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信仰
泰帕尔轻轻地，轻轻地往后挪了一步。死亡在他的脚下蔓延，腐蚀着眼前的一切；而生机则在腐败的大地上重新焕发，绿色的嫩芽奋力破土而出；灵魂降临这片满载生命力的土地；岁月被文明精心装扮，智慧又一次降临世间。
泰帕尔轻轻吐出一口气，刹那间，一个村庄赫然出现在广阔的草地上，村口矗立着两座嘹望塔。那里居住的会是什么呢？人类？精灵？抑或是神祇？
此刻，泰帕尔心中泛起阵阵波澜，一个伟大的存在正在向他传递讯息：“凡人无法逃脱永恒的轮回，因为他们已在废墟中得到一切；而神祗则握有力量，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
“鞭渴望已久地想见到你，奈瑟位面的著名大盗，掌控死亡、生命与灵魂的神祇。”
泰帕尔回头望去，只见一条……闪电鞭。这是一条长约两米的奇异鞭子，纯白色的闪电环绕在深蓝色电弧之中，犹如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它美丽得令人窒息，浩渺的气息甚至让周围的空间也产生了褶皱。
“我听说，永劫废墟的主宰便是闪电幽魂。”泰帕尔用布里坦尼亚语说道，他并不担心对方无法理解，因为在神祇间的交流中，语言就如同空气一般，只是个载体，思维与意志可以直接传递给对方。
闪电鞭回应道：“那是我的一具战斗化身。当那些诸如统治大君、剥皮双子之类的神祇造访这里时，鞭就会作为战士的武器。而你，奈瑟大盗，我相信你的目的并非战斗。”
“你太弱小了。”闪电鞭评价道。
“但我的来意与他们并无二致，”泰帕尔回答道，“我要拯救一个人的灵魂。”
这时，天空骤然变得明亮起来，平原上的巨鼠开始寻找食物，丛林中的野兽展开狩猎，村子里的人们也开始从沉睡中醒来。
闪电鞭继续说道：“我是鞭，同时也是永劫废墟。要想救赎灵魂，通常都需要付出代价。无论是微弱的神祇，还是强大的神祇，都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为何如此？”泰帕尔问。
“奈瑟大盗，你根本不了解如何从永劫废墟中救赎灵魂。”闪电鞭显得异常耐心，就像是老师对孩子的悉心教诲，“除了像剥皮双子那样混乱好战的神祇，其他神祇来到永劫废墟时，鞭并不会阻止他们，鞭并非守护者，只是个传信者。”
“永劫废墟并未存在于奈瑟位面的任何一处，实际上，它就位于奈瑟位面的背面，生灵在此接受审判，洗净一生的因果，并将毕生的智慧奉献给母亲奈瑟。”
“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阻止这一过程的发生，这是奈瑟与生灵之间的契约，在每个生灵诞生之际，它们开始汲取奈瑟的养分；而在其消亡后，就必须将其一生交还给奈瑟。”
“但是神祇不是可以挽救灵魂吗？”泰帕尔上前一步，世界瞬间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一边是枯萎荒凉的土地，另一边则是丰饶碧绿的草地，“你刚才不是说，神祇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可以挽救灵魂吗？”
“的确，只要神祇付出等同于因果与智慧的代价，”闪电鞭回答道：“唯一能比肩因果和智慧的东西，只有神祇才能提供。”
“那是什么呢？”泰帕尔追问。
“那就是信仰，奈瑟大盗。”闪电鞭答道。
泰帕尔陷入了沉默，他哪里来的信仰呢？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不甘心地问道。
闪电鞭上的电弧闪闪烁烁，声音如同雷霆般直截了当：“没有。每个生灵的永劫废墟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不付出代价，你就无法抵达其他生灵的永劫废墟。你能抵达的永劫废墟，只能是你自己的永劫废墟。”
“即便是残忍如剥皮双子，伟大如卡尔萨斯，全能如太上天，诡秘如无处不在，也无法打破这一界限。这是奈瑟最后的尊严。”
“而且，信仰对于神祇来说，不正是很平常的东西吗？神力、神格、神职，这一切都源于众生的敬奉。”
“不过，”闪电鞭话音一转，“对你这位奈瑟大盗来说，情况可能有所不同。你是唯一一个可以从奈瑟窃取世界本源并直接晋升为神祇的大盗，你未曾点燃神火，未举起神国，未宣告神旨，因此自然得不到众生的信仰。”
