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前走，莫回头！
城郊西山乱坟坡，冤魂亡灵有点多；有事没事绕道回，不要惹上缠人鬼！
附近的老百姓一直流传着这么一首顺口溜，一来西山周边确实乱坟丛生，一进去就觉得阴气逼人，让人瘆得慌，二来家长们也用来吓唬吓唬自家的小孩不要乱跑乱窜。
但随着大家这一传十十传百，西山乱坟坡也就越传越诡异，越传越吓人。
话说这西山的乱坟坡，埋得都是土葬的人。虽然政府一再禁止土葬，但这城郊的农民们还是有人偷偷摸摸将尸体进行土葬。
这是农民根深蒂固的习俗和观念，落叶归根，认为魂归黄土，灵魂才能得到安息，下辈子才能投胎转世。
也有城里人嫌墓地贵的，虽然是火化的，但悄悄在这里将骨灰盒一埋，简单树一块墓碑，也算魂有安身之所。
反正，一句话，埋葬在这里的，都是“穷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童言无忌，各路神鬼们莫要怪罪。
夜八点整，天边还残留一缕青蓝色，整个苍穹就还差最后一条小缝就完全将大地盖住。
近处几处低矮的平房，亮着昏暗的炽黄灯光，而远处的高楼星星点点，霓虹闪烁。
只见一个人，提着一个大塑料袋，背形佝偻，借着仅有的光亮，游走在乱坟之中。边走还边叨叨着“我又来咯，都是乡里乡亲，让让道来，不要纠缠我，刘老汉待会儿给大家磕头烧钱。”
来到一处新坟前，慢慢的蹲下，放下塑料袋，拿出香蜡纸钱，还有一瓶烧酒和一碗饭菜。
使劲揉搓着纸钱，一张一张垒成一座小山，这样待会儿才烧得透、烧得完整，才能保证这下面的鬼魂能收得到这冥币。
拿起一张，啪，火机火苗燃起，照亮老汉一侧的脸，一只眼睛透出燃烧的火苗。再点燃这堆小山，火苗越烧越大，直到映红老汉的整个前脸，还有整个坟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老汉，大名刘全柱，刘家湾人，年龄也就六十岁左右吧。看上去面黑肌瘦，头发几近全白，从胳膊到手掌，黢黑粗糙，一身廉价短袖短裤，一双破凉鞋，一眼的穷苦人家。
刘老汉一个人不停地加着纸钱，直到蓬成一个大大的纸堆，火苗也越窜越大，火星随着热浪升腾飘散，恰似流星烟火般绚烂。
再慢慢拿出香和蜡，点燃，用力插在坟头，将饭菜撒在坟头边，将半瓶酒洒向火堆，让火焰尽情燃烧，这场祭奠才算完成了基本的仪式。
随手找了一根树枝，翻烧着纸钱，火苗阴影在墓碑上跳动，上面的文字也被清晰映衬出来。“爱儿刘金才之墓”
这正是刘老汉的儿子刘金才的坟头，七七四十九天前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今天恰好是“断七”，刘老汉今天来算是最后的告别。
“往前走，莫回头，前路无忧又无愁，有烧酒，有大肉，生活富足不挨饿，黑无常、白无常，阎王老爷来照顾，苦命我儿我儿安息哟！
呜、也、呜、也！”
刘老汉的唱嚎声呜咽低鸣，幽冥笼罩于整个乱坟坡。
“儿啊，要不是想到你妹妹还没有成家嫁人，我早就去为你讨公道了，但是，我儿，我该找谁去呢。冤有头，债有主，还是你老汉没用啊！”
刘老汉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伤痛，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响彻西山。这哭声不禁让人汗毛竖起，打起冷颤。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最悲痛之事莫过如此，这心中的痛只有刘老汉才能体会，只有在这荒郊无人之地，才能尽情释放这压抑已久的悲痛情绪。
这时候，一阵脚步喺唆声传来，刘老汉沉浸于悲痛中，竟没有察觉，慢慢的，慢慢的，直到声音越来越近……
一束光亮照在刘老汉的脸上，“老汉儿！”
“啊，死女子，你要吓死你老汉儿啊？”刘老汉吓得猛地站起来。
“呸呸呸，别提死字，都敢这么晚自己来这儿，还有啥好害怕的，这吃完饭没看到你，就知道你来这儿了。”
借着微弱的烛火，一个二十五六、落落大方的姑娘拿着手电筒站在跟前。不用说，这就是刘老汉的幺女刘翠玉。
“翠玉，你也来拜拜你哥吧，生前他也最疼你了。”
二话没说，刘翠玉扑通跪倒在地，“哥，我给你磕头啦，你一定保佑咱老汉儿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那恶人自有天收，让他们不得好死。”
说完，三记叩头，然后利落起身，潇洒的拍拍膝盖的尘土。
仔细一看，虽然穿着打扮得有点乡土气，但仔细一看，刘翠玉的外貌和身材还是很标致的。
“你哥也真是命苦，没有等到好日子，本来还打算拆迁后有钱了，给他取个媳妇的，都怪我，都怪我，我太贪心了。”刘老汉，语气中满是自责和后悔。
刘翠玉上前搀着刘老汉的胳膊，“老汉儿，这事不怪你，这是我们应得的，凭什么不争取，只能怪这群人渣吃人不吐骨头。”
“斗不赢，斗不赢，你老汉儿也累了，板不动啦，就听天由命吧，不要再把翠玉你拉进这摊浑水，以后我俩就好好过日子吧。”
虽然满是幽怨，但刘老汉确实已无心和无力再去做任何挣扎啦。
“回家吧，老汉儿，别说这些没用的啦”翠玉搀扶着刘老汉准备离开。
“别着急，塑料袋里还有点纸钱，拿去那边的小路上烧了吧，也给周围的鬼亲戚们送点钱，让大家拿去买吃的，买喝的，地底下也好照顾照顾我家金才”。
“哼，还能有这操作，这你也信？打火机拿来”。刘翠玉接过打火机，快速点燃纸钱，这儿点上几张，那儿点上几张，算是让各路鬼魂来各取所需吧。
夜幕下，一对父女彼此搀扶着，沿着前进的一束光，走向前方。前方究竟是什么，是归家的幸福，还是未知的悲剧，不得而知。
整个大地，已被黑暗所完全笼罩，那一束移动的小小微光，还有远处高楼依然闪烁的霓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是一个让人快窒息无言的夜晚。
安睡吧，明天的光亮终将挣脱这无尽黑暗的束缚。