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心早已死过一次了
赵一馨看到自己的弟弟，在一个摊位旁卖大蒜，她心潮澎湃的几乎要哭了出来。她有太多的话要跟赵英杰说，有太多的亏欠要对赵英杰弥补。
此刻，她站在人流中，却没脸上前跟赵英杰搭话，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说赵英杰原谅爸爸对他的殴打、原谅自己这个大姐对他的忽视、原谅所有的赵家人对他的刻薄。
赵一馨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呆呆着站立在远处，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赵英杰。
赵英杰并没有注意到赵一馨，而是把目光放在一旁卖鞋垫的老奶奶身上。
他观察过，一旁摆摊的老奶奶来这很久了，但一个鞋垫也没有卖出去过。
老奶奶的脸上的皱纹，堆叠起岁月的沧桑，她望着来往的人群感到十分无助，没有人光顾老奶奶的生意，哪怕是问一下价钱。
这让赵英杰想到收养自己的拾荒老人——夏奶奶。也不知道夏奶奶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已经好久没回去看望过夏奶奶了，虽然赵英杰很是想念她，但自从进了赵家门，父母就不让他与夏奶奶往来了，因为父母害怕夏奶奶告诉赵英杰，他是被父母遗弃的。
所以，父母坚决反对赵英杰与夏奶奶有任何联系，甚至在他们面前都不能提及夏奶奶。
赵英杰心想，等自己把所有的大蒜卖完，带着钱，一定回乡下探望夏奶奶。
赵英杰站起身来，走到卖鞋垫的老奶奶身旁，他低下头礼貌的问道：“奶奶，这些鞋垫多少钱？”
瘦骨嶙峋的老奶奶，张开那张已经失去了牙齿的嘴，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孩子，这鞋垫2元钱一双。”。
“一共20双，我全要了。”赵英杰将100元递到老奶奶手里。“不用找了。”
“那不行，孩子，你赚钱也不容易。”老奶奶翻遍腰包里，想找给赵英杰60元的零钱。
“我赚钱比你容易，早点回家吧奶奶。”赵英杰起身就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继续叫卖着生意：“卖大蒜喽！新鲜的大蒜！”。
这一幕，被站在远处观察的赵一馨看在眼里，“赵英杰自己落魄到卖大蒜为生了，还不忘力所能及的帮助穷苦老人。”
赵一馨满是深情的看着赵英杰，她自责道：“赵一馨啊赵一馨，你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的弟弟啊。你以前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终于，她鼓起所有勇气，迈步向赵英杰走去。
此时的赵英杰在低头摆正大蒜，他感到面前站了一位女士，以为是新来的客人：“要大蒜吗？新鲜又饱满的”这客套话还没说完，抬起头的赵英杰止住了嘴巴。
他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大姐赵一馨。赵英杰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漠的面容。
赵一馨深情地凝视着赵英杰，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和心疼：“英杰，那些大蒜我们不卖了，跟我回家吧。”
赵英杰继续低着头整理着大蒜，他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回家？回哪个家？”
赵一馨蹲下身子，与赵英杰平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和渴望：“回咱们赵家啊，英杰。”
然而，赵英杰仿佛跟赵一馨不是一家人一般。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呵，我哪有家啊，我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孤独，让赵一馨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英杰，你不要这样惩罚大姐好吗？跟我回家，好吗？”赵一馨哽咽的说道。
“让我回去跟你们背黑锅？让我当冤大头？让我遭受你们的白眼和歧视？”赵英杰气势汹汹，把这3年里，遭受的所有的委屈都吐了出来。