“不过，你真的没有任何信仰吗？”闪电鞭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好奇，“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泰帕尔摇了摇头，身后的世界化作深渊。“没有人向我祈祷，又何来信仰？而且我自己也感觉不到。”
突然之间，闪电鞭动作迅疾无比，一下抽击在泰帕尔身上。泰帕尔立刻摆出了战斗姿态，死灵神力开始撕裂空间。
“别紧张，鞭刚才并没有伤害你。”闪电鞭解释道：“不过你撒谎了。”
泰帕尔感到一头雾水，被鞭子抽了一顿还挨了骂：“我说谎了吗？”
“你身上带着信仰，这鞭子能分辨出神魂、信仰和神力的区别。如果你不相信，自己去找找神格深处就知道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泰帕尔怀疑地心想，闪电鞭抽了他一下，随后他又听到对方信誓旦旦地说，“你分明就有——”
他愣住了，摊开右手，发现一团微弱的白光照亮了他的手心，像一片纯净无瑕的雪花。
“这就是信仰，最纯粹的种族信仰。”闪电鞭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生灵感恩创世主的恩赐，感谢赋予他们生命与智慧，无需祷告，自然地，身心都奉献出信仰。”
种族信仰？
泰帕尔小心翼翼地把精神触须探进白光中，看到里面有许多人：先锋盾、克林克兹、史密斯、阿尔法、阿尔特留斯……
既有村民，也有玩家。
玩家，成了我的信徒？
关于种族信仰，泰帕尔之前也曾听说过类似的理论。
土精灵（地精）、木精灵（长耳人）、石精灵（矮人）、雪精灵（兽人）都是奈瑟世界最早的智慧生物，全是由神灵创造出来的，而且是由那些最古老的古神亲手塑造的。
为什么古神们纷纷选择创造智慧生物呢？原因在于创造出智慧生物之后，神灵就会自动获得一个新的神职——种族之神。神是种族的母亲，也是父亲，自然而然地得到该种族的信仰。
泰帕尔唯一了解过的两个种族神，便是属于日月王朝精灵神系的两位主神：
永恒太阳、不屈之石、石精灵之主卡尔萨斯；
皎洁银月、参天之木、木精灵之主赛莉蒙妮；
他们的力量无可争议，而日月王朝的强大，西大陆上无人不知晓。这个以石精灵、木精灵以及人类为主导的国家，正是西大陆最为知名的多种族共存的国度。
此刻，泰帕尔竟然也成为了一个类似的存在？不仅仅是他创造的村民们，还有克林克兹，甚至那些用尸体承载灵魂的玩家们，竟然也都成为了他的种族信徒？
然而此时已容不得他过多疑问，眼前的事情刻不容缓。既然拥有了可供利用的信仰，泰帕尔转身离开了永劫之地，并通过神格向奈瑟提出了交易。
留在永劫之地中的只有依然悠然自得的闪电鞭。只见它轻轻地抽打着大地，永劫废墟迅速恢复到了泰帕尔刚到来时的模样。
左边是科学技术的发展盛况，右边则是魔法奇迹的极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片空间就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开来，破碎成虚无的碎片，像镜子一样破碎散落。
永劫之地的人离开了，这片废墟也无法维持太久。
“奈瑟大盗，奈瑟大盗……没想到竟然是个新兴的种族神。”闪电鞭的握柄处突然延伸出一副盔甲，无数雷霆闪电从中涌现，化为了神话中让人畏惧的闪电幽魂。
祂抬起脑袋，凝望着虚无的尽头。
“剥皮双子又来了，他们是冲着那个奈瑟大盗来的吗？罢了，我就替你抵挡一下吧。这么有趣的神灵，可不能在这儿陨落了。”
——
史歌站在石雕之上，身处峨眉山的道观之中。脚下是白云，头顶是太阳。他身穿昔日学艺时期的练功服，手中握着一柄松木剑，目光眺望远方的山脉。
他已经忘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松木剑轻盈举起，在云端挥剑起舞，所立足之处，施展起了那一套沙燕剑艺。
峨眉道剑、疾风剑术、飞天御剑流、重剑幻影、圆月杀法……那些深深烙印在他记忆中的剑术一一展现出来，天地随他的剑舞而变换，山峦震撼，云层翻滚，日月轮转，沧海桑田。
唯有道观依旧，唯有石雕不朽，唯有史歌舞剑的画面永恒。
最终，剑术总有穷尽之时，当史歌停下舞剑的动作，松木剑化作灰烬，道观布满了灰尘，石雕也破裂开来，而他自己也将一生的剑意融入其中，向奈瑟述说着他的历史篇章。
智慧消散，一生尘埃落定，峨眉山也随之消失，成为虚无。经过灵魂洗礼后的史歌异常平静，默默地坠入云海，沉入幽冥黄泉，成为奈瑟世界的一部分。
然而，云中有雷霆交加，日月闪烁着光芒。史歌那平静如湖水的眼神，看到了一道光芒穿透云海，雷霆紧紧环绕其上，仿佛结晶一般，光芒成为了中心，雷霆形成了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