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终)七十寿四代同堂庆 胸襟广尽育奇英才
白筱徵从倒仓到出仓用了两年时间,这两年里他师父曾趁着工作排得开去了一趟上海拜访先生,一来是把戏回回炉,二来是请教怎么教白筱徵这种倒仓期的孩子;烧饼和小四结婚后,烧饼的工作重心也朝着编段子倾斜,这些年创作的本子屡有提高;高峰和栾云平依旧在一队做他们的老艺术家,这两位是社里混到一起年头最久的,且栾云平又喜得天下万怼之称,他敬着的也就剩下师父和他家高老板了;孟鹤堂和他家小先生参加了《相声有新人》,也不知怎的,虽然孟鹤堂时常往家里那宜家摇椅上一坐就不动弹,但最后胖起来的那个反倒成了周九良,喜提称号“肥美小先生”;头一版大西厢排完之后,郭德纲终于点头,阎鹤祥岁数也不小了,这么些年郭麒麟也是死认着,到底老郭是个注意传统仪式的人,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得不放他们去结婚,况且这么些年他也没少折腾自己这“贵婿”。
阎鹤祥当然不是媳妇那角色,郭德纲心里恨的就是这个,但真要让他怂恿儿子反攻清算,他又觉得画面实在是看不下去。
德云社的人气团子杨宜禛小朋友已经上幼儿园了,不过小朋友到底应该属于第几代仍旧,和他爸爸一样存疑,终究不是张云雷和杨九郎的血脉,团子尽管从小就对舞台上的事感兴趣,但张云雷私底下测试过,以团子的耳音准度他确实不是能吃这碗饭的,好在孩子聪明,两个爹也定下心来,准备让他只走好好上学这条路。
德云社抢着给孩子当干爹的不少,最后杨九郎没办法,说是赶个日子“撞干亲”,就在玫瑰园,当天抱孩子下楼第一个看见谁谁就是儿子的干爹,万没想到,卯足了劲想要这个干儿子的烧饼居然没抢过孟鹤堂,因为头天下午于谦喝多了,在玫瑰园孟鹤堂伺候了一下午,第二天一早起来脸都没洗就被杨九郎给撞上了,可惜了烧饼后半夜爬起来往这边赶,还是没能抢过稀里糊涂的孟鹤堂。
不过抢到了孩子就有责任,往后张云雷两口子出门办专场,只要时间和孟鹤堂他们错开的时候,团子准保就送到他干爸爸家里,天冷了毛衣都不用买,是要一股的两股的还是三股的他干爸爸给他织啊。
这事烧饼也恨,他和曹鹤阳按照程序还得过几年才能领养孩子,谁像他张云雷似的出门演个出都能捡到娃最后好歹折中,白筱徵的亲爸妈判的太久了,但毕竟有亲生父母无法收养,做师父的忙,这些年孩子留京烧饼也没少帮着照顾,就在全聚德包间定了一桌,正式让白筱徵也认了干爹。
小四听说张云雷如此决定还很是砸挂了他几天,问他还打算怎么折腾这社里的辈分。
还能怎么折腾反正都碎成这样了。
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回白筱徵,孩子虽说和师父一样十五出仓,但可惜未能有他师父和师叔的幸运,陶阳返回台前,每次演出经验加持,自然是越唱越好,而白筱徵虽然出了仓门,却三五不时嗓音失润,到底不是从小仔仔细细地将养才伤了身体,张云雷也只能安慰,这一行直到三十岁嗓子不稳当的也有,总之倒仓都已经过了,并不妨事。
这一年,是二零一八年。
侯老爷子今年是真的要做寿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古稀之年悄然而至,多少人看着等着,这事提前半年徒弟们就和侯老爷子商量了,最后尊重老人的意见,决定办一个“四代同堂”相声专场,老先生生于世家,长于曲艺,一声为培养后进奉献良多,这一场,既是对老爷子的祝福,也是向他老人家做的汇报。
云鹤九霄已经不是德云社辈分最小的弟子了,给师爷过寿没什么好拿乔的,图的就是老人家开心,因为有汇报的意味在,这一场上台的角儿其数目也堪称是近年之最,上至德云社掌门人郭德纲于谦,下至筱字辈弟子尚筱菊等人,开票信息出来后秒空不说,事后更是人人捂着,就连转让票都一票难求。
专场当晚,各位角儿的大褂把红色调里的谱儿配了个齐全,满台可谓姹紫嫣红开遍,由于演出人数多,今天几位平时死活不肯入活儿的典型代表都收敛了,中间场师徒四代端着御子唱《挡谅》,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这场狂欢从下午七点一直持续到夜里十点,盛夏天黑得晚,返场时老郭难得一皮,不唱小曲儿,改成了全体合唱生日歌,开心了一夜的观众这才如梦方醒,想起了今天专场的因由,不知是谁牵头,北展剧场千人合唱生日快乐,声音透出剧场传了极远,仿佛是回应天穹,告知他们的愿景。
十点十五,返场结束,观众退场,十一点,剧场清空。
郭德纲请剧场工作人员先不要拉灯,照理说舞台要演出团体自己布置,想要趁夜里收拾也没什么好说的,郭德纲推了推于谦,他们分开来,一个下到第一排把侯老搀上来,另一个到后台去搬了一把椅子出来。
“师父您坐。”侯老在台中央坐下了,他知道徒弟要干什么,但这次他不拦着,只是含着慈祥的微笑,满目柔和,看着郭德纲于谦在自己面前缓缓跪下,磕头,听着徒弟口中道:“师父大寿,徒弟给您磕头了。”
郭德纲有一瞬间脑海里晃过一点旧事的尾巴,上一世的今天他做了什么呢哦,是了,他望着先师遗像,心酸大恸,却只能在留下几句慨叹:“想见恩师空有影,欲闻教诲渺无声。师父辞世十一年祭日,弟子百拜。”
恩师不再,纵有百拜,更与何人
那时的德云社,自己身后这些徒子徒孙,又有多少也仅仅同他一般,只能空见剪影,再不闻先生声息。
云鹤九霄的弟子在师父身后看见,他们平时不怒自威的师父,跪着蜷在地上,用手背止不住地抹眼睛,最后一头扑进师爷怀里,捂不住地抽噎。
“德纲啊,没事啊,咱们不老说嘛,咱爷们缘分长着呢。”
于谦知道真相,他过去扶着郭德纲站起来,给小辈让出路来,云字科的几位愣了一会儿,才论辈牵头,上前来,一水绛红大褂双手提起下摆,跪下,磕头,齐声道:“师爷大寿,祝师爷日月长明,徒孙给您磕头了。”
再往后,是鹤字科恭祝松柏长青,九字科敬祝无量福寿,霄字科再祝天赐遐龄。而后筱字辈一同上来,如师父师爷一般,提大褂,行礼,开口叫的,却已经是师祖爷。
四代同堂啊!
这一个个,都是德云社的现在和将来,都是千里挑一的好孩子。
郭德纲站在师父身后看着,忽然想起自己当年曾说:“一路走来,各种坎坷,各种不顺和阻碍,终于我也看到了花团锦簇,也看到了灯彩佳话。那一夜,我也曾梦见百万雄兵。”
这一世的灯彩佳话,这一世的百万雄兵,他都曾经见过,而今他的万千触动,万千欣喜,全都是为了眼前这些人。
前世今生,都未曾离开他的人。
且今生携手,不论曾经,他们还有万千个虽然充满挑战却依旧光明的明天。
此一生,俱是明朗好光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