糟蹋人，还不如让人留在乡下。
韩大娘此刻对姜小小充满了同情。却不知姜小小很乐意来永安侯府，倒不是为了富贵生活，而是有钱人才有资格用好的食材与调料，才能让她肆意练手。
“那这些，我能用么？”姜小小盯上了厨房一角的大框里装的各种被处理剩下的蔬菜。
这些要么是叶子有虫眼，要么是蔫耷耷了，总之不会被用来做菜，是要扔掉的。
柳厨娘看一眼，这回点头：“可以，大小姐随意。”
姜小小真的也随意了，走过去蹲下，选了一把和春菜有些像的绿叶子菜，又挑挑拣拣，找出洋葱、胡萝卜、豆芽、红色柿子椒等。
柳厨娘好奇地看着她，想知道这位大小姐准备做什么。
干杂活的婆子们也凑在厨房外看热闹。
碧书倒是走了，生怕大小姐又问些让她想抓狂的问题。
姜小小恍若感受不到这些掺杂恶意的打量，她快速地清洗蔬菜，然后全部切成指甲盖大小的丁状。
接着又找了一个干净的碗，把清汤面里的面挑出来，用凉开水冲洗三遍，放在爪篱里待用。
“红果，会烧火吗？”
“会。”
红果响亮地答应一声，就走到灶台后准备上。
她刚刚被大小姐的刀工征服，立即就认定了大小姐是自己要追随一辈子的主子。别的不想，每天能看大小姐切菜就好享受。怎么会有人切菜的时候那么好看啊。她还有点意犹未尽呢。
红果按照姜小小的吩咐烧热锅，姜小小拿起油瓶准备倒，想起什么，看向柳厨娘。
柳厨娘嘴角抽了抽：永安侯府没有穷到连一点油都计较！
“不要钱，大小姐用吧。”柳厨娘有些无力说。
姜小小放心了，手一扬，盖住锅底的油就铺好。
油热立即加葱姜炒香，然后把切丁的蔬菜，除了青菜其他全倒上。
一时间橙色红色紫色白色还有点好看。
也只是好看。
柳厨娘看得有些兴致缺缺。
素什锦很多种做法，这种并不怎么出彩。连进永安侯府厨房的资格都没有。
她就要回去后头继续吃瓜子打发时间，却看见姜小小手一扬，竟然把面条加了进去。
嗯？
柳厨娘微微瞪大眼。可之后的动作不是她能看清的。只见姜小小的锅铲都快挥出残影，没多久那半熟的白生生的面条就变得金黄油亮，看起来十分漂亮。
而同时，一股特别的鲜香气息传来。
咕咚，咕咚。
好几拨吞口水的声音。
柳厨娘发现自己的嘴巴也在生出津液。只是比起好吃的没见过的新菜，她更好奇另外一件事：“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加的调料？”
她竟然没看见。
姜小小找了一个边缘绘着绿色叶子的白瓷盘，正把刚做好的炒面装在里面。
听见柳厨娘的提问，很自然回答：“炒的时候。”
柳厨娘一噎，她当然知道！她想问的是，具体哪个时间放了哪种调料！
炒面出锅后，香气更浓。
尤其是姜小小又洒了一些葱花，让原本有些油腻的炒面看着清爽起来。更叫人想尝一口了。
红果眼巴巴看着姜小小：“大小姐，你吃不完的可以赏给我吗？”
出息！
韩大娘努力忽视自己也想吃的冲动，就要呵斥红果，太丢脸太没有规矩。
结果看见大小姐把刚刚装好的那盘炒面递给自己。
“嬷嬷，你的。”姜小小浅浅一笑，示意韩大娘接过后，转头又盛下一盘。
本来那碗面量就不多，姜小小虽然加了些菜进去，最后最好的炒面也只够分出三小盘。
姜小小自己一盘，韩大娘和红果各一盘。
反正吃完了还要来还盘子，姜小小干脆带着两人直接在厨房支起桌子吃起来。
其余人：“……”好馋哦！好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