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破茧

    眼见俘虏越吃越欢，张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无毒、多汁、高蛋白，八翼七彩拟蛉是自他到达这个世界以来见过的最好的食物。

    眼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外面飞的到处都是。而且还不需要劳心费神去捕获，只要将舱门开个小缝，露点人味儿出去，它们便会疯一样往驾驶舱里挤。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数日。

    一觉醒来，总感觉今早的氛围有些奇怪。张三想了想，意识到这是因为外面刺耳的刮擦声停了，入耳的只有恬静的呼吸。

    防弹观察口的玻璃早已刮花，他只得打开舱门，直视危险的外界。

    没有恐怖却又美味的彩色。

    长期蜷缩在小小的驾驶舱里，他的腿一时伸不直，姿势别扭地爬出舱门。

    ms-444的外表充满数不尽的虫齿划痕，有些地方甚至被啃出一指深的凹坑。沙漠黄涂层斑驳脱落，露出下面银亮的金属。

    最重要的是，半只飞虫也见不到，山间空空荡荡。

    朝阳微暖，静默清秋。

    “有人吗？有没有人！”

    张三穿行在聚居地的大街小巷，寻找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苗苗身上缠满绷带，走起路来像企鹅，傻乎乎的。

    苏斌跟在后面，经过这段日子的经历，她意识到：在这荒山野岭，自己是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的。即便夫妻俩不盯着，她也不会逃走。

    张三在一间土房子前停下，残旧的木门破了一个崭新的洞，破洞的边缘里嵌着几根折断的虫牙。

    他将手伸进门上破洞，抽出里面的门栓。推开，反锁的室内见不到人，地上是凌乱的血迹。

    张三感觉脊背有些发凉，他不信邪，又进了几家房舍。

    全是空的，一根、一块、一粒人也没见到。

    “虫子走啦！”

    “发粮食啦！”

    不管他怎么喊，始终得不到回应。

    再望向大大小小的杂乱民居，张三感觉有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通天灵。原本人口密集的聚居地此时俨然成了一座鬼城。

    张三从不迷信，但此时此刻，他感觉到处都是冤魂。尸体可怖，但空荡的房屋却比死人更能令他感到压抑、惊悚。

    此为，死寂。

    ……

    “哗啦。”

    一道惨白肿胀的身影破水而出，趴在湿软的河滩一动不动，只有缓慢鼓动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咳，咳咳。”

    曹莺飞扔掉芦苇管，颤巍巍地从泥里爬起。

    七天，整整七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若不是降低体温，让自己的野兽身体进入半冬眠状态，他早就死了。

    又是一长串的咳嗽，他呼出的空气充满铁锈味，嘴里全是血。藏在水下躲避飞虫、借助长管进行呼吸，他的整个呼吸道都被有毒的芦苇熏出了问题。

    真是没想到啊，今天轮到我了。

    他不禁回忆起当年，自己就是靠这招从一众人手中救下了思琪她妈，也害她得了肺病，一点点拖垮全家。

    他帮张大调查张仲，帮张仲勾结异族。他与畜生进行肮脏交易，哄骗人类去往它们的地盘，李桃飘就是这样死的。

    他为了污蔑张三，不惜杀死无辜的小孩，并亲口撕咬出伤口，以伪造出野兽的痕迹。

    他用尽浑身解数，他想让妻子活下去，他们约好了白头偕老。

    他失败了。于是亲手毒死了他的爱人，这样食言的就不是她了。

    “咳咳。”

    曹莺飞爬上河堤，往废弃矿洞的方向走去。斯人已逝，既然承了好处，那他现在就是魄萝的人。

    那天太过混乱，两人被虫群所冲散。纵使希望渺茫，他还是要找到魄萝，他要尽到丈夫的责任。

    矿洞周围很干净，因此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个奇怪的虎尸。不知为何，大肆啃食的飞虫没有吃掉这具尸体，他感觉魄萝就在那里。

    这头老虎是在与ms-444作战时，被切开肚皮死去的，它露在外面的肠子被吃得干干净净。

    曹莺飞走上前，发现油锯切开的口子从上到下钉满了整齐的彩色虫头。它们锋利的牙齿像牢固的钳子，紧紧咬住伤口两边将其缝合，精密程度如同做了一场完美的手术。鼓囊囊的肚子里不知包着什么。

    像个茧。

    不知为何，曹莺飞突然有这种感觉。

    他将虫头一颗颗拔掉，虎尸的肚皮便开了个大窟窿。伸手去摸恶心黏腻的腹腔，里面竟真的有一个小小的人儿。

    曹莺飞急忙拽出里面的娇小身躯，果真是魄萝。不知经历了什么，她的皮肤如婴儿般白嫩无比。

    “魄萝，魄萝，你别逗我，快睁开眼。”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魄萝有些木然地睁开了眼睛。

    曹莺飞喜出望外，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魄萝，你还好吗？”

    “我好。”

    “那就好，那就好。”

    魄萝歪了下小脑袋，两对晶莹无瑕的双翼从她身后缓缓舒展开，并在阳光下映出绚烂的彩色光芒。

    她死板地继续说道：“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