面对赵英杰的一连串的反问，赵一馨不敢再去交汇赵英杰的眼神，她把头埋低，惭愧的安慰着赵英杰：“英杰，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委屈，你有说不完的痛苦，千错万错，都是大姐的错、是爸妈的错、是所有赵家人的对不起你，英杰你”
不等赵一馨把话说完，赵英杰激动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声音高亢的吼道：
“你做大姐的能有什么错？是我错了。我错在重回赵家，我错在卑微的讨好父母，我错在以为有6个姐姐就会得到无数的宠爱！我错在是赵大海的亲生儿子，而不是捡来的养子！是我错了，我错的离谱！”
赵一馨能强烈的感受到赵英杰的痛苦，她用祈求的语气说道：“英杰，你不要生气了，我给你买了一双新鞋，就在车上，你去跟我拿好吗？”
赵英杰苦笑：“我付出了三年的真情，也受了三年的冤屈。你以为送我一双鞋就能一笔勾销？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是你认为我好哄，还是认为我的尊严不值钱？”
“英杰，你这样说我的良心会受谴责的，回家好吗？”赵一馨一脸的惭愧和内疚，眼眶里已经填满了泪花。
“良心？你还知道良心？如果你真有良心，我被人辱骂收破烂的杂种时，你就不会斥责我了；如果你有良心，我的书包被人扔厕所去，你就不会逼着我跟别人道歉了；如果你有良心，我想搬出3平米的卧室时，你就不会指着我的鼻子说：有本事你自己出去赚钱买房啊。呵！良心？你只会将无助的我，一次次推向绝望的深渊！”
面对赵英杰的怒斥，赵一馨的脸庞上，泪水终于滑落，沿着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在衣襟上，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泪痕。
在这一刻，赵一馨整个人仿佛被愧疚感重重包裹，她不再是平日里坚强的大姐姐模样，而是一个深感自责的脆弱女子。
她的双唇微微颤动，仿佛还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却只能无声的化作一滴滴的眼泪。
赵英杰顿了顿，继续愤慨的说道：“你别伤心啊，现在我如你所愿，从3平方米的卧室搬出来了，住进了宽大的楼房，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啊。跟你回去，难道让我再去住那3平方米、不如猪圈大的卧室？”
回忆起往事，赵英杰用力的喘着粗气，满脸通红，看上去很痛苦。
赵英杰虽然强忍着这痛苦，但过去的委屈在强烈的冲撞他的心脏，让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
赵英杰叹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我现在逃离了赵家的火坑！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换上一副笑脸，继续往人群里吆喝：“卖大蒜喽！新鲜的大蒜！”
赵一馨用手擦去脸上的泪花，深吸一口气，呜咽的说道：“我要买些大蒜。我也是顾客，你不能拒绝我吃大蒜吧。”
“你要几斤？”赵英杰淡然道。
赵一馨想都不想。“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赵英杰整理着大蒜：“不好意思，每人限购10斤。”
“那就来10斤。”赵一馨拿出手机，在二维码上扫了一下收款码。然后她在自己的银行app上输入了2000，向赵英杰转去。
赵英杰打包好10斤大蒜，放到赵一馨面前。
他又查看自己手机的转账消息，发现居然是2000元。
但这并没没有打动赵英杰，他直接退了回去：“我不配收这钱，你去转给赵飞吧。我的大蒜该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我只要我该收的120元。如果没有，请你拿回不属于你的大蒜。”
面对赵英杰的执拗 ，赵一馨无奈的转给赵英杰120元。
赵英杰收下120元，倔强的说道：“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不需要赵家人的同情，我只想告诉你们，我没有自闭症，我不需要赵家人的假惺惺的慷慨，我也不是赵家人随意玩弄的出气筒，我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想要的生活！”
叮铃铃~。赵英杰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好的，你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去。”
是柳青打来的电话，他拉到生意了，而且还是一个大单。
赵英杰这里的大蒜也所剩无几了，他要回烂尾楼装满大蒜，运送到柳青那里。
他看着一旁的大姐，很有志气的说道：“我不是证明我了不起，而是要告诉曾经所有贬低嘲笑我的人，没有了你们，我过得更好。”
赵英杰收拾起摊子，坐上三轮，准备向烂尾楼出发。
但是已经哭花脸的赵一馨张开手臂，拦在了他的三轮面前：“英杰，别再倔强了，跟我回去吧。”
赵英杰推着三轮，往后倒退了几步，他要绕开挡在他前面的赵一馨。
趁赵一馨阻拦不及，赵英杰启动起三轮就要走，一个油门，让他差点撞上别的摊位，吓得一旁摊位的摊主慌忙逃窜。
刹那间，赵英杰的大脑感到天旋地转，他神情有些恍惚，从三轮车的车座上跌落下来。
也许是他这几天劳累过度，也许是赵大海对他头部殴打的后遗症，也许是后背伤口上的疼痛，综合原因，让赵英杰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英杰，你没事吧？你脸为什么这么红？”赵一馨上前扶起赵英杰的间隙，顺便将手掌放到赵英杰的额头。“英杰，你发烧了？好烫。”
“谢谢你的关心，我想赵飞会嫉妒我的，建议你去找赵飞问问他学习累不累？需不需要限量版的耐克鞋？一个月2万元的零花钱够不够花？”赵英杰推开大姐，立马从地上吃力的站了起来。
“英杰，你不要这么说，你也是我的弟弟。我承认，是我以前没有一碗水端平，对你太过冷漠。”赵一馨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她开始后悔当初把宠爱全给了赵飞，每次都忽视了赵英杰。
赵英杰是一家跨国公司的高管，经常到国外出差。
每次她出差回来，都会给赵家人带昂贵又精美的礼物。
赵一馨送给老二的是价值1万美元的香奈儿定制香水。
送给老三的是价值12000美元的爱马仕腰包。
送给赵飞的是价值2万美元的纪梵希项链。总之，每个赵家人都会得到满意的礼物。
除了赵英杰。
赵一馨觉得赵英杰也需要礼物，于是她会把酒店的一次性毛巾、牙膏拿来送给赵英杰。
就这些毫无价值的破玩意，赵英杰还高兴的喜出望外，跟同学们炫耀大姐没有忘记他，从国外给他带礼物了。
每当同学们问赵英杰，“你大姐这么疼你，从国外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赵英杰会挺胸抬头，脸上洋溢幸福的微笑，得意的说：“写着法语的牙膏、德国的一次性毛巾。”
“哈哈哈。”同学们立马发出戏谑的嘲笑，“破牙膏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你大姐也太抠了。”
但赵英杰却视为珍宝，他会自豪的为大姐辩解：“但这牙膏是我的大姐从国外坐飞机给我带回来的，这说明大姐很在乎我，没有忘记我。就算是牙膏，我也知足了。”
赵一馨给点牙膏就把赵英杰打发了。但送给捡来的弟弟——赵飞可是2万美元的项链！
现在看来，赵英杰真傻，傻得可怜。他就像一条被人戏耍的狗！
此时，赵英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也越来越烫。
赵一馨悄然移步至其背后，猛然掀起赵英杰后背的上衣，一阵惊恐的尖叫随即划破空气：“天哪！咱爸竟如此狠心，你的伤口都已经开始化脓了！”
她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皮肉绽开的创口更是触目惊心，血迹与衣物都粘在一起了，赵英杰的背已经被璀璨的没有人样了。
“我那皮开肉绽的背，是不是很骇人、很恐怖？赵家人都是刽子手！报应迟早会找上你们的！”赵英杰咬牙切齿，话语中尽是悲愤。
赵一馨满目心疼，凝视着赵英杰，声音颤抖着说：“英杰，我们赵家确实亏欠你太多，对不起你！现在，请先让我陪你去医院处理伤口，否则感染后，会有生命危险的！”
而赵英杰的回答却透着一股无畏的决绝：“生死于我，早已无所谓。我的心，早就死过一回了。”
言毕，他毅然跨上三轮车，不顾一切地驶离，前往那座烂尾楼装满大蒜，准备给柳青送去。
临走前，赵英杰的控诉再次回响：“赵家，终将自食其果！赵家！会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